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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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清道不明,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貪婪這個人的好。母親走後的許多年裏,他沒有如履薄冰般的顧影自憐,卻也懷念極了那種被擁在懷中的溫柔。

    聽她喚他“長晏”的時候,他覺得心頭一軟。

    江離人的聲音很好聽,清脆如鈴。母親當年如此受先帝恩寵,與她那副天籟之音也沒少沾邊。

    並非是錯覺,江離人的音色與母親的嗓音有些相似。這個聲音待他輕聲細語之時,就似一條線索,將他的貪婪一點點引出來。

    方才看她氣鼓鼓地跟在自己的身後,溫東言想要戲弄她,便轉身敞懷開臂地等她鑽進來。熟料,這小妮子竟還這般粗魯野蠻,一掌就將他推開了。

    玩心大漲,溫東言故意擺臉色駭她,確實未曾想過她是以為自己蠱毒作祟了。討個擁抱,得來也不算費勁。

    “放開我!”江離人掙紮。

    溫東言一手扼住她的手腕,一手圈住她的腰,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江離人索性仰頭看他,又裝模作樣地踮了踮足尖。

    “長晏,要不要一起共赴春宵?”

    與他共處的每一刻,她都在提醒著自己,她要如何攀附這個男人。更甚是,癡人說夢,奢想能讓他甘願為她赴湯蹈火。

    溫東言垂眉看她,眼似漾秋波,口若含朱丹;千嬌百媚,騷而不淫。

    試問,哪個男人會不為眼前佳人所動?

    “拒絕。”溫東言麵無表情地說道。

    江離人:“……”

    說得好聽點,她是在邀約他,不入耳的話,那就是勾引。舍棄一個女人的矜持,搔首弄姿。

    重點是這個男人並不吃她這一套。

    “我覺得我男裝也不算差勁,你要不要試著在我身上過渡一下,喜歡女人,喜歡我?”江離人豁出去了。

    “不能。”言簡意賅。

    江離人不服氣,腳尖踮高。見勢,溫東言昂首抬起下巴。他這麽一避,別說是吻唇,她連他的下巴都親不到。

    “這麽急著投懷送抱?”溫東言問她。

    江離人想了想,點點頭,道:“左右都是要成為王爺的人,早些和晚些都一樣吧?”

    溫東言:“既是我的人,就更該深諳我喜什麽不喜什麽。”

    於江離人聽來,這是來自溫東言溫柔的警告。

    “是,我知道了。”她放平足底。

    “你又知道什麽了?”

    “深諳王爺喜龍陽,不喜我。”

    溫東言放開她的手,轉身離開之際,說:“不要在我麵前裝什麽投懷送抱,也不要自作可憐。回去對著鏡子勤加練習,自欺還要欺人,太甚。”

    江離人斂足原地,對著溫東言的背影說道:“王爺在任何時候,都能將自己想要表現的模樣“演”得惟妙惟肖,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與王爺討教討教?”

    演?溫東言步履不停,付諸一笑。

    演,在江離人眼裏,溫東言的每一張麵孔,都教人辯不出個真切來。

    夜裏,溫東言給江離人另外安排了臥房。折騰了一整日,江離人一沾枕頭就安眠到天明。

    翌日晨起時,朝陽堪堪露麵不久。

    洗漱梳妝,穿戴整齊之後,溫東言像是踩點一般,進來了。

    “怎的起這麽早?有急事?”他問。

    “嗯,有事。”她捋了捋肩上一綹秀發。

    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她突然神情認真地看著溫東言。

    “我想問你些事情。”

    溫東言將仆人們都支走了,道:“問。”

    “仇千塵在大昭這些日子,有沒有傷過人?”

    “不需要問些多餘的,想做什麽就去做罷。”溫東言似乎知道她所問何事。

    “你知道我想問些什麽?”

    溫東言:“知道。你盡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便是。死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螻蟻,官府那幫吃皇糧的,不會管人是怎麽死的。”

    她絲毫不覺得訝異,對於溫東言對自己的行為想法了如指掌這件事情,她已經漸漸地習慣了。

    江離人點了點頭,幹脆地說:“那我先告辭了。”

    “嗯?”溫東言鬱氣明顯不滿,說:“我是你未婚夫,不是你江湖上認識的那些阿貓阿狗,誰人教你這般對未婚夫說話的?”

    江離人:“……”

    “那……長晏,我先回去了?”她換了個輕柔的語氣。

    溫東言轉身走出房門,道:“用過早膳再去。”

    離開王府之後,江離人第一時間並不是回長梅山莊,而是去了北街張少府的府邸。

    早去幾天前,張少府家的大公子張元離奇失蹤,尋人啟事貼滿了城牆。張少府為此就差將永安城掘地三尺了,愣是沒將張元尋到。

    當江離人將昨日在樹林中拾起的那支玉簪,擺到張少府麵前時,中年男人就似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我兒……我兒的發簪,他現在在哪兒?!”

    江離人:“死了。”

    說起這個張元,江離人會因為這個發簪認得他,說明兩人之前有過淵源。

    那一日在永安街頭巧遇鳳天涯的時候,她遇上的那幾個紈絝子弟裏麵,帶頭的人正是張元。

    張元心中咽不下那口氣,幾次三番去找過江離人麻煩。

    雖然他爹是少府大人,礙於江離人是太傅大人的千金,他也隻敢暗地裏拍點水花。這麽一來二去的,有些東西就眼熟了。

    張少府自然是不會相信江離人的一麵之詞,好好的人怎麽能說沒就沒了?

    幾句交談之後,他便開始懷疑江離人,懷疑是她害死自己的兒子。

    “不妨告訴張大人,我是長梅山莊二小姐。之前確實是與您的兒子有些過節,卻未曾做過半分為民除害的事情。”

    一語雙關,直白得就像是銀河瀉九天。氣得張少府臉色鐵青,險些口吐鮮血。

    “那日我是與鎮國公楊大人同行時,發現了令公子的屍首,若是不信,大人大可去與鎮國公取證。”

    張少府雖然生了個劣跡斑斑的犬子,但是傳聞其為人倒是弊絕風清,剛正不阿。

    跌宕起伏的情緒幾經平複,兩人最後總算是和和氣氣地說清楚了這件事情。

    江離人將張元屍首的所在之地告訴了張少府。

    “想必貴公子是去狩獵時,不小心遭了野獸襲擊。我昨日在他的身邊撒了藥粉,短暫時間內,不會有蟲蟻走獸靠近他。”

    “江小姐,先前是老夫魯莽了,失禮。你今日這份情,老夫來日必定還上。”張少府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送客。

    “不必送了,節哀。”說完,江離人揚長而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