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冉玉顏的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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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芳菲帶著冉家三姐弟在街上溜達。

    路過針線布匹的鋪子,冉玉顏都會進去看看,比較一下東西質量和價格,不厭其煩。

    樂芳菲心不在焉,眼睛總是瞟向身後和周圍。

    看過所有的店鋪,冉玉顏又調回頭,找了性價比最高的店鋪,買了一堆針線和布匹。

    相比練拳腳,冉玉顏更喜歡做女紅。

    在街上走了近一個下午,冉玉黍和冉玉仁有些煩了,小孩子能這樣走一下午不哭鬧還算不算了。

    旁邊小巷子裏,賣糖葫蘆的向這邊走來。

    “賣糖葫蘆~”

    聽到這一聲,冉玉黍走不動了,冉玉仁抱住冉玉顏的腿呆呆地望著小巷。

    樂芳菲笑起來:“想吃嗎,在這裏等著,我去買。玉顏,你要不要?”

    冉玉顏道:“我不要,我不喜歡吃酸的。”

    樂芳菲走進小巷,叫住賣糖葫蘆的漢子。

    “糖葫蘆怎麽賣?”

    “一個銅子一串,姑娘要幾串,現在下午,你買兩串我送你一串。”

    樂芳菲翹起大拇指:“大叔會做生意,來兩串。”

    “好咧,”漢子取下兩串糖葫蘆遞給樂芳菲,“姑娘要不要嚐一下這種,紅薯煮熟後做的,又甜又綿,一點都不酸。今天賣的特別快,就剩這一串了。”

    樂芳菲:“不酸?那這個怎麽賣的?”

    “也是一個銅子一串。”

    “好吧,我買了。”

    樂芳菲買了三串糖葫蘆和一串糖紅薯,糖紅薯給了冉玉顏,糖葫蘆剩下三人分。

    冉玉顏咬下一塊糖紅薯:“唔,好香,味道不錯,你嚐嚐。”

    樂芳菲就著冉玉顏的手,咬下一塊糖紅薯嚼了嚼:“唔,好甜,粘牙,我不喜歡。”

    冉玉黍眼巴巴看著冉玉顏手裏的糖紅薯:“姐姐,也讓我嚐一個唄。”

    冉玉仁:“大姐,我也要…”

    於是,冉玉顏的糖紅薯被分掉了一半。

    一行人談論著糖葫蘆和糖紅薯哪個更好吃,漸漸走遠。

    有三個人隨後出現在巷子口。

    少年公子:“小李子,去把剩下的糖葫蘆都給包下來,我要帶回去慢慢吃。”

    仆從小李子一臉苦相:“不要了吧,你不是不喜歡吃酸的麽,買回去吃不了怎麽辦?你又會說什麽不要浪費食物,然後讓我們幫你吃。我有一顆後槽牙壞了,不能吃酸的。”

    少年公子:“你的牙壞了,我怎麽不知道?”

    仆從小李子撇了撇嘴:“我下次有牙壞了,一定第一個向公子匯報。”

    少年公子:“那倒是不用了,你有這份兒心就行了。那什麽,我跟你說,既然牙已經壞了幹脆就放開了吃,等咱們回家後我讓禦醫給你鑲顆金牙。”

    仆從小李子愣住了,似乎正在思考,而且還有些心動。

    青年張槐用袖子捂著臉,似乎不想讓路過的人看到他的臉,有些羞與這兩個人為伍。

    少年公子:“你壞的是哪顆牙?”

    仆從小李子一臉認真:“左下的後槽牙…公子,能鑲許公公那樣的大金牙嗎?”

    “可以,讓禦醫把模子都拿來,任你挑,想要哪種就哪種。”

    “我就要許公公那樣的大金牙。”

    “為啥,他那顆大金牙有講究?”

    “當年我剛入宮的時候,管事公公常提前許公公的大金牙,我那時候就想著將來一定也要鑲一顆許公公的大金牙。”

    “我還是不明白。”

    “傳說很久以前先皇在後宮養了一群哈巴狗,許公公被派去專門照顧它們。有一次,一隻狗差點從禦花園的假山上摔下來,幸虧許公公及時接住了它。隻不過狗兒雖然沒事,許公公卻摔掉了一顆門牙,一說話就漏風。後來,先皇聽說了,就賞賜了他一顆大金牙。

    自從許公公有了這顆大金牙,他隻要張口,別人先看到的就是那顆大金牙,再也沒有人敢小瞧他,就連後宮裏的娘娘們都不敢惹他。所以,宮裏頭人人都羨慕有大金牙的許公公。”

    少年公子越聽越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羨慕的?”

