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0章 龜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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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夫人的情緒已在失控邊緣,整個人似乎都要癱軟下去,但聽到趙不凡說是最後的問題,她還是深吸口氣,強自說道:“沒有,那晚我夫君就在家裏,一直都陪在我身邊,整整一晚上都翻來覆去地沒睡著,我問他什麽事,他就說是心煩,還跟我聊了許多過去的事,也提到過蔡薿知府,還說了蔡薿知府很多好話,說他待我們家不薄!”
話音落下,張家夫人已是痛哭失聲,哀求著道:“大人,我們現在可以去了嗎?民婦實在撐不住了!”
趙不凡歎口氣,點頭道:“去吧!屍體應該已經存放到府衙專用的停屍間,你們直接過去就好!”
張家夫人再也顧不得許多,隻留下仆從和丫鬟看家,帶著張家人一路哭著走了,臨出門時已是連站都站不穩,完全是靠她的兒女攙扶著才能動。
趙不凡也跟在他們後邊離開了張府,但不是跟著張家人去停屍房,而是帶著那個見到過寶刀的仆人去了府衙的緝捕房,來到收藏證物的信證室。
張家的這個仆從一直顯得有些緊張,走進信證室的時候,雙腳甚至都有些打顫。
薛仁輔看得好笑,經不住笑說:“我說你抖什麽?我們還把你吃了不成?”
哪想不說還好,越說他越是緊張,連聲音都有些打顫了:“大……大……大人!小人這輩子就沒見過知府以上的官,看著趙大人就害怕,你們帶我過來究竟想幹什麽啊!我……我……”
趙不凡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怕我做什麽?堂堂七尺男兒,又不是什麽大美人兒,我能對你幹什麽?”
旁邊的薛仁輔和李若樸瞬間笑出了聲來。
那仆從也尷尬地笑了,但趙不凡這平易近人的調侃倒是讓緊張氣氛一掃而空,令他步伐輕快許多。
薛仁輔趁機抓著他的胳膊加快腳步,迅速來到呈放陸登寶刀的刀台邊,指著刀問:“那天你看到的寶刀是不是這把,記住要看仔細些,不確定就不要亂說!”
那仆從疑惑地定神一看,瞬間大聲喊道:“沒錯,這就是那把刀,它的樣子太奇特了,我確……”
可惜話沒說完,他的眼神瞬間一凜,死死盯著寶刀旁邊的標識記錄。
那上麵隻有一段小字:蔡薿慘案凶器,原歸陸登所有。
“不!我看錯了,我不認識!”這仆從倒是機靈,似乎意識到什麽,瞬間改了口,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大膽!”薛仁輔大怒,厲聲喝斥:“你可是要知道,按照大宋律例,知情不報要被連坐,這麽大的案子,你若是敢隱瞞半點,那你會被當做從犯處理,必被殺頭無疑,唯有按實稟報,你才能無罪,破案之後還會根據你的貢獻獲得獎賞!”
這仆從的臉色瞬間就白了,頹然地低下頭去。
“這就是那把刀,主人待我們這些下人很好,我才有剛才的舉動!”
“好個屁!”李若樸破口大罵,怒聲道:“按你所描述,那天早晨張得開拿刀抵著你脖子根本不是一時衝動,他是真想殺你,若不是他顧忌到會影響後續行動,擔心引起難以預料的變故,你早就被他悄悄弄死,你應該慶幸自己命大,而不是還幫他隱瞞!”
張府仆從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也不是蠢人,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再不吭聲。
趙不凡笑著看他一眼,揮手道:“若樸,先帶他去錄供詞,簽字畫押,順道也派個人去停屍房,把張家夫人那裏的供詞也錄了,免得又添事端!”
“好!”
