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兩個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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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芳菲像盡職的仆從一樣,垂首站在阿治身後,隻是眼角餘光注意著屋子裏的情景,耳朵豎起來聽到周遭的動靜。

    當滿屋子的姑娘都醉得東倒西歪,樂芳菲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隻有一道彎弧的月亮已在頭頂,子夜時分到來。

    阿治忽然睜開眼睛,他的眼神明亮,沒有一絲醉意。他對樂芳菲點了點頭,然後在屋子裏走了一圈,點了每一位姑娘的睡穴,保證她們不會突然醒來。

    樂芳菲脫下外麵的男裝,學著私館姑娘的樣子,把頭發隨意挽了個鬆散的發型,神情也學著她們的樣子,整個人都變得鬆散起來,卻又散發著某種魅惑的氣質。推開屋門,樂芳菲來到走廊上,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快步下樓。

    阿治留在屋子裏以應付突發情況,他坐在窗邊,看著樂芳菲從房門出來轉向院子後麵。望著樂芳菲的背影,阿治眼中是難掩的欣賞和得意。

    扮作私館姑娘的樣子,樂芳菲順利來到私館的後院,找到合適的位置,翻牆而過,來到隔壁蓮姐的宅子。蓮姐的宅子也是私館,隻是她本人不接外客,隻接待黑刀子一人。因為不知道黑刀子會在哪個房間,樂芳菲上了房頂,靜靜等待。

    過了沒一會兒,黑刀子果然帶人來了這棟宅子,他跟下麵人交代了幾句話,然後一個人上樓,而蓮姐則留下來繼續聽下麵人回話。果然,在這些人中蓮姐的地位不一般。

    樂芳菲不禁想到,如果黑刀子死了,蓮姐會不會成為凃城地下勢力的大姐,她是會選擇為黑刀子報仇,還是去正妻那裏搶回自己的女兒。

    黑刀子上了二樓,他沒有去蓮姐的房間,而是打開了蓮姐房間隔壁的屋子。這間屋子的布置跟蓮姐那屋一模一樣,不熟悉的人估計會以為是同一間。樂芳菲一直在房頂上縱覽全局,所以才沒有被騙到。

    黑刀子進了屋,沒有電燈,借著窗外的月光,摘下臉上的黑鐵麵具,然後解下腰間的佩刀,換了一身衣服。他把換下來的東西收在一起,放到床底下麵的一個隔板層裏,然後轉身出屋,進了蓮姐的房間。此時的黑刀子已經變身張斐,隻是他的臉上還蒙著塊黑布,這是小心使然。

    樂芳菲一直很好奇張斐是怎麽離開錢串兒胡同的。他肯定不能就這麽現身在錢串兒胡同,那樣時間一長必然會被人抓到蛛絲馬跡。

    張斐進了蓮姐的房間,打開床頭前的衣櫃,推開後麵的隔板,露出了一條暗道。原來蓮姐的屋裏有暗道,他們也是夠小心了,藏東西和暗道分在了兩處,而且是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兩個地方,這就很容易讓人弄混成一個地方了。細節幾乎考慮了各種方麵,黑刀子張斐能保持身份這麽多年,看來不是浪得虛名。

    張斐走進暗道,從裏麵關上了暗門。樂芳菲猜測出口應當不在錢串兒胡同了,不過她不打算探密道,她沒有忘記今晚的任務。

    張斐走了,蓮姐暫時有事不會上來,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樂芳菲從走廊打開的窗戶翻進去,她打算走正門進屋子裏,她會開鎖,正門擋不住她。雖然走窗戶比較直接,但那樣很容易弄出動靜,而且可能會對窗戶造成破壞,事後容易被人看出問題。

    這個時間段,各房間裏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屋裏的人很難聽到外麵走廊上的聲音,也極少會有人出來。這也是張斐選在這裏和這個時間點換裝的原因。

    樂芳菲踩著碎步在走廊上小跑到那間屋門口,從頭上取下一支簪子,對著鎖頭撥弄幾下。鎖開了,門開了,樂芳菲閃身入內。輕車熟路找到那包東西,樂芳菲想了想,直接把整個包袱背在了身上,然後轉身離開。

