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8章 計劃趕不上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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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陰暗潮濕的地牢後,趙不凡漫步來到了熱鬧的大街上,神色間已經明顯輕鬆下來,不再談論半點案情的事,反而饒有興致地四處閑逛,穿梭在來來往往的行人中,感受著濮陽的繁榮和風土人情。
尚昆陽心裏始終記掛著陸登的案子,很不理解他為什麽還有心思閑逛,幾度張口想問個明白,可又生生給憋了回去,悶悶地跟著轉了近乎半個時辰,這才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不凡大哥,我們眼下究竟要去哪兒呢?難道不查案了嗎?”
趙不凡也不管他,徑自走走看看,目光完全集中在街道兩旁那些攤鋪上,隨口回說:“該查的不是都已經查過了?眼下就看薛仁輔那邊能不能找到盒子,別的地方暫時也沒什麽好查!”
旁邊的李若樸也是樂嗬嗬地笑道:“尚大俠,案子確實不用查了,陸登不是已經開始畫那個黑衣人了嗎?等他畫出來,我們就四處搜捕眼睛相似的人,自然能辨明那個黑衣人的身份!”
尚昆陽被他們兩人給弄糊塗了,茫然地說:“陸登早前不是說沒辦法畫出來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趙不凡回過頭去望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這個陸登文武雙全,書畫功底也不錯,肯定能畫出來,你就別操心了!”
尚昆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覺得此刻的趙不凡很不對勁,可看到他從容不迫的態度,他還是無條件地選擇了信任,迅速安下心來不去管了。
不一會兒,三人走著走著,還碰到了同樣在閑逛的折月芝等人,當下就匯合一路,嬉笑著在濮陽城裏四處遊玩,期間也隻是曾讓楊沂中去通知負責尋找盒子的薛仁輔等人,公開說陸登已經開始畫黑衣人的眼睛,案子很快就能取得重大突破,還讓薛仁輔盡快安排連日勞累的捕快們輪換休息!
得到消息的薛仁輔也是興奮異常,當下就完全照辦,傍晚的時候還匆匆找了過來,陪著趙不凡一起在酒樓裏吃飯慶祝。
席間,趙不凡高興地讓大家都喝了些酒,全然是大功告成的做派,說話的聲音甚至連別的客人都能聽到,而薛仁輔幾次意欲詢問具體情況,他卻又顧左右而言他,選擇了回避。
這麽毫不掩飾地公開散播消息,自然是讓整個濮陽城都沸騰,從下午開始,消息最早是從捕快和官員們口中傳播,然後是商販、酒樓、青樓……到了晚上戌時末,整個濮陽至少有一小半人都知道,蔡薿被殺一案即將告破!
這自然是趙不凡有意而為,而事實上,眼下距離破案還差得遠。
深夜時分,當折月芝和扈三娘她們都已在驛館安歇,趙不凡才秘密把薛仁輔和李若樸叫到了自己房間,輕輕點燃燭火,坐在屋子中央的方木桌旁邊,麵色異常沉重。
“仁輔,其實今天的舉動隻是個幌子,算是個小計謀,但能不能成還不知道!”
“幌子?什麽意思?”薛仁輔極為疑惑。
旁邊的李若樸當下就把今天探查到的一切都講給他聽。
薛仁輔在安靜聽完過後,想了大約半刻鍾,很快就弄明白前因後果。
“大人,你散布消息說陸登可以畫出黑衣人的眼睛,目的是為了逼那個黑衣人露出馬腳?”
“嗯!”趙不凡點點頭,借著燭火的亮光,輕輕展開桌上白紙,拿起筆寫下了“血刀門黑衣人”這六個字,然後徐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我們假定陸登他說的全是實話,那麽這個血刀門黑衣人就是陸登感到很熟悉的人,陸登也是在血刀門偷取盒子的時候碰到他,而他看到陸登則是轉身就逃,這些情況都隱隱說明兩人很可能認識,而且綜合各種跡象看來,他與血刀門顯然不是一路人,若是一路人,陸登當晚就會被血刀門圍追堵截,根本不可能安穩拿著盒子回濮陽,所以無法斷定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這人去血刀門的原因!”
說著,趙不凡又拿起筆來在紙上寫下“盜刀賊”三個字,接口道:“至於這個盜刀賊,他的目的倒是很明確,那就是陷害陸登,那麽他為什麽要陷害陸登?非要置其於死地?一種可能是單純的尋仇,但那把刀是用來製造蔡薿外宅的慘案,密謀殺掉一百多口就為了陷害陸登?何必這麽費勁?