李若樸應了一聲,帶著張府仆從匆匆離去。
趙不凡和薛仁輔也沒閑著,很快派人把開德府的捕頭和捕快都傳了過來,仔細盤問與張得開有關的信息,結果也不出所料,三條重要的線索成為了關鍵性的證詞。
冬月二十六晚上,根本就沒有任何案子要破,張得開在那天傍晚就離開緝捕房,獨自回家,也就是說張得開在那晚上騙了他的家人,根本沒有去查案,實際去向不知所蹤,推測就是去了血刀門。
冬月二十七晚上,張得開也是很早就告訴捕房的弟兄說是回家了,綜合張府仆從的供詞,基本確定張得開是去偷了陸登的寶刀與鞋子,從而才在半夜淩晨回家。
此外,整個緝捕房近期最大的案件就是追查當初販賣私鹽到鄆州的那批人,可是蔡薿也早就叫停,緝捕房這邊根本就沒有繼續追查,而張得開近期確實時常不見蹤影,甚至連捕房的人都經常找不到他。
連夜問出這一切,趙不凡、薛仁輔和李若樸從捕房出來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盡管略感疲憊,但三人精神倒是還好,迅速回到了驛館,在趙不凡的房間裏坐了下來。
此時的薛仁輔再也止不住內心興奮,急切地整理著掌握的線索。
“趙大人,張得開是蔡薿的心腹無疑,蔡薿完全有可能把自己得到盒子的消息泄露給他。其次,冬月二十六晚上,陸登在血刀門拿到盒子,碰到深感熟悉的黑衣人,而這個時間,張得開恰好不知所蹤。再則,冬月二十七日夜,陸登寶刀被盜,基本確認張得開是參與者。
此外,陸登與張得開互相熟悉,符合早前推斷。張得開近期行蹤詭秘,或許正是在秘密搜尋童貫證據,也符合推想,而今天下午大人布了局,說陸登要畫出黑衣人的眼睛,破案在即,本意是要逼迫血刀門那個黑衣人露出馬腳,而張得開回到家中就剛好是焦急異常,甚至半夜再度離家,出現在地牢附近,很可能是打算來找陸登,但卻被同夥滅了口,當然也可能是別的原因,但不論如何,我們已經可以確定張得開就是血刀門那個黑衣人!”
薛仁輔推測出來的結果,同樣也是趙不凡和李若樸心裏所想,可惜最大的問題在於張得開死了,而張得開明顯不是直接製造蔡薿外宅慘案的凶手,隻是協同作案的人,那怎麽確定他與主犯的關係,怎麽找出主犯就是眼
靜默許久後,李若樸憂心忡忡地道:“線索是很明確,整個推論也說得通,可現在張得開死了,為什麽會死在這裏?我們都能感覺到張得開是被滅口,可證據呢?沒有證據抓誰?去哪兒抓?”
趙不凡目光閃動,厲聲說道:“案子暫時還破不了,但給陸登脫罪已經足夠,仁輔馬上就去找開德府的罪犯畫師,讓他把張得開穿上夜行衣的樣子畫出來,如果不夠細致,那就再去對照屍體,甚至可以把夜行衣拿來給張得開的屍體穿上,務必畫出張得開穿上夜行衣的樣子給陸登做最後確認,先讓陸登無罪釋放再說。”
“好!”薛仁輔二話沒說,立刻應承下來。
趙不凡轉而看向李若樸,急聲道:“你負責派大理寺的人全麵搜查張得開府邸!”
“尊令!”李若樸拱手回應。
趙不凡轉頭看了看已經大亮的天色,語氣略微放緩:“你們也不要什麽都親力親為,把事情吩咐給昨天輪換休息過的下屬去做,然後就回房歇息幾個時辰,這麽熬下去也不是辦法!”
“嗯!”薛仁輔和李若樸點點頭,各自去了。
這兩天兩夜之間,趙不凡隻睡了兩個多時辰,此時也真是有些困倦,輕輕關上房門過後,直接就躺到了床上,沉沉睡去。
正午時分,剛剛睡醒不久的薛仁輔來報,說是陸登那邊有了結果,趙不凡這才匆忙起來,跟著薛仁輔和李若樸趕到了陰暗潮濕的濮陽地牢。
此時,陸登的牢房門前聚集著不少大理寺的差役,奉命畫出張得開樣貌的老畫師也在,看到趙不凡三人大步走來,紛紛讓開一條通路。
牢房裏的陸登更是情緒激動,搖晃著手裏的畫像,弄得手鐐和腳鐐都“叮當”作響。
“趙大人,這個黑衣人沒錯,他就是血刀門那個黑衣人,絕對沒錯!”
趙不凡也不著急,目光掃過四周的大理寺差役和老畫師,淡淡問說:“可有誰給他說過畫像上的人是誰?”
“沒有!”眾人齊齊搖頭。
這時趙不凡才看向牢房裏的陸登,輕聲問道:“既然你已經看到黑衣人的蒙麵畫像,那現在仔細觀察過後,能不能認出他的具體身份?”
