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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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在山腳停下。

    謝昕被丫環扶著下車,立刻有轎輦抬了過來,她沒有上轎輦,而是看向後麵一輛馬車,陳蕊兒正被兩個丫環扶著下車。

    陳蕊兒的腿在梁都時瘸了,後來在晉國養了很久,走路沒有問題,隻是仍然會一瘸一拐,陳蕊兒嫌棄那樣不好看,更多時候都會做輪椅。

    謝昕走到陳蕊兒麵前,看著丫環把她扶上轎輦,歎了口氣說道:“都說了你不必一起過來,何苦還要折騰自己?”

    陳蕊兒笑顏如花:“以前沒來過南方,有機會自然要多出來走走看看。來到這山上,我便覺得心胸都開廣了,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煙消雲散。”

    謝昕望了一眼綿長的山道:“罷了,你高興便好。你們先上去罷,我不坐轎輦了,走上去似乎也不遠。”

    陳蕊兒捂著嘴笑:“你也想活動一下了吧,我就說嘛,整天呆在府裏讓人氣悶,以後再有這樣跑腿的事情,你可要再搶過來。我不管你了,先走一步。”

    謝昕望著陳蕊兒坐著轎輦漸漸離去,她則帶著幾個仆從徒步向山上走去。她的轎輦沒有離得太遠,就跟在後麵,以備她隨時使用。

    清明時節的山上已經遍是綠色,放在往年這個日子,會有許多人來這裏上香,隻是今年人們被攔在了山下。謝昕自然知道僧人們做了什麽,她覺得非常好,因為她喜歡清靜。

    按照外界的傳言,謝昕在南梁王府似乎比呂側妃更加受寵,但實際上卻並不是這樣。南梁王沒有子嗣,對王府的女人來說,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呂側妃就是明白這一點,把消耗精力浪費時間的管家差事都交給了謝昕處理,她則一門心思地調理身體,時時刻刻為受孕準備著。

    謝昕自知身份,她不是不想跟呂側妃爭一爭,隻是沒有娘家扶持,她更明白保命比往上爬更重要。所以謝昕欣然接受呂側妃的“好意”,既然不能生下南梁王的第一個孩子,那手握管家權就當是補償好了。

    而陳蕊兒,正如謝昕當初所想,生性活潑爛漫加上腿疾的緣故,多得了南梁王的憐惜,是王府中真正最受寵的女人。

    隻是陳蕊兒在經曆了梁都變故後,她性子表麵上沒有大變,骨子裏卻有些看輕一切的味道,對南梁王也是不太上心,故意爭寵就從來沒有過。

    這讓謝昕有點發愁。

    這次來南梁,晉王和晉國的大臣們送了不少姬人、美人和舞姬給南梁王。各有特色的美女圍繞南梁王,總有一天有人會更加得寵。如今距離梁都之變才過去一年多,南梁王同情謝昕和陳蕊兒,對她們有些不同,但日子久了,這份歉疚隻怕就慢慢淡了,到時候她們就真的要隻靠南梁王的寵愛過日子了。

    還是得在那之前生下孩子才行陳蕊兒真心誠意希望呂側妃盡快生下子嗣,她們下麵這些人才有機會。這次來靈隱寺,不僅要為南梁王祈福,還要給祈求呂側妃能受孕。

    謝昕一邊走著一邊算計著,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前幾天有個叫趙知寅的官員,在江北管事,據說是陳閣老的弟子,如今投靠晉人得了重用,來寶園見南梁王的時候提到了陳蕊兒。若是有機會,是不是應該讓趙知寅跟陳蕊兒見一麵?跟趙知寅搭上關係,對她們利多還是弊多?陳蕊兒是不會去考慮這些問題,那就隻能謝昕來考慮了。

    且說陳蕊兒先到了寺廟裏,她無意拜佛上香,便叫丫環搬了輪椅過來,她坐了輪椅在寺廟裏四處閑逛。知客僧原本跟著一路介紹,陳蕊兒又閑他呱噪讓他自去,隻帶了一個丫環跟著。

    靈隱寺後院有一片碑林,陳蕊兒喜歡書法,瞧著石碑上的刻字,發現有不少石碑竟是出自名家之手,便又叫丫環去取了紙墨筆硯過來,要把石碑上的字拓印下來。

    丫環離開去拿東西了,陳蕊兒坐在輪椅上,仰頭望著頭頂的天空,眼神迷茫而空洞。忽然,一個黑影遮住了天空,陳蕊兒眯了眯眼才反應過來,她沒有尖叫隻是平淡地望著黑影,眼神中竟然出現了一抹解脫的釋然。

    “我該稱你陳良娣還是陳姬?”黑影問道。

    陳蕊兒:“隨便,無所謂,不過我聽說問別人姓名之前不是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姓名麽?”

