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出去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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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和宮裏一直忙著夜半。

    外麵吹起了風,又尖又涼,好像細針一樣,從皮膚裏鑽進去,一直紮到骨頭縫裏。

    淩天成把自己的外袍取下來,披到了莊思顏的身上。

    她還在院子裏坐著,眼睛看著景程宮裏麵,看到太醫宮女走來走去,看到裏麵燈光一片,忙亂一片。

    那風起的涼意在周身走了一圈,最後被淩天成的衣服兜住,又捂了回來。

    衣服上帶著他溫度,還有他的味道,隻要淺淺吸一口,就入了心脾。

    許是這樣的一點暖意讓她慢慢清醒了過來。

    慢慢把關於賈嫻的事理了一遍,隨後才說道:“看這個情形,應該是沒問題的。”

    淩天成“嗯”了一聲,眼睛始終看著她,好像內殿裏的賈嫻跟她毫無關係一樣。

    莊思顏就抬頭往他那邊看一眼,不知出於什麽原因,說道:“你有時候真的很冷,很無情。”

    淩天成眉目怔了片刻,隨即就不在意地笑了起來:“你見過溫暖的帝王嗎?每個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都是無情又冷酷的。”

    莊思顏對他的坦白無言以對。

    可淩天成把這些說完,又接一句:“如果對所有人都溫暖,對所有女人都多情,那其實就是對所有人都無情,我做不到那樣,所以隻能對一個溫暖,對一個人有情,別的人無暇顧忌,好壞就隨她們自己去吧。”

    他說完這些,就起了身,沒給莊思顏回話的機會,往內殿裏走去。

    夜色清淺,好些日子沒有看到的月亮,今晚竟然不合時宜的爬上了樹梢。

    清冷的月光隔著厚厚的宮牆,隔著宮牆上麵的琉璃瓦片,隔著院落裏的樹木枝杈,劃成條的鋪灑下來。

    沒有月夜星高的舒暢,反而又增添了許多寒意。

    她沒等到賈嫻的消息,就從景和宮離開了,回去後總覺得很冷,在熱水裏泡了很久,幾乎泡到睡著,才出來。

    又讓蘭欣多拿了一床錦被,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

    然而睡著後做了很多的夢,夢裏一會兒是賈嫻,一會兒又是榮嬪,還有很久以前出現的過的安貴妃。

    一張張臉爭相在莊思顏麵前走過,基本都是怨恨的。

    她看著,心裏沒有亂,也沒有害怕,隻是覺得很涼,好像夜裏的風灌到她身體裏就再也沒有走開一樣。

    然後他就聽到淩天成說的那句話,如果對所有人溫暖多情,那其實也是對她們無情。

    他的心容不下那麽多人,隻能給一個人,所以他隻管著那一個人不要受傷就好了,至於別的,隨她們去。

    莊思顏說不好這是負責任的話,還是不負責,但她也無法反駁。

    她以前總覺得自己伶牙俐齒的,現在卻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會說話。

    尤其是對著淩天成的時候,他越是容著她,忍著她,她就越覺得說什麽都不合適。

    然而就算是她什麽也不說,那個人還是該做什麽做什麽。

    從夢裏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

    她隻在床榻上動一下,守夜的平兒就醒了,忙著起身扶住她說:“娘娘可是要喝水?”

    莊思顏就著她的手喝了半杯熱水,睡意都沒了,隻得坐在床頭。

    平兒就不時的偷眼看她。

    看的多了,莊思顏就忍不住問:“是有話要說嗎?那就說,幹嗎那樣?”

    平兒就往她身邊走了一點,輕聲說:“皇上在外間呢。”

    莊思顏抬眼,看到平兒鄭重地給她點了下頭,又說:“您睡著後來的,說不讓叫您,就坐在了外間,我們也不敢去打擾,這會兒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看書?”

    莊思顏扶著平兒的手臂起來,把衣服穿好,要出門的時候,才看到自己回來時搭在衣架上的,淩天成的外衣,於是伸手拿了過來。

    她對平兒說:“去睡吧,我過去看看。”

    平兒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卻並沒有真的去睡,隻是在外間的門口恭敬地等著。

    外間裏燈火亮著,淩天成隻穿內衫,坐在桌邊。

    他手裏拿著一本書,就著燈光凝神細看,不知是看的太久,有些累了,還是書裏的內容讓他不喜歡,所以眉頭輕輕皺著,皺出了幾許滄桑的味道。

    明明還很年輕呢,如是放在現代,有些家境好些的人家,沒準都還在啃老。

    可他卻已經為這一個“大家”,耗心費力多年。

    那種勞累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世間人,大多爭權勢,爭富貴,卻會逃避責任與職責,所以才會攪得天下大亂。

    到現在為止,莊思顏也說不上淩天成算不算得上是一個好皇帝,但至少他在盡力,盡力讓他的臣民過的更好一點。

    莊思顏甫一出現,淩天成已然察覺,他抬起頭,放下了手裏的書,起身向她走過來。

    “醒了?怎麽不多穿衣服,夜裏冷,我聽平兒說你晚上一直說冷,還多加了被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莊思顏搖頭,把他的外衫遞過去。