    離開的時候有一個小插曲,有一位喝醉的客人出來找茅廁,樂芳菲一個閃身從他麵前飄過,那喝醉的人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拿到了東西,樂芳菲沒有直接回隔壁的私館,而是順著牆頭來到劉瑩的院子,把包袱交給劉瑩藏起來,之後才返回私館。樂芳菲和阿治來的時候可沒帶什麽包袱,離開的時候若是多了一個包袱,很容易被人發現異常,所以還是先放在劉瑩這裏,等白天再過來取。

    樂芳菲回到私館,重新穿上男裝恢複來時的樣子。阿治給屋裏的姑娘解了睡穴,結賬走人。阿治出手大方,私館的媽媽興高采烈送了兩人出門。

    兩人一起回到客棧,分頭休息。

    樂芳菲回到屋裏,有些睡不著,挨到了快天亮,立刻又爬起來,去把阿治從床上拉起來。話說叫人起床這種事情,似乎隻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順理成章了,那更多次就無所謂了。

    天還不太亮,錢串兒胡同已經安靜下來,樂芳菲和阿治敲響劉瑩家的門,兩個人進去一會兒就背了兩個包袱出來。一包是黑刀子的東西,一包是劉瑩的東西。

    接下來就是殺縣令,栽贓張斐。

    最近一個來月,張斐的日子不太好過。地下營生收入驟減,縣令那邊卻想要更多。這幾天,縣令就像魔障了,天天追著他要錢,還讓官衙強行征收各種稅務,更慫恿下麵的人辦事獅子大開口,總之就是錢錢錢。

    縣令在為跑路做準備,張斐心知肚明,自然也開始準備自家的後路。這些年他賺了不少,大部分錢都藏在妻子的娘家,他這幾天在考慮要不要讓妻子娘家先搬離凃城,把家裏的財產轉移出去。

    到時點卯上工,張斐是官衙的捕快,一早就來到衙門。縣令每天午時會抽出一段時間見他,兩個人商量一些事情。

    這一天,同僚們出去吃飯了,因為張斐每天中午都自己一個人吃飯,所以也就沒有叫他。待官衙裏沒幾個人了,張斐熟門熟路來到官衙後院,往熟悉的那間屋子走去。

    張斐今天隨身帶了三千八百兩銀票,是給縣令的分成,也是這半個月錢串兒胡同收入的五成,比以往月份少了近兩千兩,不知道縣令會不會又不滿意。

    想到這裏,張斐不由歎了口氣,這三千八百兩中的八百兩還是他自己填補進去的,他自己的份額都減少了。

    其實這些年,張斐攢下的銀兩數萬,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他一兩銀子都沒用過,可就這樣,他還是覺得賺得不夠。張斐跟縣令是一樣的,貪心永遠不足。

    院子裏靜悄悄,這個時候縣令會支開其他人,所以張斐沒有感覺到異樣。進了屋子,沒有看到縣令,張斐以為他在裏間休息,便直接往裏麵走,果然看到縣令躺在榻上背對著他。

    張斐直接走上前,想要叫醒縣令,他的手剛落在縣令肩頭,突然感覺後頸一痛,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覺,身體趴在了縣令身上。

    灰衣裝扮的樂芳菲從屏風後閃出來,看著同樣灰衣的阿治在張斐懷裏摸來摸去,摸出了張斐帶著的三千八百兩銀票。

    阿治揚了揚手裏的銀票:“廣元錢莊的通用銀票,三千八百兩,你兩千,我一千八,正好補償我們這幾天的開銷。”

    樂芳菲示意阿治小聲點:“路引都拿上了,我們趕緊走吧”

    凃城這一個月因為進出城人頭費的事情,人氣少了很多,尤其是途徑的客商少了近一半。因為城內消息閉塞,城裏反而一直保持太平,除了官衙天天騷擾商戶加稅,城裏人幾乎感覺不太到北方戰事帶來的影響。

    但是,就在這個下午,一切都變了,因為官衙亂了,有消息傳出來縣令大人被人刺殺了。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城裏的大戶都派了家丁到官衙打聽情況,沒一會兒消息就在城裏傳開了。

