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眼真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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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思顏他們趕到刑部時,那裏的人已經散去大半。
賈明淵也已經回到內堂,正在看已經整理出來的案卷,見莊思顏回來,忙著放下手裏的東西,過去拱手說:“司兄,這些都是已經認領過的屍體,家人把他們生前的狀況說出來,也大概說了一下他們為什麽會在護河隊裏。”
莊思顏“嗯”了一聲,沒去看桌上的案卷,隻問他:“他們是如何認得那些屍體的,你們當時驗的時候,已有大半化成骨頭,剩下的也都麵目全非,就算有一兩具完好,臉也被人刻意劃爛了。”
賈明淵解釋道:“這些都是家裏人不見了,年齡又跟我們驗驗屍出來的差不多,所以就來看看,然後通過身上沒毀部分的細節認出來的。”
這個時代,不能驗dna,可以用的方法也隻有這些,但莊思顏仍然覺得這事沒有那麽靠譜。
屍體毀壞的程度太大了,而認領率又太高。
“這樣,你讓人去走訪一下,對比一下這些案卷上的內容,看看他們說的是否是真的,最好是走訪鄰居什麽的。
幸好也隻有十多份,不然這工作量不知還要多多少。”
賈明淵拿著案卷急問道:“司兄是懷疑他們說假話,領假屍?可為什麽呢?那些人已經那樣了,要不是自己的親人,他們領回去做什麽呢?”
莊思顏回頭看著他,攤攤手說:“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這事還是有蹊蹺,你先安排人去走訪吧,等有了結果再說。”
她說完話,都轉身出門了,又想起什麽似地回頭塞給賈明淵一塊黃色的絹布。
賈明淵不明就裏,拿到手裏就順勢打開。
這一打開,“撲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高吼“萬歲”。
莊思顏回頭看他一眼,然後什麽話也不說,也沒讓他起來,自己就先走掉了。
不就是一個調任狀嗎?淩天成又沒在這兒,表現什麽呢?她都是用塞的給出去了,賈明淵卻當淩天成就站在他麵前,硬是恭恭敬敬地行了所有的禮,還謝了恩,這才起來,又把聖旨上的內容重看了一遍。
唯任他為刑部侍郎,主要負責護城河的案子。
他還想追上莊思顏問問徐寧的事,可待他出來時,莊思顏早就走遠了。
賈明淵很小心地把聖旨收好,又回身去把所有的案卷整理了,同時心裏也在盤算著,派誰去走訪會比較好。
後來就又想到了徐寧。
他在京城中四處遊蕩,本來消息就比別人靈通,就算是不刻意走訪,說不定也有不一樣的收獲呢。
這麽想著,就讓他把案宗全部收拾起來,往徐寧的住所而去。
徐寧這些年淨忙著到處混吃混喝,過了今天不說明天,所以在京中,房舍院子是沒有的,隻租住了別人的一間草屋,還是在貧民區的角落裏。
賈明淵曾經來過一次,是有回送喝醉的徐寧回來,對於此處的環境實在不能難以忍受,幾乎是捂著鼻子,穿過狹窄又肮髒的街道。
不知誰家的小兒郎還正在路邊撒尿,看到有生人來了,慌的褲子都沒提好,轉身就往家裏跑去。
路邊地上的那一灘尿漬還冒著熱氣,散著臭味,不遠處扔著一些生活垃圾,兩條野狗正在垃圾堆時扒拉著。
在巷子的最末,才看到一間搖搖欲墜的房舍,頂上的茅草都壞了不少,估摸著下雨的時候,裏麵一定會漏的。
門窗也都破破爛爛,門一半開著,一半關著,裏麵聽不到聲息。
賈明淵站在院子裏喊了幾句,才聽到徐寧在裏麵應,隨後人笑著走了出來:“賈兄,你怎麽來這裏了?怎樣,我這裏是不是特別助長,到處都是臭哄哄的味道。”
賈明淵被他說的臉都要紅了,也不知該不該進屋去。
反而是徐寧,自在地看著他,然後也看到了他手裏拎著的布包:“賈兄拿的何物,不會是包袱吧,你是被家裏人趕出來了,想來投靠在下嗎,哈哈哈。”
賈明淵已經無言以對,直聽到他笑完,還意猶未盡地拿眼瞄他,才開口道:“徐兄,你可以住好一點的房舍,實在不行,去我家裏住著也是可以的。”
這句話,又把徐寧逗笑了,這次更甚,他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許久才回道:“賈兄可是在說笑,我去府上住?要以什麽名義?你的父親賈大人會否同意?
再說了,這裏有什麽不好,這才是過日子,過日子就應該有這種氣味,多真實啊!”
賈明淵:“……”
再說下去,他怕自己會被徐寧繞進去,隻好把這個話頭閉了,言歸正傳。
隻是他把自己的來意說清楚後,徐寧卻並不買帳,還看著他問:“驗屍也就算了,那司先生看上去也是做事的人,算是相交一場,可這走訪是怎麽一回事?你讓我遊街串巷地打聽別人,也太那個了吧?”
