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城是在顏星兒送進搶救室的十分鍾後到的。

    “怎麽樣？”顧墨城問。

    “還不知道。”薛崇安答。

    等待總是焦急的，小蔣也不知什麽時候買來了幾瓶水，先給了顧墨城一瓶：“喝點水，壓壓驚。”

    顧墨城雖然不知道喝水是否真的能壓驚，但他還是接過：“謝謝。”

    小蔣手裏還有兩瓶水，一瓶夾在胳膊下，另一瓶擰開後才遞給薛崇安：“老大，喝點補充下水分，你看你急出了一後背的汗。”

    小蔣不提，薛崇安還沒有感覺，小蔣這麽一說，他還真覺得背後黏黏膩膩的。

    薛崇安趕緊找話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現場那邊，什麽情況？”

    “警方已經封鎖現場，肇事司機受傷嚴重，正在送往醫院搶救，救星兒的那個保鏢……當場死亡。”

    說道保鏢小麗死亡的消息，顧墨城有些不忍：“我會給她的家屬足夠的補償。”雖然再多的補償也換不回一條鮮活的生命，但除此之外，顧墨城也做不了什麽了。

    “這事你怎麽想好顏星兒說了嗎？”薛崇安問：“她要是知道了，會自責吧。”

    一想到這點，顧墨城也開始惆悵：“等她問起來再說吧。”

    小蔣應該是幾人中最不焦慮的那個，他的關心出發點隻是對前同事，不像顧墨城和薛崇安，一個是自家老婆，另一個是心懷不軌……哦，不對，是對心慕之人的擔憂。

    兩人的緊張情緒肉眼可見的幾乎要將整條走廊填滿，小蔣看不下去了，坐到薛崇安身邊，貼著他的耳朵說：“老大，你收斂一點，顧墨城那是關心媳婦兒，你也跟著緊張焦慮的，讓人看出來不好。”

    薛崇安抬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說完他也開始注意收斂，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麽在意裏麵的人。

    “你讓次讓我查的事情……”顧墨城也想找點事，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已經有點眉目了。”

    薛崇安眉頭一跳，想阻止他已經來不及了。

    “蔣家的現任當家人蔣愛國，目前隻有一個獨子。”

    “咳咳！”薛崇安狂咳嗽，希望顧墨城這個人能靈光一下，接收到自己的暗示。

    可惜，他的心意並沒有傳達到顧墨城那裏：“蔣家這位少爺，從來沒有在任何圈子裏露過臉，有人猜是他不喜交際，也有的猜是蔣愛國不想兒子過早接觸家族上的事情。”

    “咳咳咳咳咳！”薛崇安咳得嗓子都快啞了。

    “經過調查，蔣家的少爺很早就離開了蔣家，當初因為不知名原因，蔣少和蔣愛國吵了一架，之後便被送到國外留學去了，學成歸來依舊沒有回到蔣家。蔣愛國至今提到自己這個兒子，還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態度。”

    “根據經曆和時間上分析，你說的那個‘小蔣’，很有可能是將愛國的兒子，也就是……”顧墨城終於注意到薛崇安咳得撕心裂肺的模樣：“你怎麽了？”

    一旁的小蔣笑得意味深長，邊給薛崇安遞水，邊給他拍後背：“沒事，老大喝口水，喝點水就好了。”

    這種背後找人調查，結果卻被當事人聽了個正著的尷尬，薛崇安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一直鞍前馬後的小蔣也終於正式入了顧墨城的眼：“這是你助理？”

    “哪裏，哪裏，我是老大新收的小弟。”小蔣笑道：“顧少叫我小蔣就好，有什麽事招呼一聲，千萬不要客氣。”

    “咳……”顧墨城也尷尬地咳了一聲，然後擰開水，有一口沒一口喝著。

    走廊裏響起輪子滾過地麵的聲音。

    這聲音顧墨城聽著有些熟悉，抬頭一看，家裏的傭人正推著顧爺爺往這邊來。

    “爺爺。”顧墨城忙起身迎過去。

    薛崇安也跟著站起來：“顧爺爺。”

    顧爺爺不認識薛崇安，顧墨城主動介紹：“這是薛爺爺的孫子，這位是……”

    “我是小蔣，顧爺爺好。”小蔣笑著打招呼。

    於是病房外等待的人從三人變成了五人。

    緊閉的搶救室大門終於打開，醫生摘了口罩往外走：“病人已經脫離危險，大人小孩都平安。”

    顧墨城鬆了口氣，回頭對顧爺爺說：“爺爺，星兒她沒事，孩子也很好。”

    “我有耳朵，聽得見。”顧爺爺說。

    顏星兒還沒有醒，直接轉入了普通病房，顧爺爺輪椅停在病房外，等著顧墨城出來。

    顧墨城知道顏星兒出事肯定的消息爺爺肯定會知道，但是沒想到他會親自過來。

    顧爺爺出現在醫院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但實質上是在表明一個態度。

    爺爺承認了顏星兒的身份。

    這是我顧家的孫媳，動我顧家的人，這事就沒完。

    “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顧爺爺對顧墨城說：“既然對方這麽不把我們顧家放在眼裏，那也別想著我們會手下留情。”

    “是，我會盡快弄清楚這件事。”

    顧爺爺臨走前，輪椅在薛崇安麵前停了下：“你是鴻博的孫子？”

    薛鴻博，薛崇安爺爺的名字。

    薛崇安忙往前兩步，彎下腰：“我是。”

    “他活著的時候，念叨最多的就是你這個孫子，”顧爺爺目光微沉：“使勁在我跟前說，你有多好多好，聽得人耳朵生繭子。”

    薛崇安愣住了。他從爺爺那裏聽到最多的，永遠是隔壁顧爺爺的孫子顧墨城有多好多好，自己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顧爺爺的輪椅從薛崇安麵前滾過：“他一直以你為傲，別讓他失望。”

    薛崇安手掩在眼上，滾燙的淚水打濕的手心。

    “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這麽久了，二十四個字母還沒背下來，隔壁小墨城都能把乘法表倒背如流了！”

    “唉，墨城要是我孫子就好了，真想和老顧頭換一換。”

    “你又逃課，你屁股上長釘子了嗎？就這半天課，你都坐不住！？”

    爺爺吹胡子瞪眼的模樣還在眼前，這麽多年，絲毫沒有褪色的跡象。

    原來是這樣啊……

    薛崇安用力抹了把眼睛，顧墨城和蔣汀洲下意識看向別處。

    在你的心裏，我並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我也是你的驕傲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