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5章 動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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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例行春獵,趙不凡又找借口溜了,別的文武百官都是巴不得趁此時機多與皇帝接觸,可他卻是避之不及,寧可在家好好陪陪朱璉,也不願意去湊這個熱鬧。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打算低調回避文武百官和皇親國戚。

    早前那些煽動百姓大鬧開封府的賊人很不一般,依照秦檜的判斷,這些人除了疑似有朝中權臣暗中唆使以外,還有部分人與皇親國戚沾上關係,也就是說牽涉到宮廷,甚至是後宮。

    雖說整個事件很快解決,仿佛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那全是因為秦檜的應急手段足夠妥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出這些人,在大致分辨出背景之後及時收手,即便對方泄露身份也當做沒聽到,以對方說謊論處,從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迅速把這件事淡化,

    若不是這樣,那這件事迅速鬧大,結果必然讓趙不凡無法接受。

    開封府終究是天子腳下,如今正值年關前後,皇帝趙佶若是得知京城裏鬧出大亂子來,不管什麽原因,責任就在趙不凡這個知府的身上,那迫於各方壓力,不管皇帝趙佶想不想,最終都必然會嚴厲處置,不說處罰多麽嚴重,可貶官調任是免不了。

    秦檜正是因為具備敏銳地嗅覺,推斷出事情延伸出來的結果,心知處理好這種複雜局麵才是趙不凡給他的核心考驗,所以采取了應急手段,迅速把一場大風波扼殺在萌芽之中。

    這也正是趙不凡喜歡秦檜的地方,這個人有魄力、有眼光、識時務、明權謀、該下手的時候心不軟、還能拿捏好分寸,有能力去擔事,可說是身邊正急缺的人。

    特別是秦檜在奏報的文書上最後一行字極度符合他的心意。

    那行字寫的是:懇勸大人忍一時之氣,取長久之勝!

    這話說得隱晦,單獨拿出來別人也看不懂,唯獨讓趙不凡看得很明白。

    這幾天來,趙不凡表麵上不把那場小小的風波當回事,悠閑愜意,實則也是在淡化那件事,因為他心裏的想法與秦檜完全一樣,那就是要忍。

    眼下最大的敵人是童貫,那就要死盯著他不放,即便身處的環境再如何複雜,也必然要簡單處理,不然就會把自己給弄到死局裏去,永遠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因此,今年的春獵他才不得不再度推辭,甚至連各種新年大典都全部不參加,避讓那些暗地裏陰謀害自己的人,越少露麵,自然就讓對方越沒有機會,而對皇帝說的借口則是蔡薿一案有重要線索,急需追查,避免線索斷掉。

    蔡薿一案震動朝野,這種謀殺朝廷大員的行為動搖朝廷根基,皇帝趙佶本就一直督促他盡快破案,自然是滿口應允,還答應幫著隱瞞說是染了風寒,病在家中。

    事實上,正月初二早晨,趙不凡已是秘密離京,隨行的隻有折月芝、張憲、尚昆陽和公孫勝,連陸登都被留鎮開封府,至於朱璉和扈三娘,她們則是留在家裏攔客,正月期間勢必有很多文臣武將來拜年,自然需要留人在家裏應付。

    除此以外,他離京的事就隻有身為京城都巡檢的朱孝孫才知道,至於朱伯材,他早在兩月之前就奉命出使大理,眼下根本不在京城,自然也不可能告知。

    東京開封距離襄陽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若是沿著官道大路走,那就隻有九百多裏路程,趙不凡以馬代步,扮作遊曆的公子,不幾日就到了襄州地界。

    襄陽就是襄州的治所,在來的路上之時,趙不凡本來很是憧憬襄陽這座千年古城,可沒想自從進入襄州地界,入目真是慘不忍睹,沿途官道上全是流浪的難民,個個拖兒帶母,麵色蠟黃,模樣真是比北疆還慘!

    有些窮苦流民實在沒吃的了,沿途就啃草根,拔樹皮,好些老人或小孩兒挺不住,活活餓死在路邊,再加上天寒地凍,簡直就是人間慘劇。

    折月芝起初看到這種景象,心痛不已,慷慨解囊,可趙不凡很快就製止了!

    不是他心狠,隻因為救不了,數以萬計的難民,怎麽救?救得了幾個?

    這已經不是個人能解決的問題,唯有朝廷才有這個能力。

    可事實上,趙不凡的心裏何其沉痛,一直都在強忍!

