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殿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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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科考榜單對外公布, 驚呆了京城所有人。
任何人拿到這個頭名, 他們都不稀奇。那人或是有錢或是有權, 離他們太遠了。他們盯得是剩下的進士名額。
遇到認識的,可以津津樂道地誇獎兩句,誰落榜了, 再遺憾地惋惜三聲。
方拭非在京城也是很有名的, 隻不過這最大的名氣,來自被國子司業誣陷舞弊, 而後力證清白上。
若非先前鬧得如此大, 眾人都要以為她就是靠著門路拿的名詞。而現在都知道了, 這就是一個連行卷都沒有遞過的商戶之子, 初來京城,毫無根基, 是實打實的寒門子弟。奚落的話反而說不出口。
這樣的人,中了。得是寫了什麽錦繡文章啊?
“你還真考上了?”林行遠對著送來的帖子揉了揉眼睛,依舊不敢相信道:“不是哪個同名同姓的吧?”
方拭非打開扇子, 在麵前一搖一搖地笑道:“這有什麽奇怪?”
林行遠:“你還能想到自己考中榜首?我可不信。”
方拭非說:“那倒是沒有。天下間人才濟濟, 可我方拭非也是其中一個。考上或考不上, 考第一或是考榜尾,都不值得稀奇而已。”
林行遠嫌棄道:“那你倒是別笑得這麽誇張。”
“哈哈哈!”方拭非甩袖, 大搖大擺地走開。
林行遠又看了眼帖子, 搖頭道:“不行不行, 總之就是不行。”
“坐下!等你方爺殿試再拿個頭名, 你驚訝不遲。”方拭非指著他說, “你要是不舍得走,我留你在戶部做一個掃地的雜役也可以啊。”
林行遠:“你做夢罷!”
此時貢院外,也是聚集了一群人。眾舉子頗為忿忿地問那出來貼榜的官員道:“這頭名是方拭非?真是頭名?誰判的?為何是他?”
官員淡淡一瞥:“陛下禦筆,親定的頭名。你有何異議?”
眾人都是一愣:“我……學生沒有。”
方拭非先前高調得很,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姓甚名誰。可是如今中第,一舉成名,又開始閉門不出。
眾書生守在她常去的酒樓,翹首以盼,想找她探聽一下科考的答題思路。卻左等右等不見人蹤跡,倒是這酒樓人滿為患,掌櫃差點要拿方拭非當財神供起來。
王聲遠很是滿意。
常人最忌驕傲自滿,但凡自滿,就容易露出破綻。無論是說話行事,總會有疏漏之處。方拭非如今風頭正盛,京城不知多少人想尋她的錯處看她的笑話,在沒有功績的情況下,
可進可退,他越看越高興。他要把人拉到戶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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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過幾日,便是殿試。
禮部將一眾中第的舉子聚集在貢院前,再統一帶至講武殿。
此行要入宮,鬆懈不得。天未亮戶部就要人來院前集合,重複講解先前數次提醒過的要點。
官宦子弟倒不會擔心,就是一些平民富商子弟,或是非京城人士,生怕自己說錯了那句話,做錯了哪個動作,進去就回不來了。
禮官見他們如此惴惴不安的模樣,也覺得好笑。
天亮後,戶部將隊伍帶到宮門前。
餓著的人去買餅吃,也不敢吃得太飽,半分就行。怕到時候出醜。
氣溫漸高,眾人身上穿著厚服,開始覺得有些發熱。
禮部尚書從官署走過來,見一群人列隊杵在門口,便過去問:“都到齊了罷?齊了就進去吧。”
下官答:“還有一人。”
禮部尚書一揮手,想說現在還不來的怕是不要命了,那就索性別來了。
“誰?”
下官說:“方拭非。”
怎麽偏偏是他呀?