    “在下無名小卒,隻是替別人來向陳良娣問幾句話,”黑影道,“一年多前,梁都之變,梁宮被趙隊攻破,我不問良娣是怎麽逃出宮的,隻想知道跟良娣一起在昭華殿的其他人怎麽樣?”

    “你是誰,為什麽想知道那些事?”

    “我隻是一個仍然關心那些人的人當年昭華殿中四位主子,太子妃趙靈慧,良娣陳蕊兒,良娣王瑞兒,還有奉儀陳靈茵,陳良娣跟了南梁王,其他三位主子呢?”

    “你也來自梁都?你是誰家的人?”

    “我跟王家有點親戚關係,還請陳良娣告知在下王良娣現在在哪裏?”

    “王瑞兒你倒是問巧了,其他兩個是死是活我不知道,偏偏王瑞兒我知道一點,不過可惜我並不知道她在哪。”

    “怎麽說?”

    “那一天趙國人炸了梁宮,我們都被活埋在廢棄的宮殿裏,是謝昕從瓦礫之中找到了我和王瑞兒,我的腿斷了,王瑞兒運氣好隻是受了輕傷,至於陳靈慧和陳靈茵她們的運氣可能沒有我們兩個好罷。”

    “多謝謝夫人救了我家姑娘。”

    “你現在說謝太早了,我的腿斷了隻能跟著謝昕,但是王瑞兒不肯去晉國,她一個人去北方了,說是去找她老家的人”

    “那”

    “她一個人走了,帶了幹糧上路,我不明白她哪來的勇氣,明知是送死還是要走。那時候,北方正打得激烈,她的老家早被趙國人占了,她還是要往北,你說她現在是死了還是活著呢?”

    “後來呢,陳良娣可還聽說過她的消息?”

    “沒有,謝昕帶著我去了晉國,到了那邊兒,我們自身難保,自然不會派人去找王瑞兒,王瑞兒也不曾跟我們送信過來,再也沒聽到她的消息了。”

    “她竟是去了北邊”

    “她就是那樣的性子,執拗想當初她對南梁王那點意思,誰看不出來呢,可機會擺在她眼前的時候反而不要,我不明白也想不通”

    “多謝陳良娣告知她的事情,可惜我隻是個平民,幫不上你什麽忙,隻能祝您萬事如意了。”

    “嗬,罷了罷了,當年我跟王瑞兒最是要好,可惜後來因為陳靈慧的事情,我疏遠了她,後來一起進了昭華殿,她跟梁太子關係好,我又妒忌她,沒想到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梁國也沒了,什麽怨恨也都散了”

    “至少您還活著,也還有人記得她。”

    “也不過如此了。”

    “您的丫環回來了,在下該告辭了。”

    “等等,若是以後我有王瑞兒的消息,該怎麽告知你?”

    “不必了。”

    “哦,原來你對她的牽掛也不過如此。”

    “若是您願意,可以把消息隨便告訴任一位王府的丫環,我便會知曉。”

    “你在王府有眼線?”

    “王府的丫環守不住秘密,總會有風聲流傳出來,隻要我關注著王府,便會聽到。”

    “哦,下人們最喜歡八卦主子,怎麽管都管不住。你從梁都逃出來的時候,知道陳閣老家怎麽樣了嗎?”

    “陳閣老家被趙隊重點關照,後來府邸被趙隊征用,聽說無一生還。”

    “果然是這樣啊,沒有人逃走,真的什麽都沒了”

    “陳良娣保重,在下告辭。”

    黑影一閃就不見了。陳蕊兒四下張望,沒有發現黑影是從哪裏來的,也沒發現黑影從哪裏離開。她甚至不清楚黑影是男是女,因為黑影站在逆光的地方,看過去就是一個發虛的人影,而他或她的聲音偏向中性,有可能是男的也有可能是女的。

    丫環抱著筆墨紙硯走了過來,瞧見陳蕊兒看著什麽,便也伸頭朝那邊看去,但卻什麽都沒看見。

    “陳姬,可是有什麽事情?”