    臨近襄陽城的時候,折月芝偶然看到了一個年輕的母親,披頭散發,渾身破爛,勾著身子安靜地坐在路邊,緊緊抱著懷裏的嬰孩兒,似乎在竭盡全力用自己的臉和懷抱溫暖著孩子。

    “不凡,那個孤兒寡母太可憐了,孩子還那麽小,穿得也那麽單薄,幫幫她們吧!”

    趙不凡嘴唇顫動,迅速脫下披在身上的絨毛長袍,又從錢袋裏拿出幾輛碎銀子,順手扔了過去。

    “給!”

    折月芝翻身下馬,抱著長袍急急忙忙地跑了過去。

    片刻之後,折月芝跑到了那對孤兒寡母麵前,折騰了好一陣子,突然就僵在原地。

    趙不凡察覺不對,急急下馬跟到近前。

    “怎麽了?”

    折月芝捧著長袍,渾身抽動,回過頭來的時候,美麗的臉上全是淚痕。

    “母女二人……凍死了!”

    話音落下,她已是撲到趙不凡懷裏痛哭失聲。

    牽著戰馬走來的張憲再也壓不住心中怒火,破口大罵:“狗娘樣的童蹇,襄州都成這樣了,他身為知州既不開倉放糧,也不收納流民,更不上報朝廷,他這是想幹什麽?”

    趙不凡緊咬著牙,眼睛微有些泛紅,靜靜看著那彷如雕塑般安靜的母女二人許久,猛地搶過張憲手中馬韁,縱身上馬,目露寒光:“童蹇是童貫弟弟的兒子,他隱瞞不報必定是童貫授意,不然他有幾個膽子敢這麽做!”

    折月芝聽得憤恨,擦著臉上的淚痕道:“他童貫在西軍威望那麽高,權傾天下,為什麽還要做這種事?為什麽還要這麽殘忍?”

    趙不凡冷哼一聲,語帶憤怒。

    “童貫去年征討王慶,在房州大敗,使得王慶一夥勢力暴漲,已是被連削數路兵權,樞密院也被鄭居中等人涉足,這襄州與房州相鄰,他安插童蹇調任襄州,恐怕就是要威懾周邊各大府州,逼迫他們隱瞞不報,想拖著等風頭過去再論,若是現在就上報這麽嚴重的後果,他童貫的日子更不好過!”

    楊沂中顯得有些沉默,他祖父楊宗閔就是西軍的人,過往也是童貫的支持者,而折家軍向來保持中立,他父親楊震又效力折家軍,所以在他的認知中,童貫在朝中處處為西軍爭取利益,是個體恤下屬、能打勝仗的名將。

    可自從在開德府碰到趙不凡過後,他知道了鬼卒這個組織,開始逐步接觸到童貫的另一麵,心裏大受震動,眼下更是有些接受不了,所以自從走入襄州地界就不再吭聲。

    趙不凡通過折月芝口中的評價和長久觀察,早已認可楊沂中的為人,眼下也能感受到他內心的複雜,但卻從不過多去吹說童貫的惡行,凡事都隻講出事實,避免對方誤會自己是有意中傷。

    如此讓楊沂中親自去看,反而能讓一切都清楚明白,更重要的是,趙不凡希望楊沂中能把看到的一切傳信給他祖父楊宗閔,那就能使得以楊宗閔為核心的這批西軍將領與童貫離心,也算是種分化。

    此刻,趙不凡不經意間轉頭看了看沉默的楊沂中,仍舊沒有多說,徑自帶著眾人拍馬趕往襄陽。

    行至東城門外,難民更是多不勝數,漫山遍野都是,他們全都被那緊閉的城門和寬闊的護城河隔絕在外,無論怎麽哭求,城上的守兵也不敢打開城門放他們進去。

    同樣進不了城的趙不凡也沒辦法,找了個偏僻的角落暫且歇息下來。

    張憲四處查看一番,很快就跑來說道:“大人,這地方不能久留,很多難民都在盯著我們,走投無路的他們說不定已升起歹心,或許是想搶我們的馬和財物。”

    趙不凡額頭微皺,想了想道:“是要趕緊走,不過你拿上幾兩銀子過去找些人問問,務必打聽清楚當下襄陽城的具體情況,最好再問問萬盛山莊!”

    “行!”張憲點點頭,轉身就走。

    趙不凡叮囑道:“你小心點,眼下流民太多,亂不可言,說話做事謹慎些!”

