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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黃昏被沉悶的聲音侵擾,小七有些不喜地睜開眼睛,蹙眉凝視遠處與樹幹過意不去的少年。
細碎的塵屑飄舞於空氣,兩片微黃的樹葉落下,某一刻與少年紅紅的臉龐靠得極近。
少年很是沉默,似乎所有的力氣都用在與樹“搏鬥”上麵,連呼吸都盡量節省力氣,不願有絲毫浪費。
這是一個努力的少年,也肯定存在讓他努力的理由,以及想要達到的目標。
可是,小七覺得並不好。
甚至點點不愉滋生絲絲厭惡。
努力是對的,可是……樹也會疼。
那輕輕飄落的兩片葉子,想以最貼近的方式告訴少年,便是最好的證明。
懷揣那不知道是不是厭惡的生氣,小七朝著少年走去。
不長的路,可能恰好是近處與遠處的距離,小七站在了少年右邊,輕聲說道:“你不要這樣做。”
聲音在說的那一瞬間便弱了,因為小七看到了血。
血液是紅色的,不淺也不淡,是最為正常的顏色,卻也是最不想看到的顏色。
不是殺戮的血,和殺戮時流出的血液一樣。
少年偏過腦袋,疑惑道:“為什麽?”
小七原本想說樹也會痛的,可這話到該說的時候,怎麽也說不出來。
而且,在少年的注視之下,有些不硬氣。
見小七不說話,少年轉正腦袋,拳腳與身體再度與樹猛烈碰撞。
“你不要這樣做。”小七喊道。
聲音比之前大了那麽一些些,卻同樣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隻是順著本心說出了最想說的話。
“為什麽?”少年問。
這一次,少年繼續該做的事情,連頭都沒偏。
隻是拳頭與褐色的樹幹碰觸時,力量稍微大了一點,極淺的拳印沾染絲絲血跡。
“你不要這樣做,這樣不好。”小七想到一個理由,卻是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好或是不好,少年不在意,隻要能有變強的結果,便是可以。
耳朵邊上多了鬧心的聲音,平常的功課變得沒勁。
“行。”少年道。
既然惹不起,那就換個地方吧……誰讓自己那麽弱呢?
幾分無奈在心頭遊蕩,就如此時此刻的景,靜的出奇,也似一片死寂。
黑色的河流黑色的水,就像是吞噬了所有的顏色一樣。
一顆心,還想著平靜。
“喂,我叫小七,你叫什麽名字?”小七覺得之前做的不太對,朝少年喊了一聲,想改變什麽。
或許是對方說了名字,自己應該回應,也或許是為了讓對方不再打擾自己,少年無所謂地說道:“他們都叫我小胖。”
小七“哦”了一聲。
本問一問為什麽,明明不胖卻說自己叫小胖,但想到自己的名字,沒有問。
小七為什麽叫小七呢?
小七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她想問一問師傅哥哥,又想到師傅哥哥已經離開,就隻能去問小月兒姐姐了。
想到小月兒姐姐,小七又有些生氣。
說好了要教小七修煉的,又沒有教……應該是教了吧,感受到了不同,結果卻是一點變強的感覺都沒有呢。
一會兒一定要問一下,連著小七為什麽叫小七這個問題。
可是,要到哪裏去找姐姐呢?
小七抬頭,看到天空中的月亮。
月亮很亮,哪怕白天也是一樣,很亮很亮,清澈而柔和的光輝可以照著幻月宮的每一個地方。
小七的視線裏,月光像是洋洋灑灑的雪。
微亮,微冷。
空間中有風。
風是氣流,隨冷熱動,隨事物遷移而動,亦隨心動。
季詩月消失了,無影無蹤。
耳中的撞擊聲很弱,弱到不仔細聽就沒有的程度。
可小七聽到了。
除了去看看打擊著另一棵樹的喚作小胖的少年,小七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些什麽。
在幻月宮裏,除了小月兒姐姐,一個人都不認識。
哦,現在還有一個小胖。
小七沒有想到,她自己認識的人本就不多,隻是偶爾會感覺到有那麽一點點的孤單。
可是,好像也已經習慣了呢。
一個人的世界,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或許是一個人等待的時間長了,也是等待一個人的時間長了,等待本身就變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拳頭與樹幹的碰撞,依舊沒有任何遲疑與委婉,結果也沒有可喜或可悲。
好像……就應該是這樣。
小七不知道這樣的思緒從哪裏來,但覺著這似乎沒錯。
恍惚間,她看到曾經。
同樣有那麽一個人,每日與樹“搏鬥”,風雨無阻,終年不歇。
少年累了、乏了,傷了、痛了。
疲憊又怎樣?傷痛又哪般?如果一點都不付出,怎麽可能有回報?
盡管努力不見希望,可是不努力就不會有希望。
所以,繼續。
季詩月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站在小七身邊。
停了一會兒,她隨意坐下,和小七一個樣。
時間悄悄溜走了。
“小月兒姐姐怎麽來了?是什麽時候來的呀?怎麽不告訴小七呢?”小七發覺季詩月的時候,一連串的問題隨口說了出來。
季詩月笑了笑,輕聲說道:“來了一些時候了,看你那麽認真,就沒有打擾。”
小七微紅著臉,沒有說話,腦袋也不禁埋低一些。
季詩月的視線轉到少年身上。
她不記得幻月宮裏何時有這樣一個少年,也不認為少年那種持之以恒的勁頭能改變什麽。
有些東西,是天生的,生來注定。
人人都想修煉,但修煉不是想想就可以的,需要付出的也不僅僅是努力。
“姐姐能不能幫一幫他?”小七忽然說道。
很小很細的聲音,是遵從本心的真實話語,也似是請求。
季詩月想了想,笑著問道:“為什麽呢?”
小七想了很久,卻隻是搖頭:“小七不知道。”
夜色降了下來,月光更加明亮。
季詩月沒有回複小七,同樣沒有做什麽,也沒有打算做些什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更需要自己去走。
因為,誰也幫不了誰。
“想姐姐了,就對著它喊一聲。”季詩月留給小七一塊玉牌,起身,消失在夜色裏。
不回答,不便回答,那便離開。
小七拿著玉牌,靜坐在靠近石頭的地麵,看著月光裏的身影。
月光下,樹影依在,人影依舊。
小七覺得思緒有一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