第四十九章 咀嚼罪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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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層中翻騰著雷鳴,熾白的電光將灰白的天空映亮,厚重的雲層在這光下出現了猶如妖魔般的麵容,它俯視著滿目瘡痍的大地,尖嘯的風聲掠過,似乎嘲笑著這無能的人類們般。
多納斯塔堡堅固的結構在這接連不斷的震動下開始鬆散,石磚坍塌,有著百年曆史的壁畫脫落,地麵裂開縫隙,縫隙中那深邃的黑暗仿佛通往深淵。
“多納斯塔堡就這樣毀了,真的可以嗎?”看著這搖搖欲墜的城堡,霍華德不由得歎息。
“多納斯塔堡是因為有了多納斯塔家的人,才得以榮耀,沒了我們,這也僅僅是個比較華麗的城堡而已。”
對於這舊地的毀滅,謝帕看的很開,甚至有些無所謂。
對於神之軀的作戰,計劃早已製定完畢,現在隻要逐步進行就可以了。
天幕之上,那洶湧的魔力鑄就的魔法還在醞釀,當神之軀從地下崛起時,它會先給予神之軀重創來暫時壓製它,接下來為了減小對霜狼城的破壞,軍團會接管戰場。
一切都以就緒。
“話說我那個弟弟呢,他該不會死了吧。”霍華德發現這麽久都沒有見到希伯來。
“他不會那麽輕易的死的。”謝帕說著。
霍華德看著謝帕那平淡不驚的臉,有些好奇的說道。
“你這麽重用我,不怕希伯來有意見嗎?畢竟……我隻是個私生子。”
回應霍華德的是謝帕的冷笑。
“私生子?那隻是貴族們對於配偶的子嗣,身份低下的嘲諷與貶低,你覺得我真的會在意這個?”
“如果你母親是個公主,你覺得還有人會說這些?”
謝帕的眼神鋒利,這些世俗的鎖鏈他一一斬斷,他根本不在乎這一切。
“我對於你的重用隻是你很適合這些。”
“你是天生的棋手,可以冷酷,毫不猶豫的做出決定無數人命運的決定,而希伯來……他僅僅是個騎士而已,他或許可以擊退敵軍,贏得家族的榮耀,但讓他做這些決定他隻會猶豫不決。”
對於這兄弟倆,謝帕早就給予了他們應有的定位。
“希伯來注定沐浴在陽光之下,作為一名友善仁慈的大公統治霜狼領,而你……你會成為黑暗中的狼王,去將所有試圖遮掩住這光芒的人殺死,咬斷他們的喉嚨。”
謝帕的話決定了霍華德與希伯來的命運,看起來有所不公,但霍華德坦然接受,畢竟比起在明麵上當個享受讚譽的吉祥物,他還是喜歡做一頭黑夜中率領狼群的狼王。
“為了多納斯塔的榮耀。”霜狼大公如此說著。
“為了多納斯塔的……延續。”黑夜下的狼王回應著。
這毀滅來臨之際,赫萊茵與希伯來穿行著。
一路過來根本見不到半個人影,仿佛此刻隻剩下了他們與這個即將坍塌的城堡。
“情況不對。”希伯來停下了腳步。
本是守衛森嚴的城堡此刻一個衛兵都看不到,所有的燈火熄滅,風吹入漆黑的城堡,帶來嗚呼的哀樂。
“我覺得……我被人欺騙了。”
再又探清了幾個房間後,希伯來做出這樣的結論。
“怎麽了?”赫萊茵問道。
“房屋沒有任何慌亂離開的跡樣……”希伯來說著,拉開了房屋的抽屜,“所有的貴重物品都帶走了。”
他看著赫萊茵,眼神充滿了不信任。
“這是次早有預謀的撤離,可是……這麽大的行動我不知道。”
整個多納斯塔家的人都消失不見,可隻剩下希伯來在這裏奮戰。
他是謝帕之子,霜狼的繼承人,可是如今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什麽都不知道,謝帕什麽都沒有對自己說。
這……就仿佛自己被整個家族背叛了一般。
難以形容的感覺湧上心頭,希伯來在不斷搖晃的城堡中狂奔。
鮮血的味道撲麵而來,希伯來不由得駐足。
眼前的道路鋪滿屍體,希伯來認得出來,那是他的家人,可是他們此刻都死了,帶著恐怖的表情,身上到處都是傷口,仿佛死前受到了極大的折磨。
這……究竟發生了什麽呢?
握緊劍柄的手在顫抖,此刻他熟悉的家人都死在了他眼前,從老人到孩童,無一被放過。
“希伯來……”赫萊茵擔憂的看著他,現在希伯來的感覺他能有所體會……就像當時瑪特曲舍命救下自己那樣,所有熟悉的人皆都死去。
希伯來沉默著,踏著鮮血而行,走過大廳,越過庭院。
塵埃飛揚,石塊接連落下,整個世界都在搖搖欲墜,可希伯來沒有在意,他繼續向前,直到他找到了答案。
謝帕看著從城堡中走出的希伯來,眼神冰冷沒有任何情感。
霜牙垂在一旁,劍刃上的血還未幹涸,還在緩緩流淌。
家人的屍體就倒在一旁,霍華德與莫格力站在那之後。
“有什麽想問的嗎?”
