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滿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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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東言眼神一凜,“鞭傷?”
西風點頭,“是的……我聽到長梅山莊的下人們議論,大抵說是江四夫人犯了什麽事情,被大夫人用家法伺候。江小姐為了護住四夫人,將所有的鞭子都擋了去。”
“還有嗎?”溫東言不怒自威。
西風麵色為難,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他確實還有沒說出口的話……不敢說,亦是難以啟齒。
“說。”簡簡單單一個字,卻不容人拒絕。
“她們私底下說……說四夫人是風塵女,江小姐是……是娼妓之女……”
本以為溫東言會怒形於色,沒成想他卻出奇的平靜。
“西風。”溫東言淡淡地說道,“替我去將滿先生請來,就現在。”
“是。”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西風才帶著滿先生回來了。
“俏王爺找我何事?”
身後響起一道似醉非醉的聲音。
溫東言回頭看去,一個年過而立相貌堂堂的男人正半眯著星眸看他,男人手中還提著一壺酒
溫東言輕笑,“滿先生還是一如從前,風流瀟灑,好不快活。”
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朝。滿樓春,大昭聞名遐邇的陰陽先生,通八卦諳易經,尤其擅長奇門遁甲術。
是個厲害的陰陽先生沒錯,活得也是叫許多人羨慕不來。最喜喝花酒,流連煙花之地。夜夜春宵香風滿樓,這樣的快意人生倒是也對得起他的名字。
這種奇才,本該為朝廷所重用,卻偏是個淡泊名利不屑與官場往來的浪蕩君子。整個朝廷之中,能請得動滿樓春的怕也隻有溫東言一人了。
“王爺,你不要告訴我,你是掛念我了才將我尋來的。”滿樓春雖是一身酒氣,眼睛裏的光卻賊亮得很。
“坐。”溫東言道。
滿樓春倒也不客氣,不端不正地坐下,酒壺往食案上一放,實乃賓至如歸。
“滿先生一向未卜先知,想來,此番必然也曉得本王找你所為何事。”
滿樓春雙掌往身後的木地板隨意一放,支著自己的上半身,外袍半敞。
“笑話,我要是事事都能未卜先知,那我還是人嗎?再說了,我可不是什麽未卜先知,我就是個事後滿樓春。”
溫東言:“滿先生謙遜了。那本王就與滿先生直說了,這次是想請滿先生替本王擇個成婚的良辰吉日。”
滿樓春嗤笑一聲,擺擺手道:“算不出。”
溫東言不解道:“滿先生算過了?”
滿樓春點頭,“嗯,早些時日替你夜觀星象卜了一卦。”頓了頓,他又搖搖頭,“東方七宿之首有異動……角宿值日不非輕,祭祀婚姻事不成,埋葬若還逢此日,三年之內有災驚。”
溫東言顫了顫眼皮子,又問:“依滿先生來看,星宿之象何時逆轉?”
滿樓春提起酒壺站起來,“依我看……難說。”
“難道……是本王與那女子屬相相衝?”溫東言力求解惑。
“非也非也……”滿樓春將鬆垮耷拉的外袍穿好,“恰恰相反。”
“此話怎講?”溫東言也站了起來。
“此女子名曰江離人是否?錦州人是否?芳齡十七是否?”
溫東言:“毫無差錯。”
“那就是她沒錯了,我也給她占星卜卦了,亢宿星動。亢宿為東方第二宿,卦象與王爺的星宿卦象恰好相反,變者能帶動整個東方蒼龍七宿的運勢,故多吉。”
“滿先生的意思是,此女子將助我?”
“卦象上是這樣顯示的沒有錯,但此女子五行為金,王爺為木。兩廂牽綰作伴的話,極有可能會出現金克木、剛勝柔的局麵。故而,王爺一定要注意,自古就有“牝雞司晨,惟家之索”一說,萬不可陰陽顛倒。”
溫東言聽得明明白白,滿樓春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若他將與江離人其共連理的話,此女子既能助他亦能毀他。是助是毀,全然取決於溫東言如何對待她。
“五行本就是有了相生再有相克,王爺無需太過焦慮。”
溫東言對著滿樓春行了個揖禮,誠然道:“謝過滿先生,本王定會謹記於心。”
滿樓春緩緩揚起嘴角,轉身離開。
“滿先生不留下用過晚膳再走?我們一起小酌幾杯?”