    “大人放心!”張憲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趙不凡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示意楊沂中和尚昆陽等人都拔出刀劍來擦拭,用以威懾遠處已經不懷好意的人。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張憲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滿臉焦急:“大人,萬盛山莊就在西南三十多裏外的伏龍山腳下,不過聽那邊逃難過來的一個都保正說,萬盛山莊也在著手撤離襄州,若不快些趕過去,可就找不到人了!”

    早前來的時候,幾人也是多有向難民打聽,可普通難民也就隻知道大寇王慶打過來的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這都保正之職就是一鄉之長,自然知道更多。

    趙不凡當下就急聲追問:“那你有沒有向他打聽軍情?”

    “有,我全都問清楚了。”張憲點點頭,目光看向遠處的百姓,歎息著道:“襄州這幅慘象應該全都是童貫害的,去年他率軍前來征討王慶,根本不隻帶了八都監的人馬,來的足足有五萬人!”

    “什麽?”趙不凡駭然起身。“五萬人?他秘密抽調了別處的兵馬?”

    張憲回道:“應該是,按那個都保正的說法,那些兵馬有些是穿廂兵式樣的甲胄,有些則是禁軍甲胄,也就是說童貫來征討王慶的時候,肯定是抽調了禁軍人馬混在其中,具體是哪部兵馬還不知道!”

    趙不凡眼神閃動:“然後呢?”

    這次張憲頓了下,似乎在思索,隔了片刻才接著說:“那都保正說,童貫帶兵討伐王慶的時候,不知是出於什麽原因,總之是以軍糧不足為名義,緊急向百姓大量借糧,承諾取勝過後連本帶利償還。雖說那個時候這周邊各府州也是大旱成災,可由於往年比較富足,百姓多有積蓄,再加上支持朝廷剿寇,因而很快就籌集巨量糧食和牲畜。

    可出人意料的是,童貫在房州打了敗仗,全軍覆沒,而後官府就再也沒有提及還糧的事,如此一來,借出積蓄的百姓就麻煩大了,再加上去年遭受大旱災,物資極度匱乏,物價飛漲,周邊各府州就這麽亂了起來,眼見冬天來臨,地方官府更是徹底慌了。

    王慶趁此時機瘋狂發展勢力,聚集近十萬之眾,在一個多月前豎起大旗全麵造反,可由於周邊府州的錢糧物資極度匱乏,他們也隻能依靠燒殺搶掠百姓來供給軍需,如此多重原因之下,襄州也就成了這幅慘象,恐怕不隻是襄州,這周邊幾個軍州都應該出事了,隻是眼下王慶正打向襄州,所以正巧給我們撞上。”

    刹那間,眾人全都沉默了。

    楊沂中滿臉鐵青,嘴唇顫動,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這種情況下,要死多少人?”

    “至少一兩百萬!”公孫勝斬釘截鐵地吐出了這個驚人的數目。

    趙不凡怒不可遏,多年來第一次爆了粗口。

    “童貫這個狗雜種,搞成這樣都壓著不報,簡直滅絕人性!”

    折月芝忍不住了,俏臉氣得通紅:“那我們可要趕快把這件事報上去,越早報上去,死的人也越少,看他童貫怎麽死!”

    “死?童貫麾下有的是替罪羊,他完全可以推得一幹二淨,脅迫別人站出來背鍋!”

    趙不凡氣悶地罵了一句,與童貫鬥了這麽多年,他也算是把童貫給摸透了,恨聲接道:“隻要沒有直接針對他的證據,那他就有的是辦法脫身,我現在覺得他派童蹇過來就是要替他擔罪。若是不出所料,周邊幾個府州的官員現在都已經被童貫控製在手裏。

    到時候真出了事,童蹇擔主責,周邊府州官員被脅迫著擔次責,童貫就能推說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都是手下這些人亂來,甚至可以站出來大義滅親,誰能分辨出來?你我這些人心裏知道又怎麽樣?我們用什麽來指證童貫?他兵敗過後就回了京城,根本沒有直接插手這邊的事,沒抓到他要害,怎麽定他的罪?

    沒有足夠的證據,沒有清除掉童貫的黨羽,他麾下那些心腹將士怎麽壓下去,你問問楊沂中,若是直接殺了童貫,西軍將士答應不答應?在他們心中,童貫是名將,是為大宋南征北戰,功勳赫赫的大功臣,誰敢亂殺?不怕這些人兵變?何況童貫在京城周邊還掌控著好幾支軍隊,這批人怎麽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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