謝帕說著,麵對自己這個兒子,他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相處,謝帕本身就是一頭貪婪的詭狼,可他的兒子卻無比正直,充滿理想。
“隻是很想問……”希伯來平靜的說著,平靜下是緩緩升騰的怒意。
“為什麽殺了他們嗎?”一腳踢開腳邊的屍體,在謝帕看來這些所謂的親人與豬羊的肉塊無異。
“不,不是這個,”希伯來不在意這些,他繼續說著。
“你是我的父親,霜狼的大公,我相信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北境,為了霜狼家族。”
希伯來的痛苦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可……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呢?”
這才是希伯來最痛苦的地方,這是關係霜狼城存亡的一夜,但他就如同一個局外人一樣,什麽也不知道。
在看到了霍華德後,這感覺更為劇烈。
你寧可信任一個私生子,也不願相信自己……
這一切被看在赫萊茵的眼中,在這危機的時刻,似乎一場悲傷的家庭倫理劇要在眼前上演,可自己無能為力。
對於希伯來的質問,似乎是所謂的親情作祟,謝帕的眼神稍稍緩和了幾分,可隨即再次尖銳了起來。
“因為,你是個充滿理想與光輝的人,這陰暗肮髒的事……你做不來。”
謝帕毫不留情的說著,痛擊著希伯來。
“如果我需要你殺光些人你能做到嗎?”
“我能!”希伯來回答著。
“連同婦女,老人,孩童。”謝帕直視著希伯來。
“你能嗎?”
“不,你不能。”謝帕不給希伯來回答的機會。
“你隻會被倫理糾結住,你或許會仁慈的放過一個該死的孩子,為你的心靈得到了救贖,可這卻會為多納斯塔家乃至北境埋下了覆滅的種子。”
蒼老的眼神鋒利如神兵利器。
“如果你知道了這一切,你能容忍白鴉的所作所為嗎?”
希伯來身體輕輕顫抖著。
“不,你不能,你不會允許無辜的人死去,所以你會瘋狂的攻擊白鴉,最後導致我們計劃的流產。”
“可是拯救無辜之人有錯嗎?”
希伯來咆哮著。
聲音響徹,將希伯來的所有不滿與怒火釋放。
謝帕看著如困獸般的希伯來,他隻是淡淡的說著。
“沒錯。”
他肯定著希伯來的回答。
“拯救無辜之人沒有錯。”
“但為了整個霜狼家族,整個北境,我們需要他們的犧牲。”
謝帕冷冷的說著。
“為了更大的良善而行惡!這就是我在做的。”
“可你得到那良善後,你真的能睡得著覺嗎?”希伯來紅著眼。
“如果僅僅犧牲我的睡眠,而換來北境的安寧,那麽有何不可呢?”謝帕回答著。
“希伯來,你不屬於我這種人,我是可以為了更大的良善而將罪惡的火炭吞咽的人,而你……做不到。”
“所以告訴你這些又有什麽用?除了徒增煩惱以外,什麽用也沒有。”
語畢,謝帕不再理會希伯來,拿出懷表,特製的表盤上,根據魔力的濃度指針飛轉。
“時間差不多了。”
隨著謝帕的低語大地再次急促震動了起來,而這一次震動沒有停下,仿佛這厚重的大地下,有什麽怪物在撕扯著土壤,奮力爬起。
“我們該去準備了。”
霍華德完全無視了希伯來,向謝帕行禮,他帶著瀆神之水與莫格力消失在黑暗中。
赫萊茵在一旁看著,顯然自己被卷入的這場混亂的戰鬥都在謝帕的布局中,心中不由的感歎,並對這一切心生警惕。
“所以用罪惡的手段奪得良善真的對嗎?”希伯來喃喃自語著。
“就如同殺敵,無論用劍用斧,最終能殺死敵人不就可以嗎。”謝帕看都沒看希伯來的說道。
“我是咀嚼罪惡的人,手段對我而言……無所謂。”
赫萊茵有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如同那車中霍華德對自己說的那樣。
不愧是父子,從這行為想法來看,赫萊茵倒覺得希伯來反而更像私生子了。
所以這兩人都很討厭啊,真的是不爽啊。
赫萊茵這樣想著,做出決定。
“這是歪理!”
赫萊茵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他站在希伯來的前方。
“阿爾西斯家的小子,看起來你也執著於那虛妄的榮耀。”謝帕嘲笑著。
“我會證明的……”
赫萊茵堅定的說著。
眼神無比的堅毅,赫萊茵咬著牙,在這雷霆與哀嚎的天空下,在這光與暗的夜幕中。
隨著他的話語,大地崩裂,上百年曆史的多納斯塔堡在他身後崩壞,無數血紅與白骨的觸手在火焰的燃燒中從地下的深淵湧出。
赤紅的巨龍帶著灼熱的氣浪從大地之下騰空而起,數十米長的龍翼盡情的展開,他在空中盤旋著,躲避著千萬的紅絲同時降下火之雨。
火光映亮了赫萊茵那不可撼動的眼神,與那嘹亮的龍吼一同響起的還有他的話語。
“榮耀並不虛妄。”
阿爾西斯家的獅鷲這樣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