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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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天宇說做便做,第二天一大早便給那位湖邊的中年婦女——依若的唉咪回了電話,聲稱要按照摩梭族的規矩,堂堂正正地走入依若的家庭中,至少要到依若的家裏坐一坐。對方在那頭愣怔了片刻,老半天才說她會盡力安排,讓他耐心等候消息。
在陳天宇的計劃裏,隻要他公開走進依若?結克爾的家庭,短期內就可以為依若擋掉大多數追求者,也能徹底轉移雲集的視線,脫離關注。最重要的是他很想借機弄清依若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僅僅是一名受害者?還是另有內情?
在他膚淺認識中,摩梭族的姑娘不應該如此長情,特別是對一個非本族、四處遊蕩的浪子,怎麽會如此死心塌地?剛開始,他歸因於時代的變遷,姑娘們思想觀念的轉變,或許會有個別離經叛道者出現。
但正麵接觸以後,嬌滴滴的依若?結克爾除了自怨自艾、幽幽怨怨,哪裏像是一個敢於突破傳統、勇於改變愛情模式的鬥士?放在任何地方都合理的事,在瀘沽湖顯然行不通,也沒必要這麽做。
陳天宇有幾種推測:
第一是依若?結克爾確實與肖肅相愛,情深深不可自拔,山盟海誓海枯石爛,這種可能性其實微乎其微;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的狀態其實是恍惚的。
第二是肖肅的確是一名不良pua,而且是高級pua,已經成功將依若xi nao,正在逐步實施後續計劃,布設新的陷阱,摩梭族的姑娘雖然觀念有所不同,但她們畢竟還是女人,有相同的女性弱點;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的介入是有意義的,至少可以轉移視線,幫依若從心理上解脫。
第三是依若?結克爾被某種神秘勢力所控製,隻是作為一個棋子,醞釀著某種陰謀,他甚至認為,千雅良子也是這種勢力的一部分,他是北亭神探,感情用事這種東西肯定不會,揭穿她的身份隻是第一步,難道千雅良子真的想利用依若?結克爾將不良pua集團一網打盡?
第四是所有人都卷入了一場精密布局的陰謀,包括自己和紫辰在內,千雅良子是一名忍者,她天生就是為了執行絕密任務而生,她的任務究竟是什麽?肯定不是她自己說的那麽簡單——為了正義,為了打抱不平,信她就見鬼了!
第五是一種假想,摩梭人重承諾、輕形式,婚姻大事都可以口頭確定,還有什麽秘密不能保守?肖肅或許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又或者被這種守諾精神所觸動,因此留存了一份非常重要、甚至性命攸關的物件,存放在依若?結克爾手中……他這是從那個u盤獲得的靈感。
以陳天宇目前對肖肅這個人的印象來看,五種均有可能!他在這個迷霧重重的環境中,最大的砝碼和底氣,便是之前與肖肅的多次接觸和仔細觀察。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除了第一種可能性,陳天宇都有必要深入接觸依若?結克爾,而且需要一定的私密空間,那麽“走婚”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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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是摩梭人的靈魂,也是摩梭人賴以生存和寄托的根本,摩梭人出生在火塘邊,生活在火塘邊,最後也是在火塘邊離開這個世界,所以火塘對摩梭人來說就是生命中的全部。
而火塘傳承就是靠家族的母係代代相傳,女人將孩子生在火塘邊帶來族群的延續,一家人的飯食也是女人在火塘邊打理出來,最後女人也會選擇在火塘邊辭世。火塘既帶給摩梭人光明和希望也帶來溫暖,所以摩梭人將火視為心目中的神靈。
