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國王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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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之國。

    這座豎立在寒風中的冰雪國度正式出現在了伊戈斯的眼中,隨著隊伍的前進,眼中的城市不斷放大,也微微掀開了這麵紗的一角。

    在紅色裝束的禮儀隊的歡迎下,隊伍緩緩走進了城市之中。

    聽聞寒霜王的暴虐專政,伊戈斯本以為城市裏會一副破敗的景象,但與想象之中的不同,這裏很繁華,匯集了其餘公領的財富打造出來的王權之都。

    這看起來比霜狼城乃至獅鷲城都要大,從城門口看去,城市中央那高聳入雲的建築有著莫名的威嚴,仿佛一把利劍刺入雲霄,其上無數的雪花下落,帶來暴雪。

    悅耳的歌聲從一旁傳來,樂隊在寒風中歌唱著,歡迎著隊伍的到來。

    在樂隊的歡唱,路人的圍觀的中,隊伍沿著大道前進,這一條路筆直,穿過不同的居民區,穿過數不清的街道,直接抵達王宮之前。

    謝帕說這條大道叫國王大道,在以前國王遠征之後,他會在這裏受到一路的歡呼與讚美,最後抵達王宮。

    這本是一條榮譽與讚歌之路,可是在白禍之後,這一切都變了。

    霜巨人撞破了王都之外的北境長城,它們長驅直入,寒霜王集結部隊與敵人廝殺在這國王大道之上,雖然將士雖多,但在霜巨人那傳奇生物的力量下依舊節節敗退。

    鮮血與屍體堆滿了整條國王大道,從城門口一直蔓延到王宮之前。

    寒霜王死守王宮,在近乎絕望的時刻等待了大公們的援軍。

    當將外敵驅逐幹淨後,回首望去本是充滿榮耀的大道被鮮血與屍體覆蓋,化作一條猩紅之路。

    那時正直北風日,是北境最冷的時候,屍體與血液被凍在地麵上,在這條大道上燃起三天三夜的大火才把它們熔化開,緊接著灰燼混合著血水流淌,王宮一直延伸到城外。

    伊戈斯低下頭,踢開腳下的積雪,灰色的石板上還留有幾分猩紅。

    大火與寒冷將鮮血與灰燼刻印在了這冰冷的石板中,無論北境人多少次的洗刷,都未能將它徹底清除,成為了所有北境人心中無法抹去的恥辱。

    “我先去麵見寒霜王了,他們會帶你去住的地方。”

    走了不知多久,那宏偉的王宮終於出現在了眼前,謝帕從白流身上走下,對著伊戈斯說道。

    “赫萊茵呢?”伊戈斯問道。

    赫萊茵此時的身份差不多與謝帕一樣,他代表著阿爾西斯家來參加北風日的宴會,那麽謝帕先去麵見寒霜王,伊戈斯不知道赫萊茵用不用也去。

    謝帕仔細的想了想。

    寒霜王的謀劃很深,他計劃中每一環的執行者都不知道計劃的全貌。

    獅鷲大公尼塔瑟在寒霜王的任命下,執行名為“北風”的任務,為此君臣還演出了一場戲,讓所有人都以為寒霜王將矛頭指向了獅鷲家族,就連現在的謝帕也是如此認為的。

    赫萊茵如此貿然的麵見,謝帕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而且信息缺失的他也與其他人一樣,認為獅鷲大公恐怕就是白鴉的一員。

    謝帕沉默了一會,說道。

    “他和你一起去吧,赫萊茵最好在北風日的宴會上出現,那時如果寒霜王想殺他,其餘大公說不定還能幫一幫。”謝帕的語氣中可以明顯的聽出,他很不看好這一切。

    伊戈斯同意的,點了點頭。

    國王大道的盡頭便是守衛森嚴的王宮了,這裏被北境人稱為凜冬宮,因為宮殿之中那直刺雲霄的高塔,它的尖端永遠被風雪覆蓋,仿佛一切寒冷的源頭,帶來刺骨的凜冬。

    謝帕隨著使者的接待前進,消失在了茫茫雪景之中。

    又有一批使者到來,接待著伊戈斯等人。

    凜冬宮外有著一部分空閑的豪宅,它們屬於大公們,在麵見寒霜王後他們會住在屬於自己的地盤裏,因為伊戈斯等人是隨著謝帕而來,使者也自然的把他們分配到了霜狼家族的領地中。

    巨大的豪宅中很多人都直接去睡覺,在暴雪中多日的行進讓他們疲憊不已。

    希伯來直接倒在床上昏昏睡去,赫萊茵在另一個房間,他的身上纏滿繃帶,坐在床上,雖然疲憊,但還是不肯倒下。

    “怎麽了?”伊戈斯站在門口,看著赫萊茵這充滿心事的樣子問道。

    赫萊茵沒有說話,他低著頭,停頓了好久之後他緩緩說道。

    “我終於來到了這裏。”

    赫萊茵終於到了王都,一路上的坎坎坷坷曆曆在目,所有人的死,鋪就成了他前進的路。

    他一直認為殺死寒霜王一切就會結束,可是謝帕的話語卻把這些可笑的想法擊碎。

    如果……自己才是邪惡的一方呢?

    那個關於阿爾西斯家才是白鴉的猜測,可雖然僅僅是猜測,但也足以撼動赫萊茵。

    雖然赫萊茵決定維護阿爾西斯的榮耀,哪怕敵人是自己的家人也無所謂,可是如今他來到了這裏,卻發現自己當時說的很好聽,可下定決心去行動的話,手中卻提不起力。

    “你是在糾結你家族的問題嗎?”伊戈斯說道。

    赫萊茵用沉默給予回應。

    伊戈斯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思考了一下,他拍了拍赫萊茵的肩。

    “如果不知道該如何行動,那麽就醞釀力量去等待吧。”

    “等待?”