這是豬腦子做的事情,不是人腦做的,所以在沒有發現更多有用的線索前,暫且先排除,那麽就隻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盜刀賊是必須殺死陸登來達成目的,而綜合已知線索,陸登近期有可能因為兩個原因被殺,一個是他拿到盒子,看到了童貫與鬼卒的證據,另一個則可能是……”
話沒說完,薛仁輔已是搶著道:“另一個可能是陸登看到過血刀門的那個黑衣人,對方怕陸登早晚把他認出來!”
“說得對!”趙不凡右手輕輕一拍桌子,笑道:“在我看來,如果陸登是因為那個盒子而必須死,那麽陷害他的人自然就是鬼卒的人,可這樣一來就難以說通,他們為什麽不及時把陸登幹掉呢?反而用陷害的方式留著他被慢慢審查?等著他招供?這不是存心給自己找事嗎?
因此完全可以排除是鬼卒在陷害陸登,對方根本不在乎他什麽時候死,死得早或死得晚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有陸登不能再出現,從而就可以大膽推斷,這個盜刀賊與血刀門黑衣人都不是鬼卒的人,他們或許是一個人,或許是一個勢力的兩個人,總之就是害怕陸登把血刀門黑衣人認出來!”
李若樸聽到這裏,立刻就笑了:“這個推斷可以成立,那也就是說製造蔡薿慘案的黑衣人、盜刀賊和血刀門黑衣人不管是同一個人也好,兩人也好,三個人也好,總之他們是一夥,而且不是鬼卒的人!”
“如果是這樣,那所有線索就都能聯係起來!”薛仁輔眼睛閃爍起亮光,興奮地搶過桌子上的筆,急急在紙上畫寫,把這些名字代號都以各種連線串到一起,還寫上了備注。
寫完之後,他借著燭火的光亮仔細查看,很快就皺眉道:“這批人先是與陸登在血刀門偶遇,隨後又陷害陸登,製造蔡薿慘案,還翻找東西,聯係起來就可以做出推測,他們很有可能也是在找那個盒子,也就是說在找鬼卒與童貫的罪證,而他們既不是童貫一方的人,又懼怕被陸登認出身份,還知道盒子已經被轉交到蔡薿手中。”
趙不凡歎了口氣,凝望著搖曳的燭火,接口道:“陸登是臘月二十六深夜在血刀門偷到盒子,碰見血刀門那個神秘黑衣人,然後回到濮陽把盒子交給蔡薿交差,此後休息半日,臘月二十七傍晚回娘家探親,寶刀和鞋子在晚上被盜,也就是說,這群人是在這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內得知盒子被交給了蔡薿,從而有了偷刀嫁禍的密謀。
依照陸登的口氣來看,他是深知那個盒子有多凶險,好不容易交了差,原本是不想再有瓜葛,所以他應該不會泄露,那麽泄露消息的就必定是蔡薿,而蔡薿肯定也不會什麽人都說,最多也就讓親近的心腹之人知道,也就是說陸登在血刀門碰到的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蔡薿的親信,所以陸登才感到熟悉,所以對方可以認出簡單喬裝成胡渣大漢的陸登,所以對方要嫁禍陸登,讓陸登從此不見天日,直至冤死為止!”
薛仁輔欽佩地笑了:“大人可真是好算計,如果推論成立,那麽下午泄露出去的消息便可以讓這個人心慌,或是逃走,或是跑去地牢悄悄試探陸登,甚至殺了他,從而冒出頭來!”
旁邊的李若樸可沒有那麽樂觀,轉頭看看沉默不語的趙不凡,接過話道:“我覺得具體什麽情況還很難說,剛才的一切終究隻是推論,缺乏關鍵性的證據來確認。”
“不!我很確定!”趙不凡再度張口,略帶著擔憂道:“我比你們還要多知道一些信息,綜合起來看幾乎能確定陸登是被冤枉無疑,而且若他真是凶手,那他編這麽多故事有什麽意義,查不出結果,他就翻不了案,仍舊是死,所以幾乎可以肯定他不是凶手。現在看來,這一係列事件的關鍵人物已經不再是陸登,而是死去的蔡薿!”
薛仁輔和李若樸對望一眼,隨即又齊齊看向趙不凡,薛仁輔遲疑著說:“大人的意思是說,這一係列事件的核心在於蔡薿為什麽要把盒子的事情告訴親信,為什麽要讓陸登送封白紙到血刀門?”
