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9章 飛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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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不凡在聚賢莊的杏園裏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便啟程趕回淤口關。

    等回到將軍府,他經過深思熟慮後,親手寫了兩封奏折,第一封是陳述信安州和清州這兩個小州的存在不利於北疆邊防的協調運作,更不利於經濟發展,找出的原因多達二十幾條,奏請批準把信安州歸入霸州,清州並入滄州。

    雖說這封奏折的最終目的是方便今後的私鹽販賣,為的是他能真正暗中掌控各處交通要道,但他指出的問題確實也是真實存在,兩州夾在滄州和霸州之間,管理的轄境很小不說,還讓滄州和霸州的軍事和貿易往來都多出兩道關卡,甚至從滄州繁榮的南部到人煙稀少的北部還必須經過清州境內,雖說滄南也有小路通往滄北,可官道大路終究是要從清州境內經過。

    同時這兩個州的知州也都形同虛設,基本上所有政令都要先跟滄州和霸州兩地協商,不然就會嚴重影響到兩個大州,真到了與遼國打仗的時候,兩地那點廂兵更是起不到作用,隻能是緊急向霸州或滄州集結,既沒有效率,還嚴重影響到廂兵的統一指揮和訓練。

    趙不凡在北疆也好幾年,可至今也隻是與兩州的知州碰過幾次麵,除此以外根本沒見他們起過作用,大事小事若不是霸州知州李邈做決定,那就是滄州這邊做決定,總之是有當於無,然而兩個州卻還有完整的官署,官吏機構也與別的州沒什麽不同,實際全是在吃閑飯。

    特別是信安州最為嚴重,好多官員早前還曾經在遼國占領這裏時效過力,隨著趙不凡奪回淤口關和信安州,把主力也駐紮到這裏,治安和防備當然是由他全麵接管,再加上這裏的政令又全部都效仿霸州,從而使得整個信安州的上下官吏除去例行征稅,根本就是什麽都不管,也不敢管!

    本來按照何大野的意思,信安州也最好劃入滄州,這樣就能開辟出兩條通往遼國的私鹽販賣路線,但趙不凡回來仔細研究過後發現,如果從信安州這條路出關,那麽必然就要通過淤口關,兩邊如果維持長久的貿易,難保淤口關會變得龍蛇混雜,而這裏的戰略位置至關重要,容不得差錯,所以他決定放棄這條路,隻不過想著既然已經要奏請合並州治,那還不如一道把這個隱患給解決掉,因而便在奏折上也奏請皇帝把信安州並入霸州,從而讓李邈來治理這裏,這樣也會讓他省心很多。

    趙不凡寫完奏折後,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心知這封奏折必然會被批準,所以也沒怎麽擔心,當下把奏折給封存好,然後徐徐端起茶碗飲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靠在椅背上閉目沉思,思考怎麽才能換掉滄州的知州劉錫。

    “合並州治的事情**不離十,利弊一目了然,趙佶和朝中大臣應該都不會持反對意見,可我該怎麽換掉劉錫呢?這人是侍衛親軍步兵司都指揮使劉仲武的長子,劉錡的大哥,身後的關係非常廣,如果我挑些過錯來彈劾他,那就必然得罪劉家,當初我首次進京麵聖,百官都不來參加我的宴席,隻有劉仲武和劉錡父子與劉延慶和劉光世父子是自發趕來,可謂是明確表態支持我,這份情尚且沒還,怎麽還能陷害劉錫呢?

    何況劉錫的弟弟劉錡文武雙全,忠義善戰,不用多久就必然是大宋名將,是我將來可以信賴的友軍,我如果為了自己的目標去害他哥哥,那我豈不是跟蔡京一樣?雖說這個劉錫不如其弟劉錡,不怎麽管事,是個明哲保身之輩,但他終究也不是什麽壞人,我如果害了他,良心又怎麽過得去?”

    想到這裏,趙不凡有些煩躁,起身走到窗戶旁邊,輕輕把窗戶推開,任由外麵的陽光照耀到身上。

    飄飛的落葉印入他的眼簾,他迎著初冬的寒風,久久佇立。

    “如果不能貶,那就隻能升,雖然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但也算是還了劉仲武的情!”

    自言自語著說了一句,他返身回到太師椅上坐下,埋頭在桌案上寫了起來。

    待寫完之後,他拿起來看了看,這才滿意地自語道:“劉錫,你什麽都不管,卻讓我今天把你吹得比天還高,甚至把我整頓滄州邊防的很多功勞都給了你,算是讓你白撿了個便宜,你們劉家當初的情義就算是還了!”

