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把年紀還努力記住步驟的老婆婆，江魚兒唏噓感慨萬千，又有些心酸，又有些無能為力，本該頤養天年的年紀還要出來討生活。
    老人家實際將將滿六十六，隻是生活讓她看起來顯老很多，更像有七老八十了。
    身上的衣服補丁加補丁，沒一塊地方是好的，頭上帶著的毛線帽子結了厚厚的伽，腳上的一雙老棉鞋也破了個洞，露出了幹枯的腳趾頭。
    年紀上來記性就差，一遍一遍還是會出錯，又怕眼前這個年輕人不耐煩，眼裏全是小心閃躲。
    她得靠這份活兒養活自己，就像江魚兒猜測一般，小饅頭心甘情願讓給了半歲的小孫子，用來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活夠本了，老天什麽時候想收就收了，娃娃才到這個世界，還沒有等到喪屍覆滅走出圍城出去看看，就這麽餓不好，餓不長肉，不長個，以後遇到危險也會跑的比別人慢。
    他們一家人能殺出重圍活下來，就是末日之前堅持多年鍛煉，跑的比尋常人快。
    華國有句老話叫“救急不救窮。”
    套到現在一樣的道理，救得了這頓，救不了下頓。
    全是可憐人。
    這一場教學耗費了兩個鍾頭，老人家才算勉強記住，主要功勞得益於不幹膠，江魚兒把它們撕成小片兒寫好序列號黏在各種開關上麵，隻要按序列號操作，調節就不會出錯。
    學到了新知識證明了自己的老人家非常高興，笑眯眯的張開嘴巴，露出裏麵幾乎掉光的牙齒，從裏衣口袋裏珍重的掏出一塊皺巴巴已經融化的巧克力，塞到江魚兒手裏示意這是額外的報酬。
    巧克力紙外麵的彩圖已經模糊，一看就知道不曉得被磨挲了多少次舍不得吃。
    看著麵前的雖然穿著破爛但渾身收拾的井井有條，那麽一瞬間似乎看到了外婆。
    瀲下眼睛，蓋住那滴淚水，江魚兒咳嗽兩聲才開口“不用，不用，太貴重了。”
    老婆婆執意要塞到江魚兒手裏，嘴裏連呼“沒關係，收下罷！這是老人家唯一拿得出手的一點心意。”
    她前麵也麵試了好幾個工作，都是因為記性不好被嫌棄，難得遇到個耐心的，以後日子也算有了個保障，一窮二白拿不出什麽感謝，唯有這塊巧克力上的了些許台麵，巧克力不止味道好，熱量也高，頂餓。
    這塊巧克力是十歲的小孫女生前最愛的奶油味道，她九死一生從一群大老爺們手裏搶的，當時場麵混亂一片狼藉，不時不注意孫女被貨櫃壓倒在下，永遠留在了破爛的小便利店。
    此後不管是多餓多受不了也舍不得吃掉這塊巧克力，時間一長，看到這塊巧克力就會胸口悶痛，它時刻提醒著孫女慘死的樣子，小小的人兒癟的像一張烙餅，骨頭寸寸斷裂，最喜歡的蝴蝶發卡碎成彩色的灰，再也不會甜甜叫“奶奶”。
    送出去了也好，斷了念想，好好生活。
    活著的總要活下去。
    孫子的再次降生才給這個家庭又重新注入了活力，兒媳婦帶著孩子哺乳還要挑豬糞，兒子有力氣去挖礦，挖礦風險高收益高，這年頭沒吃沒喝加上生產年紀大了所以奶少的可憐，吃不夠的娃娃天天哭，為了兌換一袋米糊糊加奶粉，毅然走向了賣命。
    這世上有人為了生存拋棄親人，也有人為了親人揮發生命。
    最終江魚兒盛情難卻收下了這塊早已過了保質期的巧克力，作為回禮臨走之前悄悄往老婆婆身上掛了個平安符，還留下了一小袋大米，省吃儉用可以煮一個月的粥喝，怕被當成共有糧食上繳，在上麵貼了提示的便利貼。
    看得出老婆婆以前該是很有教養的，老一輩能夠識字寫字舉止文雅的女人實在不多。
    她幫不了什麽，祝願就這樣平淡無奇的到死，比其很多還在路上掙紮的，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
    蕭隱早就在外麵等的不耐煩了，和他交接的是個爛賭鬼，上手快的很，天天在外城醉生夢死，有物資就去賭，沒物資就消停幾個月造人賣給基地，循環反複。
    至於曾不悔那兒沒人交接？讓基地頭痛去吧。
    索爾和白雪早就先行一步挖洞混出去，蕭隱看江魚兒手裏磨挲著一塊巧克力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又學昨天故技重施想要牽著手一起走。
    想明白的江魚兒自然不會再讓蕭隱得逞，把巧克力塞回兜裏，順勢兩手插進去，慢悠悠的向前麵走去。
    “書上說的果然有道理，女人心，海底針，翻臉比翻書還快！”
    看著空落落的手心，蕭隱有些不是滋味，不明白怎麽一晚上過去，人就跟川劇變臉似的完全換了副模樣？
    從背包中翻出《戀愛寶典》《討好女人100招》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症狀所在，蕭隱迷糊了，最後一拍腦袋瓜子，捏著一塊酒心巧克力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小魚兒，吃這個嗎？就像我對你的感情一樣的甜蜜。”
    “……”
    “小魚兒像我這麽鍾情專一帥氣無敵的絕版好男人，我告訴你！過了這個村……”
    “我就在下一個村等你！”
    “……”
    “你看！我手裏有一把土！”
    “你要不要栽在我手裏呢？”
    “……”
    “你是三我是九，除你了還是你。”
    蠢道士上哪兒學的土味情話，尬破天際，不愧是給索爾白雪蹦迪手電筒的男人。
    心境一變，沒了那些有的沒得想法，感覺就是再聽別人背書一般古井無波。
    隨手招了輛三輪坐上去，蕭隱趕緊見縫插針很上來，有些沮喪的佝著身子，整個人氣勢矮了一截，頭發覆住額頭，像個憂鬱少年。
    “小魚兒你都不感動嗎？我說了這麽多的表白的話。”
    “感動，看到了嗎？”指了指手上帶著的PROTREK，這一塊特別簡約的黑色手表，自帶指南針，重感應器技術，可以精確測量方位，氣壓/溫度，太陽能驅動係統可以免除後顧續航之憂，江魚兒一直帶在手上沒有取下來，蕭隱一時沒反應過來，來不及收回浮誇的演技，帶著哭腔問道。
    “看到什麽？”
    “我的表是黑的……”
    “……”
    這天沒法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