陳天宇沒有想到,依若的唉咪第二天就請自己到家裏吃飯,所以,當他欣然赴約後,走進的是曆史悠久的祖母屋,而不是清新洋氣的花樓。
雖然祖母屋和花樓都是用粗大的圓木搭建,牢固厚實,但新舊程度一眼便知。祖母屋常年是老人和小孩居住的,花樓則屬於待嫁的姑娘居住,依若的精致花樓就緊挨著祖母屋,他一眼便能瞧見。
他滿懷好奇,倒是特別留意了一下花樓的布置,隻見房屋的簷角整齊地懸掛著一排畫滿符文的彩旗,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兩個懸在半空中的窗戶,寬窄大約隻容一人進出,窗簾也是異常豔麗的。
看著設計的高度,一般人還不定能爬得上去,當然這對於他來講不在話下,想到這個,他也忍不住心底笑了笑,為自己的齟齬感到慚愧。
由於對摩梭文化的一知半解,陳天宇難免有些拘謹,特別是民族不同,他也著實生怕言行舉止上會有失禮的地方,還好,這家人熱情好客、笑容滿麵,還反複跟他說沒有什麽規矩,隻是吃個便飯而已。
進入大門後還有第二道門,這中間有條通道很自然地環繞著整個房屋,繞到後麵就是飼料倉庫和夥房,還有養豬、養牛和喂養馬匹的圈棚。
唉咪領著陳天宇走進了祖母屋。
屋內光線很暗,微弱的燈光下陳天宇隱約可以看見屋內空間很大,屋頂很高,摩梭人一家老小就是全部住在這樣的屋子裏,火塘、飯廳、臥室、客廳全都在一個空間裏,這真是一個奇特的族群。
進門第一眼看到的是整潔幹淨的上火塘,那是摩梭人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
而角落裏還有一個簡陋的下火塘,大概是摩梭人自己煮食飯菜的
這麽黑的屋子,這麽簡陋的陳設,但卻讓陳天宇眼眶微濕,他想起了在山村裏隱居的那些日子,可不就是同樣這麽個理嘛:因為簡單,所以快樂!
依若並未到場,可能是與唉咪分開居住,平時藏身在不遠處的花樓裏。這讓他有些出乎意料,難道這裏還存在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者習俗已然被同化?
依若的唉咪突然不見了,也不知道祖母屋裏是不是還有隱藏的暗道,還是怎麽回事。但很快,她又重新出現在屋裏,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和可親。
陳天宇估摸了一下,大概猜出她已經見過了依若。
如此設計巧妙的建築,他還是頭一回見。
如此心裏也便有了底,畢竟有了第一次的不算深入的交談,還有千雅良子從中穿針引線,依若對他的來意應該是大致明白的。
“我們這裏是很隨便的。”依若的唉咪笑嗬嗬地說,“咱們先吃飯吧。”
飯菜都是當地的土特產,也是簡單量少,品種也不豐富,如同家裏平常的夥食,這讓陳天宇漸漸放鬆下來。
別看依若的唉咪在湖邊時沉默寡言,回到家裏,她似乎就變成了話癆子:“其實也有不少遊客來我家裏吃飯,一般都不是我們邀請的,他們吃飯也需要另外付錢。”她頓了頓,竟然玩笑道:“不過他們吃的飯菜會比這個好。”
陳天宇樂起來,對於這種直率倍感親切,他淡淡地道:“我挺喜歡的。”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麽一眼就相中你,還邀請你過來吃飯吧?”依若的唉咪扒拉著碗裏的飯。
“我確實沒有明白,畢竟我的身邊還帶著其它的姑娘。”陳天宇實話實說,他也很想知道真實答案。
依若的唉咪點點頭:“年輕人,我很喜歡你的坦白。”
她話鋒一轉道:“不過,你恐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或許,隻能說是我們摩梭女人有一種獨到的眼光吧,我覺得你和依若有緣,跟我也有緣。活佛總是跟我們講,凡事皆有緣,笑迎有緣人……”
陳天宇有些錯愕,不過他掃了一眼正堂裏的布置,便想起她們信奉的似乎是大乘佛法,而大乘佛法確實是講求緣分的。
所以,他不想再繼續深究,隻是放下碗筷,雙手合十表示感謝,唉咪笑笑不說話。
“這幾年,來瀘沽湖的遊客越來越多了,我們的生活也變得越來越好……”唉咪說著這話,眼神裏卻流落出一絲黯淡,陳天宇看在眼裏。
所以他領會地道:“大概這些外地人蜂擁而進,對瀘沽湖本身的破壞還是蠻嚴重的吧?”