禮部尚書打人的心都有了。
他走到路口處,朝遠處張望一眼,咋舌道:“再等片刻。”
這次沒等多久,方拭非就小跑著過來了。
見她出現,禮部尚書的表情才鬆動些許。
“怎麽現在才來?”他喝斥道,“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方拭非連忙作揖:“多謝尚書包涵。學生方才在路上……”
禮部尚書道:“罷了罷了,你別同我說這個。走。這邊來。今日我親自帶你們。都聽好了,待進得殿中,所有人不得喧嘩。聽禮官宣題,好好答題便是。麵見陛下後,如遇陛下,不必慌張,口齒清晰。答什麽,可以慢,但不可以亂。”
他領著人進宮門,負責搜查的護衛見他們時間不多了,粗粗檢查了身上沒有鐵器,就放他們進去。
禮部尚書將人領到考試的前殿,遂轉身離開。留下一幹學子與侍衛在殿中麵麵相覷。
不久後殿內傳來互相間的小聲交談。
一書生早已按捺不住,朝著方拭非靠近,問道:“敢請方兄賜教,這策論考題,你當初是如何破題的?”
未等方拭非開口,禮官捏著一張紙出來:“回座,眾考子仔細聽題。”
眾人立馬坐到空閑的木桌前。
禮官開始宣讀本次殿試的考題。
這考題其實跟策論大同小異,或者說其實就是又一道策論題。隻是題目由陛下親自給出,與朝廷相關事務更貼近一點。會問理財,問兵製,問風氣,問稅賦。
禮官一連念了三遍,方拭非提筆開寫。
大約一個時辰過去,外邊日頭高掛,前方銅鑼敲響三捶,禮官上前將卷子收走。
眾人疲憊吐出一口氣。
對一些已年近花甲的考子來說,實在是為難了。
方拭非活動手腕,靜靜等待傳召。
又坐了半刻鍾左右,陛下來了。
眾書生起身,立於殿內等候。不久來人通報,終於開始列隊,通往前殿。
眾舉子跪在殿中,烏泱泱的一片腦袋。各自穿著同樣的衣服,又都不敢抬頭,根本辨不出誰是誰。
顧登恒看的第一份卷子便是方拭非的。看完後覺得好笑。將卷子鋪到前麵,叩著桌麵喚道:“方拭非。”
眾人心中皆為震撼。此人竟然如此受寵?聽陛下開口略顯輕快的語氣,應該是真的喜歡他。
站在最前頭的人聞言應道:“學生在此。”
顧登恒說:“方拭非,朕看你先前的卷子,當你是個看似狂妄無禮,實則瀟灑不羈的豪放之人,意氣風發,鼻血丹青。怎麽今日又在卷子裏大肆吹捧起朕來了?是怕朕治你的罪嗎?”
方拭非道:“陛下若要治罪,豈會點學生為頭名?實在感恩陛下知遇,說不出壞話。”
顧登恒:“你抬起頭來。”
方拭非正視向前方。
顧登恒:“你上前來。”
方拭非起身,小步靠近。
顧登恒眯著眼睛道:“朕看不清,你再往前麵來一點。”
方拭非提著過長的衣擺,又往前走了兩步。
顧登恒招招手。
方拭非看一眼兩側立著的內侍和護衛,幹脆抬步走到一丈多遠的距離。再往前,那內侍已經搖手示意,不可了。
方拭非正要重新跪下,顧登恒繼續招手,不耐道:“過來。朕說了看不清。”
方拭非又看一眼內侍,並不怯場,幹脆走上前,直至顧登恒的麵前,躬身跪下。
顧登恒低下頭,對著她的臉細細瞧。
禮部尚書與非要來湊熱鬧的戶部尚書抬起眼皮小心窺覷。
不曉得他是在看什麽,竟然看了這麽久。
“噫。”顧登恒點頭說,“好,是個模樣端正的孩子。難怪朕瞧你,就覺著異常親切。”
方拭非粲然一笑,眸光明亮。
顧登恒吸了口氣,覺得這孩子太好看了,專門就照著自己喜歡的模樣長,偏偏還聰明識度,心裏是說不出的喜愛。
伸手輕拍她的頭,放低了語氣問:“朕想你常來宮中,就命你為左拾遺,好不好?”
左右拾遺,掌供奉諷諫。官品階雖然小,但分量不輕。身為諫官,有言事特權,甚至能與陛下當麵爭辯。
方拭非小小年紀,若是拾遺做得好,今後就是前途無量。
此言一出,殿中人心思各異,卻都是嫉妒萬分。
戶部尚書憤然抬頭: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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