滿樓春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王爺是美,可終究比不過我那些美人兒,我今兒就不奉陪了!”
溫東言目送著滿樓春,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道拐角,心中不免一陣感慨——若是他的母親還在世,他們三個人定還能像從前一般,把酒言歡。
溫東言的母親嶽氏出自商賈門第,年少時也曾拜師學藝,而滿樓春,是溫東言母親的師弟。
江離人連續在閨房裏待了兩天,因為隻能趴著睡,她這兩天可謂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許是趴著壓得心髒不好受,江離人幾乎隻要一入眠就會遭到夢魘的糾纏。睡都睡不好的人的人,自然是沒什麽食欲,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少。
唯一讓她覺得欣慰的事情,大抵就是母親在花滿樓當過藝伎的風波終是過去了。
江遠山親自找孟三娘問清了事情的原委真相之後,就命令長梅山莊上上下下的人,不得再言論此事。說來也諷刺,她們母女得此“厚待”竟是托了昭南王的福。
青天大白日的,江離人犯了困。
側臥而憩,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正當意識漸漸沉入黑暗之時,耳邊有人叫喚她。
“阿離,阿離!快醒醒!”是母親的聲音。
江離人衷心祈禱自己這一刻已經暈過去了,什麽都聽不見最好,讓她徹頭徹尾地睡個地老天荒。
“娘……我好累……別吵好嗎?”江離人眼皮也不抬。
“不是娘要打攪你休息,但是你現在還真睡不得。王爺來了,要見你!”
聞言,江離人倏地睜開雙眼,孟三娘正滿臉焦灼地看著她。
“王爺來了?來找我的?”
孟三娘連連點頭,“就是來找你的,老爺說你染了風寒正臥床休息。”
“如此……那不就沒事了嗎?讓我好好休息吧……”江離人鬆了口氣。
“可是王爺說要來看你,現在已經往這邊來了。”
江離人:“……”
無聲長歎一氣——算了,不睡了,一個個都是找她討命來的。
溫東言來了,就自己一個人。
“民婦孟三娘見過王爺。”孟三娘行禮。
“多禮了。”溫東言道。
“王爺,離人重疾在身,不能起身行禮,還望王爺見諒。”江離人聲音細小如蚊蟲低鳴。
溫東言一言不發地坐下。
孟三娘正欲給溫東言倒杯茶,溫東言擺手示意,“不必勞煩。”
“這……那民婦先出去了。”說完,孟三娘轉身離開。
“身子骨怎的這麽弱?將來如何生孩子?”溫東言麵不改色,順帶給自己添了杯茶。
江離人:“……”
“深承王爺眷注,阿離往後一定注意調養生息,爭取早日為王爺開枝散葉。”
溫東言看著隻將腦袋露出被子外麵的江離人,她看起來氣色全無,形容憔悴,相比上次見麵,似乎又消瘦了一些。
“本王是問你如何病了的,如此榆木腦袋,以後如何做好本王的賢內助?”他深邃的眼眸卻一直盯著江離人蒼白的小臉。
江離人無暇欣賞美男,沉著眼簾回道:“是,但是阿離並非不可雕之朽木,往後還望王爺不吝賜教,不嫌阿離才是。”
溫東言:“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忘嘴上逞強,生怕本王還不識你能言巧辯?別跟本王耍嘴皮子,問你什麽你回答什麽便是。”
江離人覺得腦袋越來越沉,她甕聲甕氣地回答:“我爹沒跟你說嗎?隻是染了風寒而已……”
“哦?是嗎?”溫東言知道江離人快要睡著了。
“嗯……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