    陳蕊兒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有,東西拿來了,還不過來幫我拓印碑文。”

    丫環連忙倒是,小跑著來到陳蕊兒身邊。

    陳蕊兒忽然問道:“謝夫人到了麽?”

    丫環道:“還沒有。”

    陳蕊兒皺眉:“她怎麽這麽慢,莫不是半路上跑去哪裏玩兒了,這寺廟的後山有什麽好去處?”

    丫環猶豫了一下道:“聽說這裏的後山頂上養著仙鶴,幸許謝夫人便是去看仙鶴了。”

    陳蕊兒驚訝道:“山頂上有仙鶴?”

    丫環:“剛才那位知客僧提過一句,本來他問您可想去山頂看仙鶴,主子當時可能沒聽到。”

    陳蕊兒:“那還不動作快點,拓印完了碑文,我也要去看仙鶴。”

    清明之日,天空有些烏沉沉,雨滴始終沒有落下,這與雨紛紛的景象不一樣。

    靈隱寺某個角落的客寮裏,一個黑影閃進了屋子裏,樂芳菲看到來人,連忙站起來迎過去。

    “孫叔叔,沒人發現你吧?”

    黑影便是孫兵偽裝,他一邊接下鬥篷一邊道:“沒有,僧人要麽在做法事,要麽去伺候那位謝夫人,院子裏幾乎看不到閑著的僧人。我見到陳蕊兒了,也問了她王瑞兒的去向。樂樂,你先坐下,聽我慢慢說”

    孫兵把他與陳蕊兒的對話說了。

    樂芳菲愣了好久才喃喃說道:“她居然去了北方,真是沒有想到,當年她心係晉九,為了他入宮,又為了他做了許多傻事,到頭來卻又那樣放棄了他,反倒是陳蕊兒跟了晉九,這可真是造化弄人。”

    孫兵:“按照陳蕊兒所說,王瑞兒去北方已經一年多了,是生是死肯定已經有了定論”

    樂芳菲:“孫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去北方找她的。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幫不了她,隻希望她能吉人天相,無論生死都不要受太多苦。”

    孫兵:“陳蕊兒的腿也是在梁宮被炸的時候壓斷的,我看她坐在輪椅上,但是氣色還不錯,腿傷應該不是太重,至少行動無礙。”

    樂芳菲:“我遠遠瞧了她一眼,也覺得她氣色不錯,隻是沒以前那麽精神了,也少了幾分靈氣。”

    孫兵:“她現在是南梁王府的陳姬,跟以前在昭華殿裏做良娣不一樣,畢竟南梁王不是女的”

    樂芳菲立刻明白了孫兵的意思,臉色不變道:“聽說晉九府裏女人很多,看來他和晉王都急著要子嗣。不過,他家的事情與咱們無關,隻要他做好這個南梁王便夠了。”

    孫兵:“聽說那個車渠子和萬軒還在南梁。”

    樂芳菲:“沒有他們返回晉國的消息,那就應該還在南梁。隻是也沒聽說他們會杭城找晉九述職,我總覺得車渠子比晉九難對付。他這人陰險狡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且還不安分野心大。”

    孫兵:“希望他不是禦弟元吉那樣的人,不要在南梁攪局。”

    樂芳菲:“我正想說呢,就覺得他跟元吉是一類人若是他真敢在南梁亂搞,我就殺了他,為霍家莊的鄉親們報仇。”

    孫兵:“那要不幹脆就殺了他?”

    樂芳菲:“有危險,不想大家因為以前的恩怨冒險,但如果他不知悔改,再下手不遲。”

    此時,車渠子和萬軒停留在某座城池中,兩個人正在犯難。

    書房裏,萬軒抄著手眉毛皺地都打起了結:“車大人,咱們還不趕去杭城述職嗎?”

    車渠子手裏拿著一副南梁堪輿圖,一邊看著一邊道:“不急,還有兩個地方要去,等我們全部巡視完畢再回去述職不遲。”

    萬軒有點著急:“兩個城池轉下來再回去,那樣少說也得一個月的時間,會不會太晚了?我擔心南梁王會覺得咱們拿架子不服管。”

    車渠子斜了萬軒一眼道:“我就是要拿架子給他看,好給咱們這位南梁王一個禮賢下士的台階。”

    萬軒驚訝:“啊?這是怎麽個說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