    縣令大人在午時被人用刀殺死了,殺人者當場被抓。而更震驚的消息則是,殺死縣令的人是黑刀子,凶器就是黑刀子的那把刀,而殺人者竟然是衙門捕快張斐。

    很多人不相信這個消息,但是接下來的消息卻讓他們無法再懷疑。

    張斐家被查抄,在他的房間裏搜出了黑刀子的黑鐵麵具和他常穿的衣服。張斐的家人被抓如大牢,用刑後交代了更多東西。隨即錢串兒胡同蓮姐宅子被查抄,期間衙役和黑刀子的手下爆發了激烈衝突。

    由於縣令死了,張斐被抓,負責查處這件事情的刑名師爺本來就對縣令有了二心,他向城中的大戶借了家丁充作打手,鐵了心要趁這個機會把縣令和黑刀子的根基拔去。

    城門關閉,城內戒嚴,錢串兒胡同打了一場,終於在黃昏時分事情見了分曉。

    大白天裏,朗朗晴空,地下勢力怎麽鬥得過官衙?這些人中很多人都有有正常的生活,在這場衝突中,他們保持了沉默,根本就沒去現場。隻是之後這些人能否逃得過懲罰,就看那些被抓的人會不會把他們供出來了。

    城門關閉,大家暫時都走不了了。樂芳菲和阿治回到客棧,暫時沒有跟大家說實情。等出了城之後再說也不遲,萬一有人演技不好露餡兒就糟了。這件事情暫且是樂芳菲和阿治的秘密。

    客棧裏的客人不多,除了樂芳菲一行和阿治主仆,另外隻有兩夥客人,他們總共加起來也就七八個人。那兩夥人是純粹過路客,昨天才進凃城,今天就被困在了城裏,難免長途短歎。

    客棧裏的所有人都在大堂坐著。為了安撫客人,掌櫃命小二送上免費的茶水,當然不是好茶葉,而是茶渣泡出來,隻是這會兒沒人計較這個。

    客棧的大門敞開著,大家在等待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鄧賴子和閆飛一起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青年張槐,以及另外兩夥人派出的人。他們一進門就對著大家搖了搖頭,看來他們打聽到的消息是一樣,暫時他們還無法離開凃城。

    樂芳菲和阿治心裏有數,也早就預料到了眼前的情況,所以他們不慌張,隻是其他人就沒這麽平靜了。在大堂裏,童璽焦急地拉著閆飛就問情況。似乎沒有什麽不同公開說的,閆飛就在大堂裏說了。

    之前街上的傳言當然都是真的,縣令死了,捕快張斐被抓,張家被查抄,錢串兒胡同被查抄,因為張斐的口供,又把縣令一家牽扯了進來,以及張斐正妻的娘家,然後又是總是牽連了很多人家。

    現在,官衙正忙著查抄那些人家,其他事情暫時都顧不上。不過,官衙應對他們的人的口氣比以前好了很多,似乎也是擔心他們這些外來客商鬧事情,反而進行了一番安撫,說是等查抄完了抓完了人就開城門放行。

    這樣聽來還算是好消息,至少官衙那邊不會為難他們這些過路人。

    但是也有壞消息,官衙裏丟失了一部分文件,目前懷疑是被縣令和張斐弄丟了,也有可能他們打算在這些文件上做文章,總之把官衙少了一些東西,其中就有最近幾日收上去的過路客商的路引,其中就包括了樂芳菲他們一行人的。

    對於路引的事情,官衙給出了兩個解決辦法。第一個辦法,如果等不及想出城的,可以在城門重開後直接離開,免收出城費,隻是路引沒了就沒了。第二個辦法,那就是留下來等,等官衙審問完張斐那群賊匪,也許能找到那些文件的下落。

    至於補辦路引,官衙暫時做不到。主要是縣令死了,路引的事情沒有簽發人落款,所以官衙就算想給他們辦也辦不了。而現在梁國沒了,朝廷也沒了,等新縣令上任就別指望了。這會兒,凃城的主事人就是官衙的幾位師爺。

    說到這裏,大家心裏隻能苦笑。梁過朝廷沒了,為什麽出入城池還需要路引?其實就是給當地官衙個名目收錢罷了。可大家寧願被宰在明處,也不想被人宰地不明不白。

    其實路引的事情就等於讓大家認栽了,官衙的意思就是讓他們乖乖走人,別在城裏鬧騰就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