    說完這番話,他自嘲地搖搖頭,隨即便走出門去喚了呂方進來,讓他立刻派人把奏折以快馬送往東京開封,然後又分別寫了兩封信給朱伯材,一封是請朱伯材在朝中走動,務必設法把朱孝章調任為滄州知州。另一封則是讓朱伯材轉交給梁師成,當然是按照慣例什麽都沒寫,反正梁師成在收到白紙後,很快就會聽說他上奏的事,然後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為了什麽,到時候對方自然會把索要的金額填上去,寫太多廢話毫無意義。

    此後的日子,趙不凡也安下心來,他很明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既然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那麽再擔心也沒有用,當東仙港和聚賢莊的巨額資財先後運到軍中,解決了軍餉上的燃眉之急,他就把大量精力投入到研習自創的無名槍法上來,每天也循序漸進地開拓經脈,鞏固九轉金陽神功的內力修為。

    趁著這段時間,他還開始認真教導尚昆陽練習打狗棒法,可惜尚昆陽雖然悟性天資都是絕佳,但練的卻是丐幫的普通內功心法,雖說天下的內功心法隻要肯下苦功就必然能有所成就,可成長速度也真是太慢,所以他的內力修為也是偏低,練起打狗棒法來總是後力不濟,身體跟不上悟性,怎麽也學不全運氣方法,因而隻能暫時先照著葫蘆畫瓢,純練招式。

    這種事心急也沒用,趙不凡也隻能由得他慢慢來。

    非常意外的是,正因為要指導尚昆陽練習純粹的招式,他就不得不想方設法把打狗棒法給分解開,同時還要把尚昆陽無法完成的真氣運行方法也都省掉,如此循環往複,一遍又一遍過後,他在不知不覺間就有了重大發現。

    那就是打狗棒法的招式或奇妙變招完全可以進行適度改變,轉用到槍法上來,特別是有幾招相對霸道的招數經過整改後讓他非常喜歡,這也讓他來了更多興趣,反複進行嚐試和試驗,整天都在琢磨怎麽吸收其中精華來融進自創的無名槍法。

    有時候尚昆陽都對他很無語,因為他經常在演示招式時突然就停了,莫名其妙地陷入沉思,剛開始尚昆陽還叫他,後來幹脆不管了,一旦看到他陷入沉思,直接就跑旁邊去自己練自己的!

    眨眼間,趙不凡躲在將軍府裏過了整整一個月,他與扈三娘約定的考核日子也逐漸到來。

    這次比鬥的影響很大,全軍上下都已經傳遍,各種風言風語在不停流傳。

    軍中眾將早前得到趙不凡授意,因而也非常關注,特意在淤口關北門外的曠野布下比鬥場,到了約定好的比鬥日子,五虎騎兵、五軍步兵和中軍各營都有很多將士奉命來此觀看,那整齊的隊列和森冷的戰甲無不彰顯出梁山軍的鐵血風采,盡管人數上萬,但全場卻是鴉雀無聲,有的隻是蕭瑟的冷意。

    趙不凡也早早就來到高台端坐,靜靜等待著比鬥開始,此次他選擇了平均武藝最高的五百近衛營出戰,盡管明知道扈三娘帶的女子不可能打得過,但他還是很期待看到她們的表現。

    巳時三刻,扈三娘的五百女兵與郝思文率領的五百近衛徐徐從淤口關內走出,整齊的步伐聲讓趙不凡非常滿意,當即側頭詢問右邊的關勝:“這一個月讓你幫著扈三娘訓練軍陣,也沒見你泄漏點消息出來,怎麽樣?先給我透個底?”

    “末將已盡力而為,將軍還是自己看她們表現吧!”關勝鋝著下頜長長的美髯,眼睛半眯著,似笑非笑。

    他說話的時候,周邊將領全都豎著耳朵在聽,哪知卻是模棱兩可的回答,性子急的秦明當即出聲抱怨:“你這時候還賣什麽關子,打不打得過你心裏還沒譜?那你這個月不是白幹了?”

    “廢話!還用問嗎?近衛營這五百人全是軍中高手,你霹靂火都不敢孤身衝進去,一群女子怎麽可能打得過?”董平當即翻著白眼出聲,語氣中充滿蔑視。

    秦明可就不高興了,猛地站起身來,身上戰甲碰得“啪啪”震響。

    “誰跟你說過我不敢?”