唉咪苦笑道:“沒有這些遊客我們也是生存艱難的。”
陳天宇點點頭:“這倒是,有利必有弊。我想,這裏最受衝擊的還是摩梭本族的文化和原始居民吧?我看湖岸邊那些做生意的,很少有真正的摩梭人。”
依若的祖母屋和花樓,都建在了遠離瀘沽湖畔的半山腰上。
“嗯。”唉咪點點頭,“可不是嘛,我們沒有外地人那麽會做生意,頭腦就跟這桌飯菜一樣簡單。”
陳天宇笑起來:“唉咪你真是太幽默了。”
“孩子,你還是第一個說我幽默的。”唉咪臉上泛著笑容,眼圈卻微紅。
“你想和依若正正經經地走一次婚嗎?”她突然直奔主題。
陳天宇不忍欺騙,他坦言道:“我不能真跟依若走婚,我隻有一個愛人,那就是跟著我的那個姑娘。”
唉咪絲毫沒有意外之色,她點點頭,問:“依若不夠漂亮嗎?”
“那倒不是。”陳天宇老臉一紅,有些撓頭。
唉咪看出了他的窘迫,隨即笑道:“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我當然不會逼你,再說走婚也是圖長久的,你這孩子,也不懂寬慰寬慰我。”
陳天宇道:“哪敢呀,唉咪對我這麽真誠,我怎麽能回報以謊言呢。”
他猜依若的唉咪見多識廣,能聽得懂他的計劃:“不過,我可能要在形式上跟依若走一次婚,不知道您能不能同意?”
唉咪非常痛快地道:“真走假走,我都沒意見。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處理……從今以後,我也不會再過問這件事。”
陳天宇略作思索,道:“那其它人呢?會不會阻攔,畢竟我是外人。有外地人和摩梭族的姑娘結合的嗎?”他的擔心不無道理。
唉咪笑道:“不多,但也有。”
“追求依若的多嗎?”他又問。
“以前都是成群結隊的。”唉咪歎了一口氣,“不過自從她認識了一個登徒浪子之後,就再也不給任何人開門了。你也知道,我們摩梭族的人,從來不會強迫,他們很快便知難而退了,至於那些外地人,隻是路過想占點便宜,有導遊跟他們透露消息,誰也不想碰這個釘子。”
“哦。”陳天宇有些明白過來,“唉咪,您怎麽隻有一個女兒呢?”他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不能白來一趟。
“我隻能說,我跟我女兒性格是一樣的。”
陳天宇恍然大悟,明白了她的意思,顯然這位唉咪年輕時也隻愛過一個男人。
他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麽。
唉咪又解釋道:“我這女兒,從小就乖巧聽話,但骨子裏也是很倔強的,特別是上了大學以後,她的觀念似乎跟我們不太一樣了。”
“出了摩梭村寨,多少還是會有改變的。”陳天宇讚同道。
兩人又隨意地聊著,一頓飯時間,他收獲頗豐,唉咪也沒有任何隱瞞,又講了很多關於依若和肖肅的事。
不知不覺中,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依若始終沒有露麵。
陳天宇最後確認道:“依若本人同意嗎?”
“嗬嗬,那就要看你本事嘍。”唉咪笑笑,“我們摩梭的男人都是倚靠魅力征服女人的。”
“呃……這。”
依若的唉咪忽然神秘兮兮地湊過身來,在他耳旁說了幾句稀奇古怪的話,陳天宇驚喜地發現,這應該是進入花樓的專用暗語,他點點頭不再耽擱,起身告辭。
走到大門口時,唉咪仿佛自言自語道:“年輕人,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陳天宇卻不敢回頭,他感覺心頭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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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祖母屋返回湖邊的客棧,陳天宇差點和一個魁梧的身軀撞了個滿懷,他一路上都在思考,所以不免分了神。
站在路邊的是神鷹偵探社的雲集,就如同一堵巨牆。
雲集也沒有多說話,隻是簡短地道:“這麽早去花樓?”
“這麽早就來等我?”
陳天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大概猜到雲集到這的時間。
“別急,我還沒有去花樓,我要先去走婚橋!”
說完他迅速閃過雲集便離去了,留下這個人自顧吞吐著煙霧,帽簷下閃著森冷的光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