    仆從小李子:“我起初也不明白,後來慢慢懂了一些。總之,我也想要許公公的大金牙。”

    少年公子拍手定板:“行,就依你。那你現在可以去買糖葫蘆了吧?”

    “好咧”,仆從小李子歡歡快快去了。

    少年公子朝前望去,看到前方四人還沒有走很遠,臉上露出了笑容。

    青年張槐有些尷尬,猶豫道:“公子,我一個人跟蹤他們就夠了,咱們三個一起…人有點兒多。”

    “人多了才好掩飾嘛。”

    “可對方好像已經發現我們了,剛那位姑娘朝這邊看了好幾次。”

    “她朝這邊看了?我怎麽沒發現?”少年公子伸頭朝前麵四人張望。

    青年張槐不忍直視般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很想說公子能不能別那麽猥瑣,可惜他不是仆從小李子,很多逾越的話沒法坦然說出口。

    前方,樂芳菲嚼著糖葫蘆,眉頭卻皺了起來。

    冉玉顏詫異問道:“吃到壞的山楂了嗎?”

    樂芳菲搖頭:“後麵那幾個人還在跟著我們…”

    冉玉顏:“酒樓那幾個?”

    “就是他們,”樂芳菲道,“那個年紀跟我差不多的,眼神怪怪的,看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因著之前就得了樂芳菲的提醒,冉玉顏沒有回頭看就知道樂芳菲說的是哪幾個人。

    冉玉顏也皺眉:“瞧他們穿戴,不像是壞人,怎麽會跟上咱們?”

    樂芳菲:“我也想不明白,如果他們看得是你,還能理解成垂涎你的美色,可那個家夥一直在看我,這就實在不能理解了。我有什麽好看的?”

    冉玉顏捶了樂芳菲一下,臉有些紅:“說什麽呢,不要妄自菲薄,還有不要調戲我…”

    吵吵鬧鬧著繼續往前走,樂芳菲有心試試後麵三人的深淺,但因為冉家三姐弟在這裏,怕顧及不到他們所以不敢出手。

    她有信心自己一個人跑掉,但沒法帶著三個人一起跑。看來要摔掉後麵三個人,隻能另想辦法了。

    仆從小李子買了一把糖葫蘆回來。

    少年公子拿著一串咬了一口,臉上五官皺成了一坨,嘴上卻還是說好吃。

    仆從小李子認命了一般,往嘴裏塞著一顆一顆糖葫蘆。

    青年張槐拒絕“消滅”糖葫蘆,對糖葫蘆事件表示堅決置身事外。

    不知不覺間,眾人走到了縣學的街上。

    望著旁邊的學堂,冉玉顏不自覺停下來腳步,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冉玉黍和冉玉仁也安靜了下來。小小的冉玉仁抱著冉玉顏的腿,眼睛望著學堂的方向,眼神中竟然露出了渴望。

    樂芳菲好奇道:“怎麽了,這裏有你們熟人?”

    冉玉顏道:“外祖…走的時候說有個縣學堂請他做教書先生,隻是學堂這邊給安排的住處不大,住不了那麽許多人,所以教我們姐弟三個留在大都…他說來年年節興許會回家看看。”

    樂芳菲:“你覺得他們會在這裏嗎?”

    冉玉顏苦笑:“怎麽可能,費縣雖也隻是縣城,可規格卻比普通縣城高多了,咱們路過的那個臨縣還更可能些。

    其實,我們都知道那隻是說辭,他們就是想讓我們姐弟三人自生自滅,若不然舅舅就不會打傷我的腿,舅媽連一兩銀子都沒給我們留下。”

    這一路行來,冉家三姐弟一次都沒提起過他們外祖父一家,這是冉玉顏第一次主動說起當初的事情。

    樂芳菲沒有說話,靜靜聽著冉玉顏的傾訴。

    “我爹是行商出身,我娘是書香門第的小姐,我爹總說能娶到我娘是三生三世才修來的福分。我爹總想讓我們姐弟多讀書,說書裏有很多道理。

    其實我娘告訴我,我爹能娶到她是因為當時外祖家缺錢,舅舅不小心得罪了大都的一位員外郎,為了賠禮給對方,外祖問我爹要了好大一筆聘禮。

    我娘讓我和玉黍讀書,說這樣將來就能嫁到好人家,至少不能比她還不如。她想讓玉仁讀書,總是慫恿我爹給玉仁脫離商籍,好讓他長大了參加科舉。所以我爹同意把我們寄養在外祖家,因為我祖父也是行商。

