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問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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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殺事件的處置不能再拖了。

    這一天,南梁王莊言終於去見那兩個人了。他首先來到了囚禁那名幕僚的屋子。

    “蔡先生?”

    “是,蔡連見過南梁王。”

    “你知道我的來意,有什麽話說嗎?”

    “殿下,屬下是冤枉的。”

    “你能證明嗎?”

    “嗬嗬,沒做過的事該怎麽證明?”

    “你覺得他們為什麽會誣陷你?”

    “不知道”

    “你是幕僚謀士,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不要有顧忌,盡管坦誠說,可能這事你最後一次跟我說話了。”

    “其實這是屬下第一次這樣跟殿下說話既然殿下問了,那我便說說我的想法罷。我在王府裏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卒,根本沒有資格知曉殿下的行蹤,按照常理來說我就算想出賣殿下也沒那個能力。

    而李侍衛跟我不一樣,他是殿下的隨身侍衛,知曉殿下的行蹤,隻是那天因為另外有事而沒有跟隨在殿下身邊。種種跡象,都透露出李侍衛才是出賣殿下的人,也許殿下一開始不願意相信,但因為有我在旁邊襯托,李侍衛的嫌疑無形中就變大了。

    以上,都是普通人的普通想法,看似非常合理,就算殿下有所疑慮,細想卻也找不出問題所在。但是,這件事情裏有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十七名刺客在以多對少的情況居然都沒有傷到殿下,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尤其是,十幾個人圍攻殿下四人,居然還能放跑一名侍衛趕回來報信,這簡直有辱刺客這兩個字代表的職業。”

    “哦?你覺得他們應該殺了我?”

    “不,殿下,屬下不是這個意思,這隻是屬下分析出來的問題。”

    “嗬嗬,沒事,我明白,你繼續說。”

    “屬下覺得那十七個人,與其說是刺客,更像是潛伏的細作臨時變身刺客。他們行事非常匆忙,幾乎是以死士的姿態行刺殿下,這簡直就是自暴自棄式的自殺,太不符合常理了。這十七個人潛伏在杭城,以後能發揮的作用絕對比倉促間刺殺殿下要大得多。”

    “沒錯,我也覺得他們的行動太奇怪了,繼續說。”

    蔡連收到莊言的鼓勵,神色有些飛揚:“屬下覺得關於這次刺殺,敵人做德如此草率,應是有其他目的。”

    “其他目的?你覺得他們想幹什麽?”

    “他們想離間殿下和李侍衛的關係。”

    “哦?離間我和他的關係,有什麽意義?”

    “眾所周知,李侍衛很早就跟隨殿下,他又是已故太後娘娘推薦給殿下的人,若是他與殿下之間產生矛盾,勢必影響殿下和太後娘娘留下的舊屬之間的關係。

    太後娘娘最寵愛殿下,也是最支持殿下的人,她老人家雖然以前去世了,但曾經忠於她的人都跟隨了殿下,那可不是一支弱勢的力量。說句逾越的話,那些人幾乎占了晉國的半壁江山。無論殿下想在南梁做出一番功業,還是殿下想回晉國謀圖更大的事情,這支力量都必不可少。”

    “照你這麽說,刺殺事件的幕後指使者可能不是趙國人,而是晉國的某些人或某個人?”

    “正是,屬下認為是殿下在晉國的政敵在幕後操縱了這件事。”

    “那麽那三個活口刺客是故意攀扯你和趙侍衛,為的就是挑撥我和太後娘娘舊臣屬之間的關係?”

    “是的,那些刺客根本就不是趙國派來的,隻是打著趙國的旗號而已。”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讓我明白了幾個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問題。你很好,還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沒了,殿下,這隻是屬下粗略分析出來,希望能幫得上殿下。”

    “很有幫助,讓我想通了關鍵問題。你先在這裏再待幾日,我還要處理一下這件事的善後,等過幾日便會把你放出來了。”

    “殿下相信屬下的推斷?”

