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無天災戰亂、豐衣足食的天子腳下，人們閑到發慌，就算是家裏的小母狗被隔壁家的小公狗強了，都能繪聲繪色的聊上半天。

    更何況是有著南羽國第一醜女之稱、近來成為熱門話題的慕鳶挽遇刺身亡的消息？

    於是，人們奔走相告，且越傳越離譜。

    “你聽說了嗎？第一醜女慕鳶挽被人殺死了，渾身上下被刺滿了窟窿，死狀淒慘。”

    “我聽說，相府二小姐被人先|奸後殺，還被刨開肚子取出剛成型的孩子喂狗，真是太慘了。”

    “凶手還沒抓到，就辦了喪事。而且一個不受寵的庶女，丞相府竟大操大辦、丞相夫人親自操持葬禮，比那個醜女幾個月前嫁人不知隆重多少倍。要不是門口掛著白布，都要以為是在辦喜事了，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真的？走走走，看看去。”

    ……

    丞相府前所未有的熱鬧。

    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人，門裏站滿了前來吊唁的賓客。

    因為挨了板子，傷還未好，楊月英的麵色看起來是十分蒼白，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才能勉強站立。

    這落在旁人眼中，便成了她因慕鳶挽去世而傷心過度所致。

    對一個毫無背景和依靠的庶女這般用心疼愛，原本是抱著來看戲心情的眾人，不由得對她肅然起敬，真心安慰。

    “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楊月英“勉強”擠出一抹笑：“多謝尚書夫人，裏麵請。”

    “不過是個庶女，你身為當家主母親自為她操辦葬禮、迎接吊唁的賓客，又這般大操大辦，已是仁盡義至，還望節哀。”

    “多謝李夫人寬慰。二姑娘僅有十七，卻遭此不幸，我這個做主母的，唯一能為她做的便是讓她去的體麵些。”

    楊月英以袖掩麵，假裝垂淚，實則是掩飾嘴角快要控製不住的笑意。

    難怪老爺要她親自操辦那個賤人的喪禮，原是這般用途。

    日後，看誰還敢傳謠說她害死唐素蘭、苛待慕鳶挽！

    即便皇上知道她對慕鳶挽投毒的事，有了今日之事和眾人的有口皆碑，應不會再對她有不滿。

    越想，她心裏的得意越深。

    賓客們還在陸陸續續的到來，幾乎都城所有達官顯貴的女眷都來了。

    吊唁慕鳶挽隻是表麵，更多的巴結相府。

    畢竟大家心知肚明，相府的大小姐慕希柔是天定皇後。

    眾人都忙著安慰和誇讚楊月英，看都懶得看一眼靈堂。

    如此一來，慕鳶挽倒是輕鬆許多，連閉氣都懶得再閉，舒舒服服的躺在棺材裏，不時還能翻個身，活動下手腳。

    守靈的林亦妍和顧歡歡怕她無聊，不時的投喂點點心、水果。

    一個丫鬟不經意的瞥見靈桌上的貢品，見少了大半，臉色一白，扯了扯林亦妍：“你，你有沒有感覺桌上的貢品少了？”

    林亦妍看一眼，滿臉凝重的點頭：“好像是少了點，難道有人偷吃？”

    “這可是給死人的東西，活人怎麽能吃？”顧歡歡一臉神秘兮兮的說，“難道是二小姐她……”

    丫鬟嚇得臉色蠟白。

    好巧不巧的，慕鳶挽這時咬了一口蘋果。

    隻聽“哢擦”一聲脆響自棺材裏傳來。

    丫鬟頓時嚇得麵如死灰、尖叫著衝出去：“有鬼啊！”

    這尖叫聲引得賓客們紛紛側目。

    楊月英沉著臉怒斥：“何事吵鬧？”

    “夫……夫人，有，有鬼……”

    “胡說八道，這青天白日的，哪裏來的鬼？”

    “二、二小姐回來了……”

    楊月英的臉色更難看：“閉嘴，嚇壞了賓客們，仔細你的皮！”

    “是真的……桌上的貢品少了，棺、棺材裏還有聲音……”

    難道那個賤人沒死？

    這怎麽可能！

    大夫分明說脈搏全無、氣息全消，人的確是死了。

    而且，她也親自試過那個賤人的呼吸，分明是斷氣了。

    楊月英皺著眉，雖然覺得那種荒唐的事不可能發生，還是決定去確認一下，於是冷冷的命令：“帶我去。”

    “奴婢不敢，夫人饒命、夫人饒命……”丫鬟跪在地上，拚命的磕頭求饒，再不敢回靈堂。

    “沒用的東西。”楊月英不耐煩的叱罵，若非有眾多賓客在場，要維持她賢良淑德的名聲，她早就叫人把這丫鬟拖下去亂棍打死了。

    但現在，她隻能擠出笑，柔聲安撫。

    “二姑娘死狀有些淒慘，這丫鬟平日裏膽小，怕是被當時的情形嚇到了。我去靈堂看看，你們請便。”

    她匆匆走進靈堂，努力克製著恐懼，湊到棺材前看去，就見慕鳶挽雙眼緊閉，僵直的躺在棺材裏。

    顫抖著手伸出到慕鳶挽鼻端，毫無氣息。

    她長長鬆口氣，那個賤人果然早就死透了。

    這般想著，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就要轉身離開，繼續享受萬眾矚目的感覺。

    哪知，一雙冰冷的手猛然抓上她的手腕。

    她驚駭的低頭，就見一隻蒼白枯瘦的小手死死的抓著她的手腕，指骨泛白、冰寒徹骨。

    “還我命來！”慕鳶挽用力的抓著楊月英，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嗓音沙啞異常，配上她本就清冷的語調，仿佛剛從地底爬出來一般，十分的駭人。

    楊月英臉色蠟白，顫顫巍巍的問：“你，你是人是鬼？”

    “你說呢？”慕鳶挽收緊手，指甲深深的陷入她的肉裏，冰冷沙啞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

    “我好疼、好冷，身上被捅了好多窟窿，血一直往外流，怎麽都止不住，把黃泉路都染紅了。你看，血又流出來了……”

    楊月英低頭一看，果然見殷紅的血自慕鳶挽身上流出，沿著裙角低落，竟將棺材裏鋪著的錦被都染紅了，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她再也顧不上其他，連滾帶爬的跑出去，邊跑邊尖叫：“不是我，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慕鳶挽伸長胳膊，帶著一身鮮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她：“大夫人，我好冷，你抱抱我。”

    “別碰我，別碰我……”跑出靈堂的時候，楊月英被門檻絆住，狠狠的摔倒在地，亂了發、花了妝，整個人狼狽不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