趙不凡淡淡一笑,拿起桌子上的筆,重重在紙上的“血刀門”與“蔡薿”兩個詞匯間寫了一個詞“要挾”。
看到這個詞,薛仁輔大為驚訝,神色連續變換,急聲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說,蔡薿仔細看過盒子裏的內容後,感覺抓到了童貫的把柄,根本不準備上交給蔡京,反而打算要挾童貫,借以謀取最大利益?”
趙不凡輕輕把筆放下,笑著點頭:“不錯,如果蔡薿單純是想害死陸登,那他讓陸登去血刀門,豈非也會暴露盒子在他手上,那他豈不是主動找死?他不怕鬼卒殺了陸登過後,隨之就來殺他?即便他不怕死,難道不怕盒子被鬼卒搶回去?唯有一種可能會讓他鋌而走險!”
刹那間,李若樸脫口而出:“那就是難以抑製的誘惑,隻有無法控製的誘惑才能讓他鋌而走險!”
趙不凡從容一笑:“對!蔡薿是什麽人?難道還指望他忠君愛國?不要命的為大宋除惡?如果不是有利可圖,他憑什麽不盡快把盒子送走?憑什麽不盡快傳信給蔡京?這種人的心思不難猜,那就是謀利,他是想用盒子挾製童貫,繼續升官也好,別的利益也好,甚至想直接長期控製童貫都有可能!”
這番話仿佛打開了薛仁輔心中的疑團,讓他豁然開朗,皺著眉頭很快接道:“這麽一來就全部說得通了,蔡薿或許是已經與鬼卒秘密聯係上,而鬼卒不知道他把盒子藏在什麽地方,所以暫時被挾製,但這時候蔡薿就不得不殺陸登,因為陸登是知情人,又不是蔡薿的心腹,所以蔡薿急於殺他滅口,從而私下保住盒子。至於血刀門被屠殺則根本就是意外事件,那是鬼卒內部在執行恐怖統治,懲戒犯下重大過錯的人!”
“完全合理!”李若樸麵色嚴肅,思考著補充道:“這麽一來,陸登這件事就說得通,可蔡薿唯獨沒想到,還有一個勢力也在找那個盒子,而且他身邊的親信中就有這個勢力的人,結果這個勢力的人為了拿到盒子,密謀把他殺掉,順道陷害有可能認出他們身份的陸登!”
薛仁輔神色變幻,顯得有些驚疑不定。
“如若這麽推下去,這個神秘勢力也很可怕,按我們前麵的推斷,他們的目標也是盒子,而從他們的做法看來,顯然不是想把盒子交給朝廷。如果是要交給朝廷,那他們沒必要做到這麽殘忍,沒必要陷害陸登,隻要穩住局麵揭發舉報就行,所以這個勢力也是要把盒子據為己有,而正如剛才所說,這個盒子據為己有的唯一作用就是可以挾製童貫,那麽這個勢力背後也是朝廷的人!”
刹那間,薛仁輔和李若樸的臉色變了,如果推論成真,那就意味著這件事牽連非常廣,已經不是他們能繼續往下查的事情,背後有太多的可能。
看著他們變換的臉色,趙不凡也大概感覺到他們所想,當下搖搖頭:“你們不用管更多的事情,現在隻需要幫助我為陸登伸冤就好,別的事情讓我來!”
“哎!”
薛仁輔慚愧地歎了口氣,李若樸也是悶悶地沒吭聲。
兩人的心氣顯然已經沒了,趙不凡心裏也理解他們的無奈,當下看著兩人道:“行了,我們三個臭皮匠,總也能頂個諸葛亮,別弄得案子沒破,自己倒是先被嚇得信心全無,該怎麽查就怎麽查,出事了有我頂著,你們奉命辦事,怕什麽?”
薛仁輔和李若樸抬起頭來對視一眼,各自咬了咬牙,李若樸仿似豁出去了那般,突地起身道:“大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我們又怎麽能畏縮不前,明早我就去排查蔡薿所有的親信,總能發現蛛絲馬跡!”
見李若樸都豁出去了,與他情同兄弟的薛仁輔也是不再猶豫,堅定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搜找盒子的事有趙大人帶來的那些兵馬就足夠了,多我一個人也沒用,我們兩人迅速排查蔡薿的親信人員,肯定會驚動那些暗中潛伏的人,然後趙大人這邊再繼續圍繞陸登設局誘捕,多管齊下,總能有結果!”
“好,就這麽說定了!”
趙不凡站起身來做出了最後的決定,正打算讓兩人先回去歇息,門外卻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顯得尤其突兀。
片刻之後,房們傳來“嘣嘣嘣”的敲打聲。
“趙大人,不好了,開德府總捕頭張得開在地牢附近被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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