    “我覺得你的推斷有道理,隻需再去查證幾件事情,便能知道真相了,委屈你了。”

    “不,屬下不委屈,能得到殿下的賞識,作為一個幕僚,屬下就是立時死了也甘心了。”

    “嗬嗬,不會殺你的,放心吧。”

    “殿下明察秋毫,屬下這輩子跟定殿下了,願為殿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好了,我還要找李侍衛說幾句話。你有什麽事情可以跟外麵的守衛說,你在這裏隻是軟禁,並不是囚禁。”

    南梁王莊言出了屋子,抬頭望著頭頂的太陽,臉色卻陰沉了下來。他轉身來到不遠處關押李侍衛的屋子。

    跟蔡連的淡定不同,李侍衛有些焦躁,正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看他的樣子應是好幾天沒休息好了,神色非常憔悴。

    “李正明,你在做什麽?”

    “殿下,您終於來了,屬下無能,被人用奸計調開,沒能在殿下身處險境時護在您身邊。”

    “你先起來,你說你是被人用奸計調開的,我記得那天你有公幹,為何說是被人調開?”

    “回殿下,這事是屬下事後才想明白的。那天,府裏收到一條奇怪的消息,說是有人在杭城見到了童璽,因為童璽身份特殊,屬下不想被不相幹的人插手,便親自去那消息中說的地方守候,結果一無所獲。後來屬下細想,便覺得這條消息十有是假的,隻是奸人為引開屬下而耍的手段。”

    “你覺得他們為何要針對你設圈套?”

    “因為屬下是已故太後娘娘推薦給殿下的,這一點屬下還是明白的,他們想離間殿下和太後娘娘舊屬臣的關係。”

    “你的這個推斷倒是跟蔡連一致,你跟蔡連熟嗎?”

    “不熟,隻是偶爾在府裏遇到打過招呼,”李正明皺眉想了想,“好像在府外遇到過他,他在某個酒樓喝悶酒,正好屬下和其他人也在,走的時候看他醉了,屬下就替他付了賬,免得因為他欠賬壞了王府的名聲。”

    “你跟蔡連倒是比別人還熟悉一些,我問其他侍衛,他們都說連話都沒跟蔡連說過。你覺得對方為什麽要陷害他?”

    “不知道,屬下不清楚蔡連的為人,也不知道他有什麽能耐,瞧不出來他有什麽被陷害的價值。”

    莊言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麽,李正明猶豫了一下說道:“殿下,這件事讓您很為難對嗎?要不,您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屬下不怕死,就怕讓奸人跑了。”

    莊言擺手:“沒什麽為難的,我心裏多少有數,隻是這件事看似很複雜卻可能並不是這樣。也許幕後之人是故意把事情弄成這樣,讓我對身邊的人和事都產生懷疑。我大概想好該怎麽處理了李正明,有件事情要交給你辦,我需要你接近蔡連,並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但是又不能太刻意,不要讓他知道是我讓你監視他的。”

    李正明:“殿下懷疑蔡連有問題?”

    莊言:“是,我現在基本可以肯定他有問題。這件事情之後,即使我信任你,卻也不能再讓你擔任我的隨身侍衛。而蔡連,就在我剛才去看的時候,他展現了令我驚歎的才能,而他本身比你的嫌疑還要小,若我相信了他的話,反倒有可能重用他。”

    李正明皺眉:“殿下的話似乎有些矛盾,您說他有問題,但又說要重用他,那他到底是有沒有問題?”

    莊言:“其實我也不能肯定,隻是他表現的太好了,我隻是覺得若他真的這麽有才能,為什麽到現在才表現出來?按照常理,他表現的這麽好,又隻是個幕僚對我的安全不夠成威脅,一般情況下我肯定會重用他。一這麽想我反而愈發懷疑,甚至感到冒冷汗。”

    李正明:“殿下懷疑對方故意給蔡連表現的機會?”

    莊言:“我覺得這很可能是一個連環套,刺殺我,離間我和太後娘娘舊屬臣的關係,推蔡連上位等等,也許對方還有其他後手和安排,幕後之人的陰險程度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什麽人?”

    “禦弟元吉。”

    “是他?!”

