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認真想了想，搖搖頭，“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雖然師兄你可能不太理解，但是……我不是這裏的人，或許很快我就會回去自己的世界，不會對君無極或者對門派做出有損名聲的事情。”

    無素盯著他半天，似乎在確認這句話的真實性，隨後道：“還是直接叫師父的名字？”

    “啊……這個……”月摸了摸頭。“這個……君無極的意思也好像……”

    師父同意的？無素皺了皺眉，這才注意到，似乎這些年來月師弟很少在公開場合叫師父，像是有意避開什麽，這次醒來以後便直呼姓名了。

    “既然師父知道，我就不說什麽了。”無素道。

    “月師弟，你知道十年前，師父是在什麽情況下把你救回來的嗎？那天，師父本來……是會死的。”

    很少會跟人提起這件事的無素，對他回憶道。

    ——

    十年前。江湖幾大門派聯手終於攻進了魔教本部。

    在君無極一劍揮砍殺了魔教教主之時，天上忽然風雲驟變，響起轟隆雷聲數道閃電降落在魔教的一整座山上。

    筋疲力盡的眾人全都震驚的望著天空。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魔教教主不是剛死了嗎？他的邪功怎麽還會出現？！”

    “難道還有人學會了這麽可怕的功法？”

    緊接著一道巨雷，直接砸到了魔教的山腳下，亮如白晝的閃電過後，眾人緊繃的心頓時鬆了一口氣。

    “看來……應該隻是天氣突然變化吧……畢竟那邊樹多……”

    “就是啊，咱們別自己嚇自己，總不可能有那麽厲害的魔教人逃走了還暴露身份是吧？”

    “沒錯沒錯，噢對，那位君門主呢？他怎麽樣了？”

    “恐怕……”

    君無極微低著頭，背後背著一把用布包起來的琴，手中銀色長劍鮮血淋漓，整個人散發著寒冰般的冷肅氣息，眾人一時心中異樣，不敢冒然靠近。

    靜默片刻後，閃電和雷聲都沒有減弱的趨勢，人群中不禁有人小聲的叫了他的名號：

    “……無極少俠？你沒事吧？”

    “天蒼門主？呃……感謝門主剛剛救了大家，等到下任盟主大選之時，定不會忘記天蒼門主這份救命之恩。”

    “對啊。君門主請放心，我們武林正派絕不是魔教那等陰險之人。”

    忽然，君無極手腕一動，銀月劍發出一聲嗡鳴。緊接著君無極整個人向前踉蹌了一下，劍端猛插入地麵，堪堪穩住身體。

    再一低頭，咳出一口血來。淩亂的墨色發絲從鬢角垂下，映襯得臉色白如落雪。

    而君無極身後背著的琴不知怎的，忽然“錚”一聲響動，眾人皆被嚇了一跳。

    “天蒼門主？！”“君門主這是……不妙啊……”

    “琴弦竟然自己響了……難道……”

    “那是大戰前夕一位高人贈予君門主的，天蒼派本就琴劍合一，隻是君門主很少用琴……”

    眾人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前，這時隻聽遠處高呼道：

    “師父——！”

    正是後來趕到的天蒼派大弟子無素。但就算是無素走近的那一刻，琴弦聲也沒有停止。

    隨即又是一聲響雷，落到了遠處的山腳下。

    君無極直起身，輕輕側過頭，看了眼背後的琴，不知在想什麽。又轉眼看著要衝過來的無素，終於開口說道：

    “無礙。”

    聲音淡得微不可聞。頓了頓他又說：“你帶大家回去。”

    無素瞳孔一縮。師父現在隻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他甚至能判斷出自己的師父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

    糟糕，不知道現在給師父療傷還來得及嗎……

    無素轉身便對眾人抱拳，深鞠一躬道：“諸位前輩，諸位師兄弟，等下我會送師父回去，大家先……”

    不用多說，剛剛經曆一場大戰的門派之間也互相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情，平日裏一點小摩擦小恩怨也不會在這種時候產生。

    “沒事沒事，既然天蒼的大弟子都來了君門主就交給他吧。”

    “嗯，我們先回，大家都需要休息……”

    “回去吧，這次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恐怕要休整好一段時間。”

    無素鬆了一口氣，天蒼派其他弟子也在分別護送大家離開，方才別說是其他門派了，就連他們自己看到師父糟糕的狀況，都感到心驚動魄。

    幸好他們的大師兄來了。

    結果無素一轉身，發現君無極早已不在原地，而是正準備動用輕功離開這裏。

    “師父？！你要去哪？你的傷……”

    君無極側著身，抬手示意他不用再多說，“別跟來。”他說道。“無素，你已經跟了我十多年……這場大戰之前，我就告訴過你……”

    “琴蒼閣的裏側有我早就寫好的遺書，如果我沒能回去……”

    因為這裏隻有他們兩人，君無極這才在說話的時候透露出幾分虛弱來。

    “師父！你在說什麽……”無素鼻子一酸。

    “我要去找一個人。但願，在我死前，還來得及。”君無極忽然抬起眼，對無素淡淡笑了一下，轉瞬即逝。

    “——回去吧，無素。天蒼派，交給你了。”

    話音未落，君無極一個輕功就從原地消失。

    而無素，被那個久違的清淺笑容震在原地，一動不動。

    自從君家被魔教滅門那一晚，他的師父、君無極少爺，再也沒有露出一個真正的笑容。

    在剛剛的笑容中，那個一直隱忍多年，疼痛都混著血咽下去的男子，卻好像隨著一個淡淡的笑容，放下了什麽。

    又好像……放棄了什麽。

    是啊。

    師父的仇，在結束魔教教主的那一刻，已經報了。

    所以，師父才沒有留戀了嗎？

    無素仰起頭，不讓眼角的淚落下來，他忍不住大聲對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嘶吼著。

    他想起從前溫潤瀟灑的君無極、後來深沉淡漠的君無極、還有方才……似乎已經放棄了這個世界淡淡笑著告別的君無極。

    暴雨傾盆。

    轟隆——劈啪——

    叢林中，君無極一步一頓，踏著泥水，頂著大雨，向前走。

    身上無數的傷口和難看的臉色，彰顯著他虛弱的身體狀況。

    “還沒有……找到嗎……”

    就在他感覺自己要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忽見前方大樹下有個小小的人影躺在那裏。

    君無極神色一動，撐著身體加快速度走了過去，但天色已暗，他的身上極其虛弱，猝不及防被腳下一塊石頭絆倒，“嘭”一下單膝跪在那個身體旁邊。

    “……來晚了……嗎？”

    忽然，人影一動，緩緩抬起頭，露出了讓君無極感到震驚的一張臉。

    隻聽那個七八歲左右的少年開口道：

    “糟糕……好像……失敗了……能量不夠……你是……人類嗎？你能……幫我個忙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