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長梅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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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昭南王這號人物,江離人的印象並不太深。
前世在江家,她曾差一些就嫁給了溫東言。江離人還記得,鎮國公大人楊晉與溫東言之間,似乎沒少勾心鬥角。
方才百姓們口中所議論,也並非空穴來風。
雖說溫東言眼下手握兵權不假,貌若仙尊也不虛,可罹患眼疾百病纏身也屬實情。江家大小姐江映雪自然是看不上溫東言的,她誌在後宮之首一國之母。
這也就是江遠山為何會突然尋到江離人母女,並要接她們回府的原因。
起初太皇太後本是想賜婚江映雪與溫東言,江映雪尋死覓活要江遠山入宮,與太皇太後另做商議。
也不得而知江遠山與太皇太後所雲雲,一言蔽之,最後是江家貳小姐被許配給了溫東言。
要說起這個江遠山跟太皇太後的關係,那要追溯到先帝的孩童時期去了。
江遠山的母親是太皇太後的義妹,一次母親帶著江遠山入宮與太皇太後敘舊,孩童時期一直沒什麽玩伴的先帝,與江遠山一拍即合,十分投緣。此後,江遠山便成了宮中的常客。
江遠山也算是太皇太後看著長大的,嚴格意義上來說,他與先帝也算是名義上的表兄弟。先帝登基後,封了江遠山“太傅”這一表恩寵卻無實職的官銜。也算是奠定了江家在永安城的名門基石。
前世江離人大抵是騾子踢了腦袋,為了一個一見傾心的楊晉,拒婚昭南王,差一些連累九族被誅。
如願嫁給楊晉之後,江離人才知曉他對江映雪的那點花花腸子,隻是那時候她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傻子,便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誰能想到自恃清高的江映雪,最後竟與她的夫君楊晉私通苟合?
那日江映雪與楊晉苟且被孟三娘撞了個正著,孟三娘一怒之下打了江映雪一巴掌。於是,這對狗男女明目張膽地殺人了。
同父異母的姐姐親手將她們母女活活打死在冰天雪地裏,她曾經深愛入骨的男人,站在一旁說盡了足以讓她萬劫不複的話。離開那個世界的時候,她竟是衣不蔽體,以雪作墳。
枉她為他不惜得罪朝廷,為他受盡眾叛親離,最後竟被他羞辱至死!
他縱然是罔顧人倫,她也難辭其咎。正是這諸多的“枉她”,害人終害己。若她沒有愛他卑微刻骨,亦不會被他傷她體無完膚。
實在是不敢再回想,她生怕自己跌入那個記憶的漩渦裏。
此般思緒在腹中如此幾番翻覆,江離人目視著溫東言背影的眼神,竟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西風此前早就讓人備好了馬車,走出了渡口的長廊,遠遠就看見王府的馬車在外頭候著了。
上了馬車,西風目光深晦地問溫東言:“王爺,關於天舟城與長梅山莊的婚事,您事先就知道了?”
溫東言端坐如鍾,身子微微跟著馬車的顛簸而晃動。
“不知。”
西風眉頭一沉,“那我們務必要更加謹慎才是。”
溫東言闔眼假寐,不置一詞。
百姓們都以為當年是溫東言自廢太子之位,可真正知曉內情的,也隻少數人。畢竟這事情關乎到整個皇室的顏麵,那是一樁醜聞。
四年前,溫東言的母妃,也就是前朝的第一任皇後,因與外戚有染,一朝東窗事發,被先帝一怒之下賜以毒酒,命薨冷宮。
當時即便滴血驗親,證實了溫東言確實是先帝之子,可先帝卻依舊難除心中芥蒂。又幾經三番,受不住幾位重臣們的進諫,他還是廢除了溫東言的太子之位。後立靜妃為後,再立靜妃所生的二皇子溫耿為太子。
未及半年,先帝鬱鬱而終。
也不知先帝是出於何意,彌留之際竟立下了這樣的遺囑——太子溫耿繼承皇位,溫東言封昭南王,南下邊關收複南疆國土。若是三年內成功收複疆土,南疆便歸他所屬,永不收回。
而今,溫東言當真在三年內就收複了蠻人侵地。
從古至今,誰人打了勝仗不是風光凱旋,受萬人敬仰?也隻有他這一戰,朝廷連昭告天下都不曾。
南疆戰火將將得熄,漠北平定也不過半月,溫東言就被一道聖旨召回了永安。皇帝還賜了他一座位於大昭國西南部的城池,又封天舟城城主。
也隻有溫東言清楚,皇帝這又是封又是賞的,看似是賀他建功立業,實則是在削弱他的兵權,將他置於眼皮子底下過活。
天舟城位於大昭國的西南部,與帝都永安城為鄰,同南疆垮了半片國土的距離。如此一來,溫東言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再回南疆,那處兵權政事便也隻得稍一稍。
想來太皇太後是更中意“好事成雙”,竟還替他訂了一樁婚事。誰知道這“囍”字裏頭,究竟藏了多少玄機?
長梅山莊。
夜色漸濃冷風陣陣,下人們陸陸續續地點亮了山莊裏的燈燭。偌大的長梅山莊,人丁興旺、富麗堂皇。
江離人與母親站在山莊大堂內,衣著樸素的母女倆在這個珠圍翠繞的地方,顯得尤其的格格不入。
孟三娘看江遠山的眼神裏,盛著光。這一刻江離人有些感慨,女人這一生究竟是為哪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必須忠貞一人。
母親容忍了江遠山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十餘載,甚至如今看他妻妾成群,而她隻是被歸置為最小的一房,她也不曾抱怨過。
到底是愛得卑微,叫人心寒。
這一次進江家,江離人並無過多的情緒,前世她歡歡喜喜地將所有人都喊了一遍,這一世隻有表麵上的客套。
前世那些“爹爹、母親、二妾母、三妾母、姐姐、弟弟”,都改口成了“父親、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大小姐、少爺”。
如此客套又生疏的稱呼,不過是江離人明哲保身的手段,以及立場的自我表明。卻也不出所料地換來了那些女人們的稱讚,都在說江離人懂“規矩”。
江離人有所顧忌,她害怕,恐懼著前世的噩夢。於是,無論如何也要拉著母親同她睡一個屋。
夜裏,江離人正好洗漱出來,就看到江映雪正在跟母親說話,她趕忙走上前,將母親護在身後。
“阿離,你……怎麽了?”孟三娘對江離人的異常舉止倍感疑惑。
江離人麵無波瀾地看著江映雪,也並不開口叫人,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沒事”。
“妹妹,你雖是從窮鄉僻壤過來,怎麽說現在都是江家的人了,也要曉得一些規矩才是。”江映雪淡淡地睨了江離人一眼。
“是,大小姐。”
“都是一家人,你也不用太拘禮,喚我姐姐便是。”
江離人看透了江映雪的這種惺惺假態,想起那日漫天風雪中,她那副歹毒的嘴臉,江離人柳眉稍稍一沉。
“阿離深知自己是何身份,不敢逾禮。”
江映雪似乎是很滿意,笑得一臉明媚如風。
“妹妹,母親讓我給你同你母……與四妾母,帶來了些新衣裳和首飾。”說著,她示意身後的丫鬟將東西放置在一旁的案箱上。
江離人隻冷漠地瞥了一眼那些綾羅綢緞、珠寶首飾,什麽話也沒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