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3章 張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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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開封府衙大門就彷如菜市,真是讓趙不凡看著就來氣,但他很清楚,自己初回京城,根本不知道開封府的實際情況,眼下若是當眾現身,絕對會搞得很狼狽,甚至還要引出亂子來。

    略微權衡過後,他轉身就走,帶著楊沂中和陸登來到距離府衙不遠的酒樓,在二樓找了個視野開闊的雅間坐下,這裏也是剛好能把開封府衙大門周邊的情況盡收眼底。

    “沂中,你拿著我的禦史令去找左司諫秦檜,便說我有請!”

    “好!”楊沂中也不多問,接過令牌轉身就走。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不到,他便帶著個瘦臉文士大步走了進來,正在與趙不凡說話的折月芝立刻就收住了口。

    “下官秦檜,見過趙大人!”秦檜深深一躬,顯得有些拘謹,甚至都不敢看趙不凡的眼睛,因為他曾與趙不凡見過好幾次,但那時候沒有得到過好臉色。

    趙不凡仔細端詳著他,腦中縈繞著蔡京早前的話,隔了許久才輕聲問道:“監察禦史兼任開封府左廳推官,你以為如何?”

    刹那間,秦檜驚愕地抬起頭來,盡管來的時候已經想過無數種可能,猜測過趙不凡邀請他的用意,但怎麽也沒想到是這種情況,甚至於還是這麽直接。

    他是政和五年進士,至今也在官場廝混了五六年,自認滿腹治國方略,卻從沒有得到過重用,同屆登榜的進士很多都已經逐步崛起,可他卻還隻是個不受重視的邊緣人物,心裏自然也有懷才不遇的氣悶。

    眼下趙不凡看上去隻是隨便問問,可他是何等聰明,哪會不知道這話潛在的意思。

    沉默地權衡了約一刻鍾,他便突地跪到地上。

    “感謝趙大人提拔,下官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趙不凡內心深深一歎。

    秦檜啊秦檜!你今日若是能把腰杆挺直了,骨頭能再硬一些,那該有多好……

    搖搖頭,趙不凡甩開那些不切實際地幻想,看著伏跪在地的秦檜許久,輕聲說道:“你來的時候可曾看到開封府衙門外的混亂局麵?”

    秦檜抬起頭來:“屬下已經看到!”

    “你可有辦法解決?”

    秦檜心知考驗來了,絲毫沒有遲疑,自信地回道:“三天,屬下三天之內絕對讓積壓的案件全部處理妥當,百姓也會安安靜靜回家,少數重大疑案也可以先安撫,再調查!”

    “好!那就給你三天,若是完成,今後你就是監察禦史和開封府左司推官!”

    秦檜當場再行大禮:“多謝大人提拔,知遇之恩,屬下絕不敢忘!”

    “去吧!找公孫勝,就說是我讓你全權代理三日,他知道該怎麽做!”

    說著,趙不凡深深地看著他,叮囑道:“記住,依法辦事,別出冤案。”

    “屬下明白,絕不負大人信任!”秦檜的聲音裏隱含著興奮,躬著身子迅速退了出去。

    看著他離開之後,折月芝美麗的眼睛裏流露出些許懷疑,好奇地問說:“這人口氣真大,他能行嗎?”

    趙不凡輕輕一笑:“論治政或理案,我與你大哥折彥質應該都遠遠不如他,拭目以待吧!”

    折月芝顯得不太相信,癟著紅潤的小嘴道:“我才不信他三天就能處理好,這開封府可是天子腳下,大宋最繁榮、最複雜的地域,好些事務都涉及到方方麵麵,才不是那麽容易呢!”

    “是嗎?那可真是可怕,看來做不了幾天我就要辭官才是!”

    趙不凡笑了笑,也不多說,轉而看向陸登和楊沂中。

    “陸登,有些人把開封府的主要官員都給我弄走了,想給我些下馬威,欺負我麾下沒人可用,這左軍巡使之職掌管開封府下屬的一半捕快和衙役,我打算讓你戴罪任職,你敢不敢做?”

    此時的陸登早已與當初在大牢裏時判若兩人,英武中帶著文人氣度,頗有些儒將風采,聽到趙不凡的問話,生性謹慎的他更是略顯得遲疑:“大人初來乍到,屬下又是戴罪之身,是否有些不太妥當?”

    趙不凡滿不在乎地喝了口茶,撇嘴笑道:“誰讓我是奸臣呢?別的奸臣都能做,我為什麽做不得?那些奸臣不是培養黨羽嗎?我又怎麽培養不得?他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唄!”

