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視燕震南和孔舵主帶著丐幫弟子走遠，趙不凡便猶如沒事人一般躺回床上凝望床頂，靜靜承受死亡臨近的滋味。

    這種滋味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經曆過，而且那時候還伴隨著難以忍受的饑餓。

    此時的他心裏很清楚，燕震南查出真相隻是時間問題，能不能活命隻在於朱鏈是否能搶在之前帶著援兵趕來，至於北疆的安危，他反倒不太擔心，因為他已經把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

    早前丐幫眾人忙著搜找黑衣人的時候，他就已經借著去茅房的機會挖了兩個土坑把證據埋下，之所以是兩個土坑，全因他在那疊文書的最後三頁發現了燕震南的一個小秘密——燕震南在偷學丐幫幫主代代相傳的降龍十八掌。

    趙不凡把武學秘籍單獨埋在一個坑，便是做兩手準備，倘若自己死，便任由秘籍被官兵挖走，倘若自己活著，便隻交證據，唯獨可惜的是，燕震南手裏僅有三招掌法秘籍，分別是亢龍有悔、飛龍在天和見龍在田。

    縱然趙不凡已經做好殞命的心理準備，但等待死亡仍是種煎熬。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半日光景轉瞬即過，待到日落西山，眾多丐幫弟子已是越來越急，燕震南和孔舵主也猶如火燒屁股似的東竄西跳，不斷排除各種可能，而趙不凡則坐到了房門處的門檻，獨自眺望遠方夕陽。

    很快。

    燕震南和孔舵主帶著眾多丐幫弟子氣勢洶洶地走來，看到趙不凡臉色平靜地坐在門檻上看夕陽，燕震南的眼睛裏滿是凶光。

    “木青！兩個黑衣人究竟存不存在？為什麽一點線索都沒有？為什麽一點痕跡都找不到？天下有這樣的事麽？我們已經排除掉很多可能，殘餘的兩種可能之一就是你在說謊……我們已經請來善於分辨打鬥痕跡的高手，頂多再有半個時辰就到，你若老實交代，或能給你一個全屍，究竟是不是你在做鬼？”

    “是！”

    趙不凡沒有再偽裝，也沒有再狡辯，因為他已經想明白，不管燕震南信他或不信他，都不重要，若燕震南追不回證據，甚至連查探的線索和方向都沒有，燕震南就死定了，自然也就不會再顧慮別的，其首先要殺的就是有重大嫌疑的他。

    燕震南氣得渾身顫抖。

    “你究竟是什麽人？那些信在哪裏？”

    “我是趙不凡！”

    一句輕語平平淡淡，一個名字普普通通，但燕震南卻覺得雙眼一黑，差點當場暈過去，幸好旁邊的孔舵主及時伸手把他扶住。

    燕震南悲怒交加，突地狠拍大腿，眼睛也瞪得滾圓：“想不到我燕震南也會栽到你這條九尾狐的手裏！”

    “九尾狐是你們給我取的諢號麽？”趙不凡好奇地問。

    “少說廢話！如果不想承受酷刑，趕快說出證據在哪裏！”

    “證據已經送往朝廷，你們已經沒救了。”

    “你……”

    燕震南瞬時麵無人色，看著傻坐在門檻上的趙不凡，他心裏恨意難消，突然就拔出佩刀殺了過去。

    “趙不凡！縱然我要死，也定然不讓你好過，不讓你嚐盡世間酷刑，難消我心頭之恨！”

    “你想殺我倒是容易，但捉我可不容易。”

    趙不凡縱身躍起，催動九轉金陽真氣驅使出九陰神爪，但燕震南的出手戰力明顯比他高出不隻一個品級，他根本不敢正麵硬碰，隻能竭力騰挪遊鬥。

    淩厲的刀氣時不時就與他擦身而過，令他覺得死亡近在咫尺，但他始終不願放棄，盡管他的內心深處對人世沒什麽留戀，可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想活著，找盡理由也要活著，因為他有很多不甘心，他還記得師傅曾對他說華夏男兒永世不屈，所以他不想屈服。

    他覺得自己若是被逼得主動放棄生命，便是向命運屈服，而他一無所有，本是一個小乞兒，不屈是他身為人的唯有驕傲，而且他很想弄明白活著究竟有什麽意義，也想活出一個人樣，盡管他不知道究竟怎樣才算是活出一個人樣。

    不多時。

    兩人已交手二十多招，重傷在身的趙不凡險險避過燕震南的一招刀卷殘雲，尚且沒能回氣，燕震南的左手又順勢推出一掌。

    “亢龍有悔！”

    宛如遊龍的手掌令趙不凡避無可避，唯有雙手齊出，結結實實與燕震南硬碰。

    “噗！”

    趙不凡口噴鮮血，淩空倒飛數丈。

    燕震南沒有錯失良機，身形急縱，緊跟著又揮出一掌。

    摔落在地的趙不凡已經無力招架，隻是平靜地等待死亡，卻不曾想一道身影突然從旁邊的屋頂飛躍而至，一雙鐵掌更是泛起金屬般的光澤。

    “叛賊受死！”

    狂猛的掌力嚇得燕震南三魂不見七魄，慌忙強行扭身避讓，但來人出現得太突然，恰好又是他身處半空的時候，他無力變招，頃刻便被擊得飛出去撞破遠處屋牆，摔落到屋裏再也沒有動靜。

    來人沒有再管燕震南，轉而看向孔舵主和丐幫弟子，神色滿含不屑。

    “當年的丐幫亦是江湖上的名門大派，不曾想如今卻成為宵小和叛賊聚集的敵方。”

    “大成的大力金剛掌……你是誰？”孔舵主滿眼驚懼，不由自主地直往後退。

    “朱伯材！”

    “皇……皇城司提點，朱……朱……朱伯材？”孔舵主嚇得說話都有些不利索，眾多丐幫弟子也是齊齊打個寒顫。

    皇城司在武林人士心裏是非常可怕的存在，作為情報機構，它在大宋可是威名赫赫，當年哲宗皇帝駕崩之後，喜愛玩樂的趙佶得以登基，他經不住奸臣蠱惑，下令清剿江湖人士，便是以皇城司的高手為主力，若非皇城司有很多高手出自各大門派，竭力保全門派根基，恐怕很多都要斷掉傳承。

    提點皇城司的朱伯材就更是家喻戶曉，他不僅出身武將世家，年少時還曾到少林學藝，大力金剛掌已練得出神入化，便是少林高僧也自歎不如。

    孔舵主和眾多丐幫弟子尚且沒有從驚懼裏回神，激烈的喊殺聲突然從四麵八方傳來，李邈麾下的精兵個個武藝不凡，打得丐幫弟子節節敗退。

    率先衝進院子的朱鏈看到趙不凡重傷倒地，立時撲過去查看他的傷勢。

    “爹爹！快救救他！他受了好重的傷！”

    朱伯材笑著搖頭：“璉兒不用擔心，他死不了，燕震南偷學的降龍十八掌差得遠，連亢龍有悔的悔字都沒悟透，能有多大威力……想來也是可笑，一招蘊含佛家至理的招數生生被練成陰險功夫，真是有夠蠢，若說降龍十八掌，還是當年的喬幫主才稱得上登峰造極。”

    伴隨著話音，朱伯材突然轉頭看向丐幫眾人身後。

    “了塵大師，我說得可對？”

    “阿彌陀佛！犬子已經逝去多年，何須再提！”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僧緩緩從眾人身後走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