    遞到中途又想起什麽似的,用另一隻手抖開,想給他披上去。

    可惜身高所限,莊思顏在女生中還算不錯的身高,在淩天成這裏著嫌的矮了點,要扒過他的肩頭實在不宜。

    最後就是他自己接了過去,沒有披到自己身上,反而又蓋回到她的身上:“不冷,就是看書久了點,眼睛有點不舒服。”

    莊思顏沒吭聲,走到他身側,把手放在他眼睛的上麵。

    想了一陣,終於把小學時學的眼保健操貫通了一遍,然後一一用到了淩天成的身上。

    一個輪回下來,她才開口問:“嫻貴妃怎樣了?”

    淩天成半閉著眼回道:“她沒事,就是身子虛了點,別的也沒有了。”

    盡管結果是莊思顏預料到的,真正聽到答案,心裏還是有一股蒼涼 。

    她沒再應聲,認真把那套眼保健操又做一遍。

    淩天成再睜開眼時,臉上明顯帶著一點欣喜:“好多了,這個還真管用。”

    莊思顏就也朝他笑笑。

    如果說嫻貴妃的事,讓淩天成和莊思顏打破了僵局,好像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好像他們之間隔的隻是這麽一個人,她不好了,然後他們就好了。

    莊思顏也有這麽想過,可想是想,那顆漸漸柔軟下來的心,還是因著淩天成改變了。

    她甚至沒有再出去見葉元裴,任著他與淩天成把將軍之職卸任,拿了一塊封地,重新去做他的地主。

    她安心在宮裏住著,有時候有嬪妃來看她,莊思顏也會見,與她們貌和神離地說上幾句話。

    那些人因為嫻貴妃失勢,莊思顏回來,局勢大改,重新把她當成了新的後宮之主。

    然而這些對莊思顏來說,真的沒那麽重要。

    她在嫻貴妃的事後,隻用心安排了一件事,那就是讓賈明淵和賈母進宮,好好陪了陪賈嫻,並且從她嘴裏要來一個,她自己想得的歸宿。

    也許當年入宮的時候,每個人都想著自己母儀天下,一邊得權,一邊得著淩天成的寵愛。

    可終究,他誰也沒愛,反而傷了許多人的心。

    那些在後宮的女人,不管當初抱了多大的幻想,到如今,死的死,傷的傷,怕是也心灰意冷,反而不那麽執著,隻求安存了。

    莊思顏從她們言談之間窺得一二,卻也未浮於表麵,隻是在想,有其這樣,出去該有多好,山高海闊的,哪一處不比這個深宮大院裏好?

    這話她不能說,也不會讓別人去做,一個米月清就夠了,她也不能淩天成的後宮都搬空,隻留她一個人。

    沒有事做,閑來無聊的日子過的飛快。

    轉眼就到了這年的中秋。

    中秋對於北方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分界領,前麵還熱的穿著薄衫,但過了中秋,天下白霜,早晚呼出的氣都是白的。

    中午在太陽下麵尚且混的過去,到了晨起晚間,那涼意就從四麵八方兜頭而來,把人整的有點手足無措。

    可能是莊思顏疏於鍛煉了,所以這年她覺得冷來的特別快,也特別冷,早早的就穿上了厚衣服,平時沒事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院子裏曬太陽。

    間或也從淩天成那裏聽到一些榮昌王的事,還有米月清那邊的。

    好似都已經過去了,她也就那麽著急了,任著時間大把大把的過去。

    中秋在大盛朝是一個大的節日 ,幾乎不遜去過年。

    所以老早的宮裏就開始準備了。

    莊思顏看著竹院裏掛著一盞盞新的宮燈,綠樹紅花的裝點一新,心裏跟著也升起了一些喜氣。

    這天淩天成來看她的時候,她就笑著說:“京城每年這個時候都很熱鬧呢。”

    她以前經常出去,說這話倒也沒怎麽走心。

    但淩天成卻聽了進去,就拿眼多看了她一會兒。

    當晚沒說什麽,結果第二天早上,他就換了便裝來了竹院。

    那會兒莊思顏才剛起來吃過早膳,人還懶洋洋的,一邊在院子裏走著消食,一邊跟平兒說哪盞宮燈更好看。

    看到淩天成時,她也沒多想,就隨口說道:“你看這盞燈,做的真好看,就是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他們是怎麽把燭火放進去的。”

    淩天成側頭看了一下,就笑了起來:“這裏麵裝的不是燭火。”

    莊思顏好奇,偏著頭往裏麵看,卻被淩天成拉著往殿內走:“去換衣服,我們出宮。”

    莊思顏呆愣了一下,半晌也沒回過神來:“出宮,現在出宮做什麽?有什麽事嗎?”

    淩天成學著她的樣子,也把頭偏了一下:“京城的大街很熱鬧,帶你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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