    “這……”

    陸登經不住笑了,抱拳道:“那就全聽大人吩咐。”

    “好,那你從明天開始就不用整天跟著我了,先上任再說,有事我知道找你!”

    “是!”

    “沂中!”趙不凡隨之又轉頭看向了楊沂中,輕輕擺手:“你今後先做陸登的副手,當個左軍巡判官,把開封府的那些衙役給我好好約束起來,讓一切先步入正軌再說。”

    “屬下定不辱命!”

    楊沂中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可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卻顯得有些茫然:“大人破格提拔我,我自然是感念這份恩請,但我有時候也感覺內心忐忑,感覺有些看不懂大人!”

    “噢?怎麽看不懂?”趙不凡笑問。

    楊沂中想了想,年輕而英俊的臉上充滿疑惑:“大人本身是一心為國,忠正廉潔,可平日裏又全然是……”

    “全然是奸臣做派,是吧?”趙不凡接過了話去。

    “是有點!”楊沂中連連點頭。

    趙不凡看著他年輕的臉,心知他是忠良世家出生,做人做事都很正派,不太理解自己的做法也不足為奇,略微停頓,便笑著望向了他。

    “那你覺得跟著我以來,憋屈不憋屈?”

    “不憋屈!”楊沂中連連搖頭。

    “我有沒有讓你幹過傷天害理,違背良心的事?”

    “沒有!”楊沂中再度搖頭。

    “那我有沒有做不利於大宋的事?”

    “也沒有!”

    “那不就行了,你管我是不是奸臣做派?我做的都是利國利民的事,有什麽不好?”趙不凡反問。

    楊沂中愣住了,似乎從沒有人這麽跟他講過,顯得很是吃驚。

    趙不凡看他一眼,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碗飲了幾口,待他稍微想上片刻,這才接著話道:“在這個世道,你如果什麽都講規矩,那就隻有被那些奸臣吃得骨頭都不剩,你今後若是誠心跟著我,那你記住一句話就行!”

    “請大人賜教!”楊沂中恭敬行禮。

    趙不凡略微停頓,笑道:“做人,你要堂堂正正,做事,你怎麽奸猾都不過分!你光是忠正耿直,未必能做得好事,你過於奸猾油膩,沒了原則,那你就做不好人!明白了嗎?”

    聽到這話,楊沂中和陸登都是眼睛一亮。

    片刻之後,兩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

    趙不凡笑著擺擺手:“去吧!現在就去開封府衙幫秦檜,盡快把開封府穩定下來。”

    “是!”兩人應了一聲,大步離去。

    折月芝等他們都不見了蹤影,這才起身拉著趙不凡的手道:“怎麽許久不見,感覺你越來越老氣橫秋,半點都不可愛,快陪我去街上好好逛逛!”

    “陪你逛街就可愛了嗎?”

    “那當然!”折月芝理所當然地道。

    趙不凡樂了,想了想,站起身來點頭道:“行,跟你去也可以,不過你要幫我選些合適的禮品,我接下來幾天都要去拜訪禦史台的幾個下屬。”

    “你這官當得可真累!”折月芝翻了個白眼。

    “沒辦法,命苦!”

    “……”

    兩人說說笑笑地離開了酒樓,直逛到傍晚才返回趙府。

    此後三天,趙不凡也沒去管開封府的事,而是挨個去探望禦史台的得力下屬,像是李光、趙鼎、何栗、何鑄等人,總之每天都走上兩三家,既是為了拉近感情,同時也是為了探訪這些人的情況。

    在他看來,與其坐在府衙內高談闊論,遠不如直接去他們的家裏看得更明白。

    結果也是收獲頗豐,他不但摸清了這些人的具體情況,也獲得了這群能人的尊重。

    第三天傍晚,他提著幾盒折月芝和朱璉親手做的糕點,來到了監察禦史張所的家裏,此時的張所正清掃著院子裏的落葉,見到趙不凡到了,連忙放下掃帚過來迎接。

    “大人來了!”

    “是啊!各家都走過了,就差你這塊寶地還沒來,怎麽可能落下呢?”趙不凡笑著回了一句,順手便把手裏提著的糕點遞了過去。“給,我夫人朱璉親手做的糕點,味道還過得去,你也嚐嚐!”

    張所連忙雙手接過,神色間也有些感動:“大人能這麽理待我們這些人,大家可都說今後要在您麾下好好做事!”