“大人,我隻能感覺他很熟悉,但確實認不出來!”陸登苦笑著搖搖頭,直接就把畫像展開來正對著趙不凡。
看到畫像,趙不凡微微愕然!
若不是提前知道是誰,恐怕真就認不出上麵的人,旁邊的薛仁輔和李若樸顯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互視一眼,薛仁輔隨之上前追問那個老畫師:“為什麽胖瘦差距這麽大?”
老畫師急忙躬身解釋:“薛大人,我早前共畫了兩張圖,一張是直接給那個人繪上常規的夜行衣,可還沒拿過來,大理寺的官爺又在那個人家裏搜到他常用的夜行衣,發現他的夜行衣很特殊,頭套和衣服都是雙層,兩層中間夾著壓緊的棉布,人穿到身上會顯得整個都胖上兩圈,所以讓小人重畫,也就是大人現在看到的這幅模樣。”
旁邊的大理寺差役中隨之走出一人,拱手回道:“幾位大人,情況確實如老畫師所說!”
薛仁輔長舒口氣,釋然道:“原來如此,難怪陸登認不出來!”
眾人當然都聽明白了,但因為沒有泄露名字,所以牢房裏的陸登並不知道這人的身份,眼見眾人似乎已經查出結果,急忙問道:“趙大人,這個黑衣人究竟是誰?到了現在都還不能給我說嗎?”
趙不凡淡淡一笑:“他是張得開!”
“張總捕頭?”
陸登一愣,腦中似乎在進行比對,瞳孔迅速放大。
突然,他臉上青筋暴起,咆哮著吼道:“大人,他在哪兒?我要見他!”
“死了!疑似被滅口!”
“死了?”陸登倒抽一口涼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似乎是怕自己的冤屈無法洗清,他很快就陷入焦慮的思索之中,但沒多久又抬起頭來急道:“大人,既然我在血刀門碰到的黑衣人是張得開,而當時他那麽害怕我認出他來,隻可能有一個原因!”
“什麽原因?”趙不凡心中一凜。
陸登目光灼灼地道:“早在我暗中調查凶賊販賣私鹽到鄆州一事時,曾跟蹤查訪私鹽販子何千錢,當時何千錢有個交好的朋友是城東快活樓的龜公,他們聯係很緊密,令我生疑,一度調查那個龜公,結果發現他在妓院裏打雜是為了掩人耳目,實則與一個叫萬花樓的神秘勢力有很深瓜葛。
可我沒發現他與販賣私鹽到鄆州這事有關,便沒有再繼續查他,隻管專心盯著何千錢,畢竟我是軍中將領,如果不是必要,哪會去管江湖瑣事,但我也確實擔心這人會危害一方,所以就跑去告訴了總捕頭張得開,想著這是他的分內之責,給他說一聲也不礙事。
張得開當時聽我說出這事後,連連追問我是怎麽知道的,我沒有告訴他,隻說是偶然探聽到,更對他的態度感到疑惑,不過他當時似乎也察覺到了,立刻給我解釋,說那個龜公是他控製的細作,暗中負責監控那些私下裏圖謀不軌的人,讓我誰都不要說,避免那個龜公有危險。
我也不以為意,覺得這也是在情理之中,從沒有對別人說過半句,可張得開秘密出現在血刀門就肯定有問題,既然他都查到了血刀門,蔡薿為什麽還讓我查?張得開可是一直都給蔡薿回報說什麽線索都沒有,蔡薿沒有辦法才讓我暗中查訪,他為什麽要騙蔡薿?他私自潛伏去血刀門找什麽?”
此刻的陸登仿佛徹底冷靜下來,恢複了昔日的冷靜和機敏,越是回憶,頭腦也越是清晰,眼中寒光乍現:“對了,說到那個龜公,他的高度和體型還真與我在蔡薿外宅碰到的黑衣殺手很相似,會不會是一個人?如果是這樣,那張得開豈不是也與那個什麽萬花樓有關係?”
伴隨著陸登的話,現場雅雀無聲。
好半晌後,趙不凡深吸口氣,轉身就走。
“薛仁輔和李若樸立刻帶人跟我去快活樓,陸登也可以自行回家,但不準離開濮陽!”
“謝大人!”陸登熱淚盈眶,激動地跪倒在地上。
可惜趙不凡已經沒有心思回頭去看,隻管帶著眾人火速趕往快活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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