    因為我們三個住在外祖家,我爹每年要給外祖五千兩銀子。這幾年梁國不太平生意不好做,我爹隻能去北方那些危險的地方販貨,去別的行商不願意去的地方。

    我娘去年才開始跟著我爹跑貨。商隊裏有個跟了我爹十幾年的娘子看上了他,願意給他做小。我娘不同意,讓我爹辭了那位娘子,她自己頂上了她的位子。

    我十五歲那年,跟我爹說想跟他跑商,我娘死活不同意,我爹也不想讓我吃那份兒苦。其實那年我的及笄宴上,我娘跟舅母商量我和表哥的婚事時被我聽到了。

    我那位表哥成天走貓逗狗不學無術,書讀得還沒我好。我不想嫁給她,才鬧了那麽一場。我對我娘說,如果我們姐弟不住在外祖家就可以省去那五千兩銀子。之後,她們就再不提親上加親的事了。

    我外祖一個月束脩才幾兩銀子,一年也不過百兩。舅舅舅母和表哥都沒有營生。一年五千兩銀子,讓他們自己去賺,一輩子也賺不到。

    其實我一點兒都不喜歡讀書,玉黍也不喜歡,隻有玉仁喜歡,因為娘總是跟他念叨隻有讀書才會有出息。

    我那時候就想,我舅舅也是從小就由外祖啟蒙讀書,他到底哪裏有出息了呢?

    年前爹娘寄來的最後一封信,裏麵有今年的五千兩。他們說先把年節禮送過來,人押貨隨後到…”

    說著說著,冉玉顏趴在樂芳菲肩頭無聲哭了起來。

    冉玉黍一直默默聽著,看到姐姐哭了,卻是扭過頭去不肯讓人看到她臉上的淚。

    隻有冉玉仁嗚嗚哭出來聲,抱著冉玉顏的腿,小臉埋在她的衣裙裏。

    街道後方,少年公子瞧見了這一幕,心裏泛起了酸氣,嘴巴一癟看向兩個手下。

    青年張槐當即捂著臉向後錯了一步,與少年公子距離更遠一些。

    仆從小李子似乎也想躲開,可一想到許公公的大金牙就忍住了。

    隻是仆從小李子嘴角沾了一圈糖葫蘆看上去有些髒兮兮,再加上他一副不情願慷慨就義的表情,少年公子嘴角一抽,剛醞釀的情緒一下就散了。

    少年公子:“你們兩個真是沒情調,這樣下去會找不到娘子的。”

    青年張槐:“我已經定親了,還是先皇保的媒。”

    仆從小李子:“我要娘子幹什麽,拿來看嗎…”

    少年公子好似沒聽到仆從的抱怨,隻問青年張槐:“你那位未婚妻還沒長大嗎?”

    青年張槐:“今年剛及笄。”

    少年公子:“那你們可以完婚了,定日子了沒有,到時候提醒我送你們一份大禮。”

    青年張槐:“日子還沒定,對方家裏說她家老祖宗舍不得,想多留她兩年在家。”

    少年公子:“兩年?他家不知道你已經二十多了嗎?就不怕你等不及跟別人好了?”

    青年張槐臉紅:“我暫時沒有心儀之人,他們不用擔心。”

    仆從小李子插話道:“他們家明擺著不想把女兒嫁給你,兩年不過是托詞,到時候再找其他借口拖下去就是了,比如老祖宗去世要守孝之類的。”

    少年公子不高興了:“先皇想借你牽製他們家,可若是反過讓他們拖累了你就不好了。”

    青年張槐苦笑:“那能怎麽辦?對方畢竟是一國翁主,諸侯王的女兒,比我身份高貴多了。”

    仆從小李子一臉同情:“那倒是,人家是下嫁,你是高攀。”

    “胡說,你是我的親信,比他們重要多了,”少年公子想了想道,“要不就讓那位老祖宗真的去世,順便讓那位翁主傷心病逝下去陪葬。

    到時候我誇獎她幾句孝順,給她建個牌坊作為補償。至於你,再另找一個,我給你指婚。這次就不搞正治聯姻了,找個你自己喜歡的。”

    青年張槐猶豫道:“還是等兩年再說罷,萬一到時候對方願意嫁給我了,省得那麽麻煩折騰。”

    少年公子沉吟一會兒道:“行,最多兩年。這兩年你也別閑著,有看中的就說,可以先娶回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