    趙不凡笑著翻個白眼,不等他招呼便徑自走進院門,全然就是自來熟的模樣。

    “那我改天送你們每人一百盒,你們可就要效死力!”

    這話可是把緊跟而來的張所逗樂了,氣氛也不在那麽拘謹。

    “大人說話著實有趣得緊!”

    “是嗎?”趙不凡隨口回了句,站在院落裏左右打量:“這哪邊是你的家?”

    東京開封的地價非常貴,房子就更不用說了,這裏買上一套房子足可以在北疆買一片肥沃的土地,所以除非是皇帝賞賜,不然品級不高的官員,根本不可能在這京城買得起房子。

    張所作為監察禦史,每月的俸祿也很豐厚,但要想在這京城買房子可不是一般的難,不過開封府衙有個下屬機構喚做店宅務,負責管理朝廷出資修建的宅院和房子,對外出租,租金也很低,可說是廉租房。

    眼下張所住的就是這個,院子雖大,但並非張所獨有,住著好多戶人,趙不凡自然難以分清哪裏是他的家。

    隨著他出聲詢問,張所也是連忙上前伸手示意:“大人,右前方角落這二層小樓閣便是!”

    “嗯!位置不錯!”

    趙不凡笑著點點頭,正要往前走,卻見一個青年從那閣樓裏走出,手裏還提著把鐵槍。

    那青年大步疑惑地看了看趙不凡,遙遙對著張所喊道:“爹,我去禦拳館了,不回來吃飯!”

    張所瞬間皺眉,厲聲喝道:“哪裏都不準去,今天趙大人來做客,不準失了禮數!”

    “趙大人?”

    青年疑惑地看了看趙不凡,眼神變換,許久後突地流露驚喜之色。

    “可是鎮守北疆的趙將軍?”

    “嗯,前段時間在守,現在守不了!”趙不凡滿臉嚴肅地點著頭,說的話卻頗有調侃的意思。

    父子兩人都被他給逗樂了。

    張所看著自己那激動興奮到話都說不出來的兒子,笑著搖搖頭:“趙大人,這是犬子張憲,雖然讀了些詩書,武藝也還不錯,但仍是不太成器,參加了兩次科舉,現在也隻是剛過鄉試,他素來仰慕大人,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大人莫怪!”

    “什麽不成器,虎父安有犬子,可別給我這麽謙虛!”趙不凡大笑出聲,直接望著仍舊激動地滿臉潮紅的張憲道:“耍一套槍法給我看!”

    “嗯!”張憲連連點頭,慌慌張張地提起鐵槍就在院子裏舞了起來。

    可沒演示幾招,趙不凡和張所都是齊齊皺眉。

    張所更是越看越氣,突地撿起旁邊一根木棒,縱身跳進去就開打,大罵出聲:“你這不成器的小子,怎地半點也沉不住氣,你這是練的什麽槍法?”

    “爹!別打了,別打了,我就是心裏太激動,有些失神!”張憲可不敢跟他爹打,連忙閃身避讓。

    這張所也真是嚴厲,出手間沒留半點情麵,那木棍真是結結實實地往張憲身上打。

    趙不凡急忙勸說:“張禦史,可別這麽打!”

    聽到這話,張所又是狠狠打了張憲兩棍子,這才扔掉手中木棍,惱怒道:“給我回屋裏去,別跟我在這裏丟人現眼!”

    剛才張所打的時候明顯用了內力,張憲疼地額頭直冒冷汗,揉搓著屁股往屋裏走。

    “別急著走!”張不凡急忙攔住,大聲道:“你的武功不弱,靜下心來好好打給我看看!”

    張所遲疑著道:“大人……”

    沒等他說出口,趙不凡已是皺眉擺手:“張禦史,你太嚴厲了,這樣張憲難以展露才華,讓他打給我看,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我看他武功不弱,可別被你給罵傻了!”

    張所聽他有這番心意,瞬間麵露喜色,他終究是張憲的父親,哪裏不希望孩子有出息,當下就急聲道:“還不好好打給張大人看!”

    張憲也是心中暗喜,看了看他父親張所,深吸口氣,強自把心情平靜下來,眼神漸漸轉厲,一股強大的武者氣勢從身上溢出。

    片刻之間,他鐵槍高抬,再度演練起來。

    這次的張憲可與剛才截然不同,一把鐵槍威力驚人。

    趙不凡看了幾十招,二話沒說,大手一揮:“你以後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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