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一雙眼睛紅的嚇人，發黃的眼白上布滿了血絲：“當年啊，小珍她說不想嫁人，想一輩子都待在我和她爸爸身邊，我們都笑她還小，什麽都不懂，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

    “現在想想……早知道會是這麽個結果，我們寧可讓她一輩子不嫁人，養她一輩子又能怎麽樣，鄧家又不是養不起……好過現在，家破人亡！”

    “外婆……”看到她這副模樣，顏星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可能她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有些傷痛是沒法因為別人的幾句安慰得到緩解的。

    傷痕就算痊愈也會留下疤痕。

    更何況她的傷口這麽多年沒有愈合，始終鮮血淋漓。

    “外婆，你放心，當初的事情會水落石出的，我一定會親自找出真相。”

    無論是多麽不堪的真相。

    顧墨城順著蜿蜒的山路向上開，顧爺爺和顧奶奶住的地方，雖然被他們小輩們稱之為老宅，實質上隻是年代久了一些，家具裝修陳舊了些，但卻是顧爺爺和顧奶奶從年輕一直住到老的地方，裏麵充滿著回憶。

    越往秋冬過，天色暗得也就越早，剛過剛過七點，顧墨城已經需要靠著路燈才能看清前方的路。

    顧爺爺聽說他要來，特地等著他，以往這個時候他已經吃完晚飯，在客廳裏聽新聞了。

    上了年紀的人眼睛不是很好，看東西吃力，比起看電視他們其實更願意聽收音機。

    顧墨城到了老宅後，先去了顧爺爺所在的客廳：“爺爺，我來了。”

    顧爺爺沒有說話，他坐在輪椅裏，手指在輪椅的扶手上一點一點，凝神聽著電視裏的內容。

    顧墨城見他這樣，沒有打擾，也在一邊坐下。

    直到半個小時的新聞播放完，顧爺爺才轉動輪椅看向他：“來了啊，餓不餓？餓了就吃飯吧。”

    “好。”顧墨城走過去主動幫顧爺爺推輪椅。

    菜算不上有多豐盛，顧爺爺不會因為顧墨城的到來，特意命人做出一桌子豐盛的飯菜，那是顧奶奶才會做的事，顧爺爺想不到那麽多。

    一直以來，家裏的一切，他生活上的一切，顧奶奶都給他打點的很好，這才能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在外拚搏。

    失去了女主人的家裏，也同樣失去了溫暖。

    顧墨城這頓飯吃得很不是滋味，他甚至一衝動，想提出讓顧爺爺搬去和他一起住的話。

    這樣的提議，顧墨城不止一次和顧爺爺說過，每一次得到的都是拒絕，時間一久，顧墨城也就不再提了。

    可今天他想再試試。

    “爺爺……”

    顧墨城還沒說完，顧爺爺一抬筷子，打斷了他：“吃飯別說話。”

    當年的顧家還算不上真正的豪門，隻能說是半隻腳跨進了豪門的圈子裏，知道顧墨城的奶奶義無反顧，嫁給了顧爺爺，兩家強強聯手，才讓顧爺爺在帝都真正立住了腳。

    顧奶奶的家裏很有錢，不少人都私下用富可敵國來形容，具體是多少，眾人隻能各自發揮想象，因為那家實在是太低調，隻埋頭做自己的生意，政界上的事從不摻和，該交的錢隻會多交，需要出錢出力的地方，他們也從來不含糊，讓人想找麻煩，都無從下手。

    顧奶奶要嫁給顧爺爺時，全家都反對，他們能穩穩的在各種爭鬥中全身而退，就是因為他們一直保持中立的態度。

    你們鬥你們的，我們絕對不會多管半點閑事，誰贏了，我就認誰當老大。

    一旦顧奶奶嫁給顧爺爺，那性質就全變了，他們全家都不得不綁到顧家的船上去。

    樹大招風的道理，連幾歲的小孩子都不會不明白。

    為了嫁給顧爺爺，顧奶奶和她的家族斷絕了關係，但是這依舊沒有用。

    她的家族早就被不少眼紅的人盯上，隻是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顧奶奶被驅逐的消息聽在眾人耳裏，隻像是他們家為了和顧家聯姻而演的一場戲。

    就算有能看得明白的，也想蹚這趟渾水，從顧奶奶她的家族身上撕下一塊肥肉來。

    顧奶奶曾經自責內疚過，她為了追求自己的婚姻和幸福，卻連累的家裏。

    顧爺爺的嶽父在彌留之際，對他說：“你們別有心裏負擔，走到現在這一步，是我們早就計劃著的。”

    “盛極而衰，這是事物的規律。”

    “我們家走到這裏已經到頂了，之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隨時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與其到那地步，還不如我們自己斷尾求生。”

    “錢財，權利，得到後就會發現，不過如此，遠遠不值得你錯過沿路的風景，去一心追逐。”

    “家裏剩下的東西，交給你了，替我照顧好小雅。”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顧奶奶他們家並不是駱駝那麽簡單，顧奶奶的父親留下的不是錢財那麽簡單，還有他們家經營了幾代的關係和人脈，這些東西是無價的。

    顧爺爺一直覺得，整個帝都隻有顧奶奶的家裏才算的上真正的豪門，一個豪門應該具備的素養，不是看錢有多少，管做的有多大，那種真正世家留存下來的底蘊，不是那些新晉的所謂豪門可以比的。

    孩子們從小到大的教育問題，顧爺爺一直沒有插手，他相信顧奶奶能做得比他更好。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顧家的二代，再到顧墨城這個第三代，都非常的優秀，人品才學無一可挑，反而是顧爺爺自己一手溺愛到大的顧珊珊，現在讓人一想起就覺得作嘔。

    “你剛剛想問什麽？”吃完飯，顧爺爺問顧墨城。

    顧墨城知道，雖然他問了得到的答案可能也會和之前一樣，但他還是決定再問一次：“爺爺，我想你搬來和我一起住。”

    “不去。”顧爺爺說完靠在輪椅裏閉目養神。

    如果是之前，顧爺爺聽到顧墨城提到這個問題，一定會先訓斥一番：“我的決定什麽時候輪到你一個小輩來左右，說了多少次，不去就是不去，下次再敢提對你不客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