    “對,等待。”

    伊戈斯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暴雪。

    “等那北風日的到來吧,一切都會有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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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光芒的地方便會有黑暗的誕生,這是不變的鐵律。

    就如同沒有邪惡又如何體現善良一樣。

    北境人都痛恨暴雪的降臨,不過此時有些人倒是很開心。

    借著暴雪的噪聲與視野的遮掩,他們成功把貨物運送到了這裏。

    暴雪之夜裏,鄧迪斯指揮著隊伍進入王都,這是一批來自大陸中部的貨物,在邊境進行檢查後最後運送到這裏。

    鄧迪斯那被寒霜覆蓋的鏡片後,微眯的雙眼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他與謝帕一樣,他也是個走私犯,不過與謝帕不同的是,他可沒有寒霜王的暗中默許。

    不過鄧迪斯走私的貨物都很少,他隻為一些貴族服務,賺取的財富也隻是勉強夠他在西城區買一個可以養老的房子而已。

    今天應該是鄧迪斯最後一次幹活了,從幾個老友那得到消息,最近北境可能要變天了,像他這種人如果出事了一定是第一批上絞刑架的。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鄧迪斯心一橫決定幹票大的,然後就此收手不幹。

    很巧的是,剛好有個貴族想弄一批貨進來,價錢不錯。

    為了這批貨,鄧迪斯把自己所有的關係網都動用了起來,一路順風,直到到了這裏。

    作為接貨人,他正等待著排查完畢,這批貨究竟是什麽,鄧迪斯不知道,不過表麵上為了掩飾這批貨物,它們是與一些精靈製造的雕塑一起運送。

    一個又一個的密封木板被拆開,被緩衝物遮墊的雕塑露出。

    看著人員的排查,鄧迪斯倒沒有多少擔心,像他這種人都有著自己的門路,去支付一些酬金來讓一些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樣的事鄧迪斯不知道做過多少回了,他甚至還以“人傻錢多的富商”身份,參加過王都安全部門的宴會。

    一切都會很順利,就像往常一樣,大家都有錢賺。

    安全人員查的都不太嚴,有些人甚至隻是匆匆看過一眼。

    天氣很冷,冷的他們隻想回去睡覺,上麵的大人物也事先打過招呼,現在的一切都僅僅是走個流程。

    隊長有些乏了,便招呼大家收工,見此鄧迪斯一臉笑意的又遞給了隊長一些金幣。

    大家都眉笑顏開,這生意多好做。

    前方的衛兵放行,隊伍又一次的緩緩前進了起來,鄧迪斯擦著手掌取暖,心裏想著要不要帶著錢離開北境呢,去那繁華溫暖的大陸中部。

    那是美好的夢境,隻可惜被另一隊的衛兵攔下。

    鄧迪斯從沒見過那般精銳的盔甲,仿佛重劍斬下也難以將它擊潰,他們沉默不語,仿佛死人一般,長矛與利劍反射著冰冷的光芒,將鄧迪斯的隊伍攔下。

    “北風日臨近,加強防禦,一切外來物品都需要被我們抽查。”

    衛兵中的隊長走出,他帶著堅固的頭盔,語氣毫無感情,如果不是鄧迪斯能在那頭盔的縫隙裏看到冷酷的眼瞳,他甚至以為在他麵前的就是個死人。

    抽查。

    所有走私犯都害怕的事到了,鄧迪斯苦笑著,一般這種情況他都會試著給錢擺平,可這人身上傳來的寒意比這暴雪都要冷徹,鄧迪斯甚至不敢把錢遞給他。

    這是難以言語的恐懼,可多年的工作經驗還是讓鄧迪斯強行冷靜下來。

    負責安全排查的小隊也看到了這一切,安全隊長明白這其中的利益糾紛,如果這批貨被押了,他們也沒有好果子吃。

    他大步向前,大聲說道。

    “我們檢查過了,沒什麽問題。”

    那人沒有理會安全隊長的話,這讓他有些生氣。

    “你們哪個部門的?這事歸我們管!”

    他試圖用大聲說話增加氣勢這方法恐嚇住對方,可臨近了他的聲音卻突然弱了下來。

    他看到了什麽……

    那是鋼鐵鑄就的徽章,掛在每個“衛兵”的胸前。

    其上刻印的是布滿冰霜的利劍。

    這是寒霜王直屬部隊的徽印。

    禁衛軍。

    這一次換作他被恐嚇住了,他試圖說些什麽挽救一下自己的錯誤,可緊接著他再也說不出話了。

    沒人看到禁衛是如何出劍的,在鄧迪斯的視角去看,他隻看到隨著那名禁衛握住劍柄,緊接著一道閃光刺破了空氣,然後洶湧的鮮血便從安全對長的脖頸處留下。

    他試著捂住傷口,可很快他便倒在地上失去意識,他……死了。

    暴雪遮掩了視野,其餘人隻看到他們的隊長走了上去,隨後倒了下去。

    他們的職位一直是個肥差,還沒有什麽人對他們不敬,大大咧咧的走過去,有的人還拔出了利劍,可緊接著不斷的破空之音響起。

    一支又一支的利箭刺破風雪,將他們一一射殺。

    一切來的太快,轉瞬間安全小隊團滅,屍體堆積了一地。

    此刻隻有鄧迪斯強忍著恐懼站在原地,他們沒有殺他,鄧迪斯還在活著。

    北境人出門都會戴上口罩,因為外界的空氣過於寒冷,直接吸入就仿佛被灌入冰刀一般。

    可現在鄧迪斯不在乎,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用那喉嚨裏刺骨的痛苦提醒著自己。

    他還活著,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