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識字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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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人裏有人指責夥計,說醫者父母心,怎麽能把病人從藥堂裏趕出來。
夥計辯解稱這對兄妹已欠好幾日的藥錢和食宿,他們家也不是開善堂的,都這樣賒著難不成是要賠本。
話是沒錯,可這小姑娘一看就是病的厲害,臉上已無血色,四肢綿軟無力當真是一副要死的樣子。就這樣把人轟出來,那也要十分硬的心腸才辦得到了。
夥計這邊正在轟人,冷不防旁邊有個清冷的男聲問:“他欠你多少銀子?”
正是陳峰撩著車簾冷眼在問。
夥計見這轎子的製式就知道是極不得了的富貴人家,又聽他這麽問,便想著大約是那種樂善好施的大戶人家,因此忙說:“一天診費加藥材加食宿攏共三吊錢,四天嘛,公子您看這……”
陳峰從錢袋裏掏出幾塊銀子,隔著車窗拋了過去。
夥計接過銀子在手裏一掂笑著說:“多了。”隨後低頭對那對兄妹道:“行,兩清,裏邊請吧。”
“不必。”陳峰對少年道:“帶你妹妹上後麵的馬車。”隨後對侍立在下的小牟說:“你進宮去請往常給小姐看病的王太醫到府上。”
少年愣了半晌,透過他看向坐在裏側的那個女子,南懷珂冷淡的瞄他一眼轉過頭去沒有說話。
陳峰蹙眉:“你要在這看著你妹妹咽氣?”少年一驚,咬咬牙抱起妹妹上了後頭的車。
一直回到角門下了馬,小廝迎上來說二老爺找她。
進了書房,南駿峨和兒子南崇銘已等她許久,並已聽說她把那在席上惹事的少年帶了回來。
“你不是說要把他送回去,怎麽帶回來了?”南駿峨問。
南懷珂心平氣和地回答:“一個乞兒又沒有家,他還有個妹妹,所以我一並帶回來了。”
“皇上要是”
“皇上要是問責,侄女兒自己受罰就是,絕不會連累其他幾房。”
南駿峨搖搖頭,仿佛很語重心長地說:“珂兒,姑娘家終究是要嫁人,宅子外頭的事我勸你還是少管為妙。今日你在大宴上鋒芒太露,知道是什麽後果嗎?”
這是一下子把岐國公府抬到了最前頭,確實太招搖了。她不是不明白這一點,可是又怎麽樣,難道謹小慎微就可以避開危險和爭鬥?
前世她做人倒夠嚴於律己,到頭來如何,還不是被人出賣得幹幹淨淨,如今寧可和別人鬥的死去活來也不要任人宰割。
“二伯,國公府從來就沒有從爭鬥中退出過,父親的兵權就是權力的象征,所有渴望分一杯羹的人都不會忘了我們南家。不進則退此世人之常,二伯該不會是怕了吧?”
南崇銘嗬斥道:“沒規矩的東西,這麽對我父親說話?”
南懷珂瞥他一眼,心中早已生出一番心思。
二伯的獨子、二嬸的命根,拿住他就是拿住二房。她該怎麽才能拿捏住這個人,將他放在自己的鼓掌之中任意差使?
南崇銘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老實了,又似模似樣逞著大堂哥的樣子教訓兩句。
她漠然看著他翻動著嘴皮子,半晌才問:“你說完沒有,說完我走了。”
“你”
南駿峨在後頭止住兒子:“算了,別管她。”
“父親,她這樣目無尊長……”
“由她去,”南駿峨哼一聲咬牙切齒說:“這種人治她的最好法子就是由著她去闖禍。等她真闖了彌天大禍,我看大哥怎麽救她。”
而對南懷珂來說,她知道他們恨她。他們越恨她她就越高興,來自報複的暢快感覺就越強烈。他們還不夠慘不夠苦,她還遠遠沒有玩夠,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回到院子裏的時候,王太醫還沒有到,知夏和小蟬已經去外頭收拾幹淨屋子。
她進內室去看,那姑娘躺在她床上出氣多進氣少,已然力盡神危,當哥哥地死死擰著眉撲在床頭,滿臉寫著哀愁。
她退到外屋問:“這小孩兒說什麽沒有?”
陳峰道了句“沒有”。
沉思片刻,她用肯定的語氣說:“他原本不是乞兒,他是識字的。”
“你怎麽知道?”
“方才下馬車的時候,他抬頭朝門上匾額反複看了幾次,我看到他眼裏的驚訝,想來讓他驚訝的不是大門的華麗,而是岐國公府幾個字。所以我想他一定是認得字的。”
一個識字的乞兒,帶著一個病懨懨但生得很清秀的妹妹,不知是什麽樣的身世。
陳峰對這些不是很在意,他關心另一件事:“二老爺和你說什麽?”
她一笑說:“警告我不要太過招搖,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聽她將今日席上的過程詳細描述了一遍,陳峰盯著她愣了半晌。這個小妹真是讓人心驚,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在拿命去賭?她是傻還是癡?要是自己在場,絕對不會讓她以身犯險。
他雙眉一蹙,顯然很是不滿:“你這丫頭到底怎麽回事?真是不聽勸,我幾次三番叫你行事要多穩當、不可任性冒險,你偏不聽。”
“我這不是沒事嗎?”被兄長一通數落,南懷珂辯駁。
“你還有理了?算了,我走了。”
南懷珂見他真生了氣,也就坐著沒有送。
不多時太醫來看,原來那小女孩原不過是外感風寒,露宿在外沒有及時求醫問藥所以病勢加重。寒為陰邪,易傷陽氣,這也不是絕症,隻是要放寬心精心調理照顧。
知夏和小蟬已在偏廂整理出一間幹淨屋子,南懷珂指著桌上的方子說:“讓小牟按王太醫的方子去抓。”又走回內室對少年道:“帶你妹妹跟小蟬去你們的屋子。”
少年回過頭看她。
她笑著問:“怎麽?你妹妹病成這個樣子,你又沒有銀子使,不留在這裏還能去哪?”
對方猶豫了一下,抱起妹妹跟上小蟬。雖然沒有一聲致謝就走了出去,可是眼神卻柔和許多,對南懷珂的防備已沒有初時那麽強烈。
南懷珂今日也累了,早早歇下一夜無夢,翌日一早起床,聽說陳峰帶了崇禮去國子學。
“崇禮才多大,國子學十四歲才入學呢。”
“峰少爺說崇禮是國公爺的獨苗,雖還不得入學,但看看旁人做學問的氛圍回來才不會整天貪玩。要我說,峰少爺待小姐和崇禮真是沒得說,就是自家嫡親兄長大概也就做到這個份上,昨天小姐真不該那樣和他說話。”
南懷珂歎了口氣說:“我這位哥哥就是太愛操心,我也知道他心是好的。算了,我出去走走。”剛一到門口就見台階底下站著一個人,原來是帶回來的少年。
少年許是已經等了有一會兒,臉被陽光照得發紅,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看見南懷珂出現,他往前走了一步鄭重其事道:“我叫穆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