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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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阿哥心情不好,踏入浮雁沈魚莊之時我覺得連莊內的氛圍都和以往不一樣,安靜的讓人喘不過氣。

    看來成年劫還真的是個大劫啊,曆過便真的成年了,我輕輕地朝阿哥的臥室走去,這家夥有兩個愛好,一是玩,二是睡。

    如今他不愛玩了,也不在院子內看著出水的芙蓉發呆,那應該就是去睡覺了,路過蓮池之時,我特地認真地多看了幾眼那朵芙蓉,片片花瓣綻開,淡紫色略有幾分妖嬈感,除此以外也沒其他什麽特別之處,然而如此平凡之物他都能盯上許久,想必這就是書中所說的“睹物思人”,又或者是“物是人非”。

    如果我把那朵芙蓉花給拔了,那阿哥是不是就不會有所思了,從某種意義上說應該是這樣的,我這就叫做徹底斷了他的念想,我竟這般殘忍,想罷我就將手中的杏子酒置於池邊的草叢內,心內怕有人趁我施法之時將我的酒拿走,那就不好了。隨後隻輕輕地揮了揮袖子,水麵蕩起陣陣漣漪,像極了阿奶臉上的皺紋,再輕輕的揚手做摘取之勢,那朵紫色的芙蓉花經我一折騰,穩妥地落入了我的掌心。

    我左右張望了下,沒人啊哈哈哈,於是將紫芙蓉藏於袖內,撥開草叢,拎起來我的杏子酒,有些得意地朝阿哥的臥室走去。阿哥的心眼真是大,臥室的門都沒關緊,我一推便入內了,隻看見那個比我大不了多少歲的少年神仙穿著薄薄的白衫躺在床榻上,睡姿也是奔放豪爽,活生生一個大大的“大”字。他的臉還是那般清秀,難得眉毛沒有擰在一塊,看上去安詳多了,如此我心底也安穩了許多,便在他的塌邊坐下了。

    想到平日裏他總是愛捉弄我,我竟突然心生一計,我將那朵芙蓉花從袖中取出,不安分的手忍不住把玩著阿哥的青絲,我敢說天上沒有哪個神仙發質會比阿哥還好了。於是我便將那朵芙蓉插在他的頭頂上了,這般模樣很是喜感。

    等他醒來我再來找他嘮嗑吧,我一骨碌地站了起來。對著睡得死沉死沉的崇光說道:“你且好好睡著吧”。

    我剛轉身要走,卻不料睡得死沉的阿哥輕輕地喚了聲“素兒”。咦,這麽奇怪,今日他怎麽喚我素兒。因我的真身是隻小白鼠,所以素來大家都叫我阿白,但我的本名和“白”這個字沒有任何瓜葛,我的名字是“尺素”。

    這名字還是有點典故的,天上有個鯽魚仙專門幫忙傳遞各種物件啊,聽小姨子說阿爹阿娘戀愛的時候,就是鯽魚仙幫忙遞的情書,為了感謝鯽魚仙促成一對佳侶,二位大人就給我取名“尺素”。

    這名字斷然不可能給阿哥用的,小姨子說太娘了,我覺得也是。聽阿哥喚我真名,我由不得內心一顫,想來在阿哥的夢裏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我又做錯了壞事?又招惹了人?不可能不可能。我素來膽子小,別人不來招惹我,我是不會去招惹別人的,我可隻想安安穩穩平平淡淡做一個逍遙散仙。

    我站在原地,要不然還是走吧,反正他做夢說胡話呢,醒來便不會記得,於是我大步地向前邁了一步,不料,前腳剛落地,又聽到阿哥用低沉的有些慵懶的還有些怪罪的語氣念道:“過來”。

    我……阿哥最喜歡喚我過去了,看來他應該是在裝睡?我轉過身子再回到床榻邊,隻見他仍緊閉著雙眼,一雙眉目像極了書中畫的俊俏劍客模樣,像山淡淡起伏又有幾絲威嚴,像水沉靜又讓人心下免不了漾起微微波瀾。

    我瞪著眼睛,不知他是否可以看得到此時我的模樣,幹脆認真地回了句“作甚”,寵哥的心理作祟,少不了又幫他把蓋的隨意的被子拉起,正正好將他的肩頭遮住。不料他卻突然使勁,將我一下子拖入他的懷中,真是前所未有的事啊,十日內“老態龍鍾”的人兒此刻有這般大的力氣?就算有,從前的阿哥可不會讓我和他躺在一張床榻上。