    “論狡詐,我真不是他的對手,說實話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麽。但是,我記得以前有個人跟我說過一句話,複雜的事情簡單處理,既然搞不清對方的目的,那就不要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就可以了。”

    “這無論殿下打算做什麽,屬下都會配合,萬死不辭。”

    “沒那麽嚴重,這件事後我會把你調離隨身侍衛,該為守衛王府安全,我要你在府裏多觀察,看看有哪些人可能被收買或有問題,另外幫我監視蔡連。我不會重用蔡連,也不會殺他,繼續讓他做原來的閑散幕僚。我想知道對方在沒有達到本來目的後會怎麽做。”

    李正明沉吟了一會兒道:“殿下,屬下知道該怎麽做了。”

    莊言道:“那三個刺客不會留活口,後天我就會讓人放你出來,之後你在府裏行事可能會有些困難,不論別人說什麽,我都是相信你的。”

    李正明:“殿下請放心,這點困難不算什麽,屬下一定會辦好差事,不辜負殿下的信任。”

    莊言站起身準備離開,忽然想起一事,又問李正明:“那張引你出去的條子呢?就是那張說見到童璽的。”

    “屬下隨身帶著。”李正明從袖袋裏掏出一張紙條呈給莊言。

    莊言:“這條子是從哪收上來的?”

    “言事處送過來的,”李正明道,“我去那邊問過,說是杭城本地細作送來的消息,具體是哪一個,屬下沒有權責過問。”

    “我知道了。”莊言收了條子離開。

    出了這邊院子,莊言直接去了王府的地下監牢。寶園居然有地下私獄,說明之前寶園的主人怕不是什麽好人,但這方便了南梁王,不用再建一座了。

    莊言命人把那三個活口刺客都帶了上來,對著三人一起詢問:“這是最後一次問你們,到底是誰派你們刺殺本王,又是誰告知你們本王的行蹤?”

    刺客甲:“南梁王,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們是趙國人,給我們送消息的是你的侍衛李正明和幕僚蔡連。”

    刺客甲話音剛落,莊言冷眉橫豎抬手一揮,旁邊的人立刻上前一刀捅穿了刺客甲的胸口。刺客甲倒在地上,瞪著眼睛,身體抖動了幾下就咽了氣。

    另外兩名刺客看著刺客甲就那麽死了,然後驚懼地看著南梁王莊言,似乎是不太明白莊言要做什麽。

    莊言冷笑道:“他的回答,我不滿意。”簡單一句話,解釋了刺客甲的死因。

    另外兩名刺客似乎想要開口爭辯,莊言打斷了他們,站在刺客乙麵前問道:“現在輪到你回答問題了,還是剛才的問題,告訴我你的答案。”

    刺客乙一臉恐懼地看著莊言,張著嘴卻說不出話。

    旁邊刺客丙目光閃動,看了看莊言,又看向身邊的刺客乙,神情糾結而掙紮,數息後他似乎有了決斷,眼神變得狠辣,正要起身撲向刺客乙。而旁邊的侍衛因先得了莊言的命令一直注視著刺客丙,第一時間察覺了刺客丙的意動,手中的刀劍比刺客丙的動作更快了一步,一劍捅穿了刺客丙的胸口。

    刺客丙像刺客甲一樣倒在地上,鮮血在他身下浸染地麵,隻是他似乎不甘心就這樣死去,瞪著眼睛吐出了好口鮮血才咽下去,比刺客甲多活了兩息的時間。但並沒有什麽用處。

    刺客乙癱坐在地,身下流下水漬,看著刺客甲和刺客丙的屍體,他竟然哭了起來。

    細作、刺客和死士,這三個職業有相似之處,但又有很大不同,最大的區別就體現在心誌上。細作可以培養,刺客也可以培養,唯獨死士是最不穩定的。

    當一個人活著的時候,他可能不畏懼死亡,因為他可能有更在乎的東西讓他戰勝對死亡的恐懼,也有可能是沒什麽在乎的了對死亡沒所謂。但是當一個人真正麵對死亡的時候,那又是否能夠貫徹之前所秉持的信念呢?

    曾有人認為,死過的人最怕死。還有人說,隨時準備去死的人最怕死。以上兩條,刺客乙都具備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