賈明淵一臉為難:“徐兄,咱們現在手裏沒人,司先生又說這些案宗有問題,我倒是願意去,可就怕我去了什麽也問不出來,白白浪費了這時間。”
徐寧大概是跟他調笑夠了,終於住了調侃的音調,把賈明淵請進屋裏:“進來說吧,我先看看這些東西。”
屋內倒還好,雖然不大,卻還算幹淨,隻是裏麵家什簡單,一床一桌,連椅子都沒有。
倒是有一個破舊的木箱,裏麵應該是放冬夏替換的衣物,就放在床頭上。
因為沒有椅子,那桌子就很少用,徐寧拿著案卷直接就放在木箱上,然後開始快速翻看。
沒把東西全看完,就問賈明淵:“這些東西司先生看過了?”
賈明淵搖頭:“沒看,隻一聽我說刑部發生的事,就讓人去走訪。”
徐寧就讚歎了一聲:“要說這司先生還真是做這一行的料,眼也夠毒,什麽事情在她麵前一過,就能露出馬腳,當真是女中豪傑。”
賈明淵也點頭道:“是啊,她自幼就聰穎過人,是旁人不能及的。”
徐寧就朝他那邊看了一眼。
關於莊家小姐與他的事,京城早就傳遍了,徐寧當然也有聽說,隻是之前,他不知道這位司大人就是莊思顏。
現在知道了,自然也能猜到幾分賈明淵的心思。
不過這種事,想想就行了,就算是說出去都是大罪,要是他徐寧還好,賈明淵斷斷不會犯這等錯誤的。
兩人又隨意聊了幾句,賈明淵差不多把案子全部翻了遍,攏到一處說:“好了,這些東西給我放這兒吧,明日上午我去刑部找你。”
賈明淵忙向他感謝,出來的時候,還把一綻銀子悄悄放在他的床邊,用毯子遮了一下。
彼時,莊思顏已經在刑部大牢裏見過疤臉,然後又去了一趟城外護城河。
河岸的風吹起春末最後一絲寒意,卻因為白日裏天氣晴朗,這會兒雖然已經是夕陽西下,卻也再不似先前那般寒冷。
走的急了,反而會帶著一些夏日的熱意,讓人忍不住想把身上僅有的幾件厚重衣服全部脫下,換成單薄的才好。
莊思顏卻早已經換了薄衣,既是這樣,走的急了,她的鼻尖上也帶了少許的汗。
出了城門,還未到達河岸邊上,遠遠地就看著那裏聚著一些人。
青然不待她問,先說道:“這些都是來認屍的百姓,有些隻是家裏丟失人口,卻又不能從這堆骨頭裏找出自己的親人,所以就不肯散去。”
莊思顏往河邊看,入眼的都是人們苦著的臉,有些臉上還帶著汗。
天色確實不早了,他們再不肯走,連城都入不了。
莊思顏打發青石過去:“你去跟禁衛軍首領說一聲,今日到此為止,讓人們趕緊散去。”
青然先接了話:“已經說了好幾次,是他們自己不肯走,而且這些人裏很多也不住在城中,而是外麵鄉下的百姓。”
“鄉下的百姓?鄉百姓怎麽知道城中貼告示的事?”莊思顏問。
這個問題青然回答不出來,隻好向她搖頭。
他們幾人一靠近,那些留戀不去的百姓立刻就圍了過來,全部跪到地上,讓莊思顏為他們作主,一定要找到家人。
遇到這種事,也是鬱悶,但是她也不能發火。
這些百姓雖然來的蹊蹺,看那樣子卻有可能是真的百姓,他們來尋人,有可能也真是有家人不見了,就算不是,中間有人挑拔,那此時發火也沒有一點用。
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連聲音也控製的很好,爭取心平氣和的把這件事說通,先讓人散去,後麵再想辦法。
連續說了幾次,加上禁衛軍也過來趕人,天色此時也差不多也完全黑了,有人開始慢慢往外麵走。
莊思顏心力交瘁,看到有人走,自己就先撤了,去跟禁衛軍碰了頭,確認這邊的情況。
“先生,白天我們把這一塊全部都打撈過了,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首領報告說。
莊思顏點頭:“嗯,我知道,我想問的是,你們白天在這裏打撈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周圍有什麽異樣,比如有不明身份的人過來觀看,或者有形跡可疑的人?”
首領想了一下,搖頭說:“沒有,不過白日裏已經有人來認屍了,雖然都是老百姓,離的也有些遠,但要是心有異樣,估計能看出來些什麽?”
“那咱們能晚上再撈一次嗎?”
首領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問了一句:“白天光線好,尚且撈不到什麽,晚上的工具都不行,就是能下水也撈不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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