    我心下一慌,阿哥變了?阿哥在做夢?但若說變,他從人間回來後就真的變了,若說在做夢,那還有點意思了,他的夢一定與我有關。我心內搗鼓著我是該掙脫呢還是不掙脫呢,若掙脫了接下來啥都不會發生了,我就沒法看戲了;若不掙脫想必有些好玩。

    我還把自己想成一個看戲的人,真傻真傻,明明我就是一個戲中人。被他這麽一拉,我的身子便側著趴在他的身上,阿哥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讓人聞起來神清氣爽啊,此刻的我不介意多在他身上趴一會兒,反正吃虧是他,還得承受著我的重量。

    少說我如今也七十多斤了,我就乖巧地趴著,半邊臉和身子緊緊地貼著他的身子,還能聽見他怦怦怦的心跳,順勢感受他溫熱的體溫,書裏麵做大事前男男女女便是這般姿勢。但書裏還寫著,做這等事的前提需是你情我願,互相喜歡;這也沒問題,阿哥斷然不可能不喜歡我這個妹妹的,我也是喜歡他的。我明目張膽地看著他的臉,好看好看;

    我這哥哥真的是目前本小仙見過最好看的仙了,這等事隻可做一次,那也不能讓阿哥跟別人做了去。我既這樣想著,便輕輕地又問了句:“你可是醒著?”他並不理會我,還是閉著眼,我少不了又問了句:“你叫我過來又不跟我說過來作甚”。

    這回他終於說話了,可是和我問的話好似沒有關係,隻是右手將我摟的更緊了,莫名地,我竟覺得臉頰微微發熱,阿哥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進我的耳裏:“別走”。“好好好,不走”。我保持這般姿勢,初時不覺得累,可沒過多久,便覺得手腳發麻,腿也是麻酥酥的,我將原本垂在床榻之下的小腿一收。看著阿哥睡得舒坦的模樣,嗬嗬,你睡得舒服,我可不舒服,便將小腿抬起,順勢稍稍挪了挪了自己的身體,將腿直接壓在阿哥的腿上。

    這回你還舒服嗎?阿哥眉頭一皺,大事不好!他竟然抱著我又側了個身,連睡覺都這麽不安分。側身後,我和他麵麵相對了,這波操作令我自己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阿哥啊,我不陪你玩了,我掙脫著起身,誰料,這一下子又招惹上事情了。是以和書中的下一幕如出一轍,不知怎的,許是他使了勁,少年的涼唇洶湧地撞上了我的唇,嗯……說不出的味道,我的臉愈發燙了,但身體卻實誠的很,不知為何竟也配合著他,但我隻在書本裏見過,還從未操作過,總之不知該如何應對,隻是緊緊地抿著唇。

    而他終於睜開了眼睛。嚇得我立馬扯下了他頭上的芙蓉,而他看著我的眼神好似很吃驚,一把推開了我。“阿白,你在做什麽?”“啊,什麽我在做什麽,不是阿哥你在做什麽嗎?”阿哥聽我一說,他的臉也紅了:“都快是成年人了,還不懂規矩,進我的臥室先敲門”。敲門?我有些憤懣:“從前都不用敲門的,阿哥你去了一趟人間,回來便與我生分了”。

    ……

    他歎了一口氣,他從前不歎氣的,他是真的變了。片刻,他的眼神終於柔和了些,看著站在離床三尺左右距離的我,還是衝我招呼到:“過來”。

    “我不”。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張臉看起來憂鬱極了,不爭氣的我心又軟了。唉,算了算了,我還是走了過去,念念叨叨道:“我買了兩壺杏子酒給你喝,盡忘先生說喝了便會忘記所有憂愁,等會兒我陪你喝喝”。

    久違地,他終於笑了,盡管隻是一瞬:“阿白竟會自己去買酒了”。“那是,不久後我也便成年了,喝酒算什麽”。

    阿哥聽我說話又愣了一下,人間一趟他不僅性子變了,還遲鈍了,既然如此,我便又上前一步,將他從床榻上扯了下來,這回我的力氣也格外的大。他光著腳站在木板上。

    我得意地衝他說:“走,喝酒”。“嗯,對了,還有跟我說說你剛才做了什麽夢,幹嘛叫我的名字”。“我叫了你的名字?”他看起來好像不知道這件事。“對啊,你叫我素兒”。“素兒……”。

    我還等著阿哥跟我說說他有何事要跟我說,卻沒想到那個時候的他沉默片刻之後,隻是衝我說道,“素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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