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極回到自己的房中卻依然無法睡下。

    總覺心神不寧。

    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等到回神時發現原本月明星稀的夜晚，已經黑雲遍布。

    潮濕悶熱的風緩緩吹著，君無極心中一歎，不禁又想起十年前的那晚——

    當時也是這般，風雨欲來……

    他準備坐下來打坐靜心，卻在這時，擺放在房中的銀月古琴琴弦輕輕一動。

    “嗡——”

    君無極臉色一變，這是門內弟子傳來的基音音波信號。

    阿月恐怕出事了！

    君無極直接從窗戶跳出去，飛身前往方才音波所指的地點。

    前方雷聲湧動，閃電霹靂在昏暗的煉心崖附近，借著照亮的一瞬，馬上要穿過樹林的君無極定睛一看，便見還在向煉心崖的懸崖邊前進的阿月。

    那裏可是連他都沒有接近過的深淵！

    “——阿月！你要幹什麽？！”

    這個聲音……

    那個叫君無極的人嗎？

    月又被打斷，隻好轉頭看去，卻冷不防被衝過來的君無極用力扳住了肩膀。

    他神色嚴厲的質問道：

    “阿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你來這裏做什麽？”

    閃電仿佛越來越近，又一道劃過雲層，直接照亮了君無極和月的身影。

    緊接著一下劈裂的雷聲，轟隆地落到了煉心崖對麵的山穀裏。

    “能有什麽，別這麽緊張。”月無所謂的淡淡說道。“引個雷而已。”

    君無極驚訝看著他，皺眉道：“……引雷？”

    閃電和雷聲越來越近，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月抬起手，推開君無極的胳膊，“是啊，不然還能做什麽？啊……你難道以為我要跳崖？”

    無素和林定定這時也從不遠處的大樹後麵走了過來。

    林定定擔憂的看著他。

    月向後退了幾步，側頭問：“你們追來不會也是以為我要跳崖的吧？”

    “月師弟……”

    “月月……”

    月一邊向後退，一邊無奈的說：“別誤會了，跳崖這種事情可是無法讓我真正死掉的。”

    “——隻有上麵這個才可以。”月抬手指了指頭頂的天空。

    悶雷滾動，眾人頭頂的那片厚重雲層中，是月剛剛又消耗了一部分生物能量所聚集而來的正負電荷。

    這話一出，君無極迅速抬頭看了下，雖然隻能隱隱約約看到，那藍白色如遊龍一般閃爍在雲層中的雷電，但僅僅是這樣，他立刻明白月是要做何等危險的事情了。

    這次，轟隆的雷仿佛近在咫尺，懸在四個人的頭上。

    君無極陰沉著臉，一字一頓的問：“阿月，你是要引雷，好讓自己徹底……消、失？”

    月點點頭，還在繼續退著，也悄悄靠近懸崖的方向，“是啊，很高興你終於明白了，所以，你們還是趁著現在雷沒落下，趕緊遠離這裏的好。”

    “我可能有些用力過度，不知道什麽時候會……”

    自己這樣說，應該會讓他們嚇得立刻逃走的吧？

    畢竟，以被雷劈死這種方式輕易結束生命，哪個正常人會願意啊。傻子都知道避開危險的地方。

    然而，就是有這麽一個傻子突然打斷了月的話——

    君無極大步而堅定的走過去，道：“不可能。”

    “什麽？”月一愣。

    “我說，不可能。阿月，你欠我一條人命，還都沒還，就想死？想永遠消失？不可能。”君無極說。

    看到君無極臉上的認真嚴肅，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月不禁有些慌張的抬起手，激動的比劃著。

    “喂！你幹什麽？！別過來！你不知道靠近我很危險嗎？我是要引雷啊！雷電會直接劈下來，直接向著我劈下來！天……你是不是傻？！快走啊！”

    “……”

    君無極不說話，腳下用上內力，輕而易舉就來到了月的麵前。拽住他。以防月一個不慎掉到懸崖下去。

    月不禁手足無措的掙紮著，“放開我！君無極你瘋了？會死人啊！你到底……到底為什麽……”

    月忽然看了眼頭頂，心中竄起一股少見的恐懼感。

    他猛地轉頭對著不遠處的林定定和無素喊道：“喂！你們快來阻止他啊！馬上就……”

    下一瞬，雷聲直接掩蓋住了月的聲音。

    “轟隆——轟隆——”

    “劈……啪！”

    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頃刻落下，直衝月的頭頂砸下。

    那一霎，君無極目光深幽，動用所有的內力，猛地將月抱住！同時急速飛出！

    盡可能遠離雷電的中心。

    根本無法靠近的無素，一邊擋住眼睛一邊吼道：“師父！！月師弟！——”

    “月月——！”如此近距離看到閃電，甚至感受閃電的威力，還是林定定生平以來第一次。

    但別說去救人了，他們兩個直接被雷電落下的衝擊力給轟到了身後的樹幹上！

    雷聲過後，閃電的光亮漸漸減弱。

    大雨傾盆。

    林定定和無素的身上落下片片樹葉和冰冷的雨滴。

    “月月……他們怎麽樣了……”

    無素喃喃道：“那麽大的雷……怎麽會……月師弟竟然……師父……”

    兩人的臉上身上都帶著些輕微的擦傷，一邊咳嗽一邊從地上爬起來，跑向君無極和月倒下的地方。

    林定定忽然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一幕，說不上來怎麽回事，但就是有種要哭的感覺。

    他拽住要上前看人是死是活的無素，說了句：“等等，你聽——”

    無素抬頭看去，瞳孔一縮。

    君無極渾身是血，完全把月罩在了自己的身軀保護之下，後背胳膊的幾處還有些灼燒發黑的痕跡。

    雨聲中，君無極虛弱的睜著眼，在月的耳邊輕聲道：

    “本盟主……還沒有確定……一件事……怎麽會讓你輕易死……”

    月渾身顫抖著，睜大雙眼，看著正上方的天空，不解道：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要……”

    “所以……”君無極輕笑一聲，麵色蒼白。“你看到了……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別再想引什麽雷……放棄吧……”

    “——隻有活著，才會有希望……”

    “如果、如果所有希望都沒有了呢？”

    君無極悶哼一聲，耳朵裏流出了一股血，他有些聽不清周圍的聲音，甚至自己的聲音，但還是開口說道：

    “那便……那便更好，隻有失去了所有，人才有機會、才能……親手……去創造真正的希望……”

    話音一落，君無極無力地閉上了眼睛，昏了過去。

    那一刻，月終於徹底的哭了出來。

    原來這就是眼淚。

    這就是哭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