    “行,你敢,你有膽氣行了吧?可你衝進去還不是送死,敢不敢有什麽區別?”董平雙手抱胸,把雙槍都夾在懷裏,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明顯是有意逗弄秦明。

    年齡較長的呼延灼見兩人爭鋒相對的模樣也是樂了,忍不住出聲道:“我說董一撞,你整天挑事兒,不累嗎?”

    “不要叫我董一撞,我的綽號是風流雙槍將,你再給我亂起外號,我今天就與你打個夠!!”董平仿似被人踩到了尾巴,瞬間就氣得跳腳,他每逢戰鬥,不管是演練還是切磋,總喜歡爭著打頭陣,所以軍中給他暗地裏取個外號就叫董一撞,可他自己卻煩透了這個外號。

    眾將見他那氣急的模樣,全都大笑起來。

    後排的沒羽箭張清最是喜歡調笑,平日裏跟董平的關係也很好,當即就忍不住跟著出口:“嘿!董一撞,趁著大家今天都有興致,不如你和呼延灼真就打一場給我們看看新鮮!”

    “你少在那裏起哄,把你那蹩腳的槍法練好了再說!”董平沒好氣地回罵。

    “你說我的槍法蹩腳?”張清瞬間瞪大了眼睛,起身道:“來來來!我們下去打上三百回合!”

    董平不屑地撇撇嘴,得意地笑了:“有本事就把你那些破石頭扔了,還三百回合,我二十回合內就能拿下你!”

    “扔石頭也是本事,你扔給我看看?”張清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但聲音倒是小了下來,顯然他對單用槍法與董平切磋確實沒什麽信心。

    趙不凡見眾將關係融洽,彼此開玩笑也不真的傷和氣,心裏很是欣慰,當下出聲打斷:“行了,都別鬧了,那邊比鬥也快開始,大家都好好看看,不過話說回來,張清的槍法確實該好好設法提升,你明明有那個資本,為什麽不充分發揮?大家都知道你的飛石絕技能百步穿楊,可如果沒有飛石了怎麽辦?來不及使用飛石怎麽辦?你好好把你那槍法給練練,一年後如果不能單憑槍法與關勝馬戰五十回合,你就給我到前線哨卡裏當都頭去!”

    “啊!”張清瞬間張大了嘴巴,苦笑道:“將軍這可是有些強人所難,我學的槍法本身就不怎麽樣,哪怕武學修為還可以,但也都是在研習飛石絕技上,怎麽可能一年內槍術進步那麽多?”

    趙不凡可沒管那些理由,端坐在前排正中的太師椅上,頭也不回地擺擺手:“隔日我就把羅家槍法教給你,你的武功是追求快、準、巧,羅家槍法應該適合你,但一年後不出成果,你這個都頭當定了!”

    聽到趙不凡願意傳授羅家槍,張清瞬間喜笑顏開。

    “趙將軍,你今天這話可是當著大家說的,說出來的話就是潑出來的水,不能收回!”

    “我什麽時候食言過,等你有空了就來府上找我!”趙不凡扔了一句回去,頭也不回地抬抬手:“好了,大家都安靜,好好看兩軍的比鬥!”

    此時,扈三娘率領的女兵已經與近衛營在遠處擺開陣勢,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他們全都拿著用粗布纏裹的木製兵器,盡管少了些冷冽的殺意,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兩方人馬熊熊燃燒的戰意。

    戰鼓聲漸漸響起,震耳欲聾。

    “結陣!!”

    一聲清脆的高喝,身著暗紅色戰甲的扈三娘手持令旗迅速揮舞,那些女兵隨之跑動起來,漸漸結成凹字形。

    “前進!!”

    整齊如一的隊列,充滿力量的步伐,這些身著戎裝的女子絲毫看不出嬌弱。

    另一邊的郝思文和呂方、郭盛也漸漸收起原本的笑意,臉色漸漸嚴肅,凝重地指揮近衛營戰士變陣。

    兩方人馬在陣型變動中迅速接近,當彼此已經隻剩下二十步的時候,扈三娘手中令旗猛揮,發出刺耳的嘶喊。

    “左軍突進,殺!!!”

    “殺!!”

    數百女子震耳的嘶喊非常尖銳,或許沒有男子那種渾厚和雄壯,但卻有種撕裂般的刺耳,攝人心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