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守時沒有讓李鐵頭一家在島上過十五，聚會後，十二一早就讓他們走了。

    其實這也是李鐵頭的意思，因為十五要給先人送燈。既然總是要走，不如就早走，也好對鄉裏有個交代，說是回家盡孝。

    趙慧臨走時，在李航墳前大哭了一場。雖然每年清明和他的忌日，劉小梅和其他戰友都會來祭拜，趙慧總覺得兒子是孤單的。

    她想將兒子的屍骨帶回老家祖墳安葬，卻遭到了李鐵頭的反對。

    “兒子的心在這片島、這片海，就讓大海和他的戰友陪著他吧。再說了，小梅在這裏，總有後生給他上墳。跟著我們回去，等我們百年歸西，還有誰會記得他？”

    趙慧雖然惱恨小梅將李航唯一的骨血折騰沒了，又那麽快就再嫁，但這幾年，胡明明和劉小梅對李航的祭奠她都瞧在眼裏。

    而且李鐵頭說的是大實話。家裏幾個弟兄除了都惦記著那點兒撫恤金和他們老兩口的積蓄，誰會真正在意李航！

    李家走的時候，劉小梅和胡明明還去送了行。劉小梅悄悄兒給了趙慧一千塊錢。

    這一千塊錢，是她這幾年攢的工資。對於每月都得接濟娘家弟妹的劉小梅來說，攢下這些錢並不容易。

    好在，二妹已經工作，能夠幫她分擔一些。而且，胡家這邊，開支不用她掏。

    “媽，我知道這些錢彌補不了我對李家的虧欠。我隻是想替李航盡盡孝。您放心拿著，這都是我的工資，和胡明明沒有關係。

    以後您和爸在家要多注意身體。缺什麽了，就托人寫封信過來。想回島上走一走，我也都歡迎。”

    趙慧沒有收那一千塊錢。

    “孩子，雖然我不會原諒你，如果李航不出事，你卻還是我兒媳婦。我們走了，不會再回來了。李航睡在這裏，一切都拜托給你了。希望你能經常去看看他，和他說說話。

    我要是收了這錢，你就覺得對得起李家了，就慢慢地將李航給忘了。我和老頭子一把年紀，死也死著了，能花幾個錢？我不要錢，隻要求你別讓我兒子當個孤魂野鬼。”

    趙慧的反應是劉小梅始料未及的。她沒想到自己的形象在這個婆婆眼裏居然是這個樣子的。她以為自己這幾年的做法已經讓她改觀了。

    從前發生的那些事情，說實話，最痛的傷心人難道不是她嗎？

    趙慧再心疼兒子，她也還有幾個孩子。而她劉小梅，那時候可隻有李航這一根主心骨，後來又痛失孩子，更是生無可戀。

    別人眼裏，她是走了出來，而且又擁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可心裏缺失的那一塊，是永遠也補不回來的。

    劉小梅將裝著錢的小包又塞回趙慧的行李，拉著胡明明，頭也不回地走了。

    是的，給了錢，她就不再欠李家什麽了。以後，她就隻欠李航一個人的。

    劉小梅從碼頭回來，沒進家門，而是上樓去找了方菲。

    方菲見她眼圈紅紅，什麽也沒問，給她泡了一杯玫瑰蜂蜜茶。

    “菲菲，做人真的好難。從前很多時候，我都想過一了百了。也不曉得那時候是怎麽熬過來的。”

    “你又不是你一個人。你是代替李航和他未出世的孩子活著的。一個人，卻用三雙眼睛看世界，自然要堅強很多。”方菲淡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