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麽多雙眼睛和耳朵的密切下，薛崇安能做的隻是和顧墨城打個招呼這麽簡單。

    兩人全程交流不超過十分鍾，香檳杯輕輕一碰，抿一口互相示意，然後轉身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

    四十分鍾，薛崇安結束了全部的應酬，開始在酒會場中尋找小蔣。

    剛來時還不覺得人多，一旦你開始在他們中辨認你需要尋找的人，你就會希望不相幹的人直接原地蒸發。

    轉了三圈，始終沒有看到小蔣的身影，薛崇安有些納悶地給他打電話。

    一遍又一遍，始終無聲接聽。

    ——人呢？

    薛崇安給他發短信。

    ——在哪裏？

    所有消息，石沉大海。

    薛斌安開始一遍遍撥打電話，然後拉住場中負責端酒的穿著燕尾服的侍者詢問：“有沒有看到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長得挺秀氣，穿淺色西裝，打領結的年輕男人路過？”

    “抱歉，我沒有看到。”

    “很抱歉，我沒有注意。”

    “好像和另一位客人去了樓上會客區。”

    薛崇安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一邊往樓梯的方向走，繼續用手機撥小蔣的號碼。

    依舊無法接通。

    薛崇安還真沒料到小蔣會這麽不靠譜，轉念一想，小蔣不靠譜難道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情嗎？那家夥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那一點看上去像靠譜的樣子了？

    走到二層，薛崇安終於在吧台前會客區域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剛要開口叫小蔣，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角度錯開，他看到吧台前的紅木茶幾前還坐在一個國字臉一身正氣的中年人，而小蔣正戰戰兢兢立在他麵前。

    那個中年人是誰？看小蔣這麽害怕的模樣，難道他是……

    “老大，你終於來救我了！”

    小蔣的聲音將薛崇安驚醒，他注意到自己離那個紅木小圓茶幾已經沒幾步的距離，而小蔣不知何時轉過了頭，正對著他可憐巴巴的求救。

    薛崇安已經猜出了中年人的身份，這對父子可能有家務事要處理，他剛想先去一邊回避下，小蔣卻像是找到了老母雞的小雞崽子，飛快撲閃著翅膀躲到薛崇安身後。

    中年人的目光很快從自己不成器的兒子身上，轉移到他這裏。薛崇安強迫自己在直麵小蔣的父親時，還維持鎮定：“蔣叔叔好。”

    中年人“哼”了一嗓子：“少在這攀親帶故，誰是你叔叔，你又是誰？”

    看來這蔣愛國脾氣是真不好啊，難怪小蔣怕成這德行。薛崇安默默想著。

    看來這姓薛的小子被我這蠢兒子騙的團團轉啊，想想還挺慘的。蔣愛國默默在心裏同情著。

    薛崇安推了推小蔣，本來是打算讓他出來緩和下氣氛，結果小蔣怕是以為薛崇安想把他交到蔣愛國手裏，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蔣愛國看得眼角直抽搐，生怕自己今天真要被氣進回醫院，連忙大手一揮，讓這兩個小子滾蛋了：“看見你們這些不成器的小子頭就疼，趕緊走，越遠越好！”

    薛崇安帶著小蔣離開酒會，去了車庫，薛崇安取了車，拉開車門，小蔣趕緊縮進車裏。

    薛崇安冷眼看他：“演差不多就得了，那麽多人看著，他還能對你動粗不成？”

    小蔣忙不迭點頭：“我爸他可不管這個，我小時候上學，有一次把他的槍偷到的學校，我爸發現當場追到學校，把我按在學校旗杆下，扒了褲子就一頓狠抽。”

    “當時學校那麽多人看著呢，我暗戀的班花也在下麵，我爸揍的不僅僅是我的屁股，還有我被迫逝去的青春。要不是因為這個，沒準他現在孫子都能抱上了。”

    薛崇安這會兒立場堅定的跟蔣愛國站同一戰線上，都熊成這樣了，不揍還得了？

    “老大，酒會上有收獲嗎？”小蔣問著。

    “還看不出來。”薛崇安說：“主動來接觸的那幾個，態度都挺曖昧。”

    薛崇安目視前方，認真開車，小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笑了笑：“老大，你心裏是不是有主意了。”

    小蔣用的是肯定的語氣，他不覺得薛崇安是事事都要人指點的草包，該薛崇安自己做決定的時候，他從來不會指手畫腳。

    “既然大家都曖昧，”薛崇安說：“那我就來者不拒了。”

    一路上，小蔣明顯比平時沉默，薛崇安以為他是剛見過蔣愛國，心情低落，剛想安慰他兩句，扭頭一看，人已經仰頭靠在副駕椅背上呼呼大睡了。

    薛崇安又想氣又想笑，最後在燈紅綠燈的時候，幫他把安全帶係好了。

    一朵朵鉛雲在帝都上方匯聚，雨來得很快，一陣涼風刮過，豆大的雨點開始劈裏啪啦往下落。

    莫錦溪看了看天色，拿起身邊的傘撐開，走到了顏星兒身邊。

    顏星兒沒有反應，她正站在墓碑前，一點點擦拭上方的照，年輕的外婆梳著小圓發髻，正對著前方笑得燦爛。

    這是一張黑白的照片，是顏星兒從外婆隨身帶來的行李中找到的，發現時照片被夾在一本泛黃的日記本中。

    日記並不連貫，像是想到哪裏寫到哪裏，有的時候甚至充當了備忘錄的作用，遇到開心的事也會有幾句簡短的內容。大概是從顏星兒的媽媽去世後，這本日記就沒有在往後寫了，就算偶爾有些內容，也是看不出具體含義的雜亂無章的線條。

    日記本的中間似乎還夾著點別的，顏星兒翻回去，從夾層中，找到了一張磨損嚴重的紙，看顏色應該是從別的地方撕下來的。

    顏星兒將疊好的紙展開，紙張折痕的地方字跡已經模糊，感覺好輕輕一碰，紙張就會從中間分家。

    顏星兒把紙攤到書桌上，依稀能看出字體清秀大方，一看就是出自大家閨秀之手，和之前母親留下的手書對比之下，確認無疑這絕對是自己媽媽寫的，顏星兒一個字一個字辨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