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兩件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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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身體卻並沒有因為“衝喜”這件事情而變得康健,如今隻能說稍有好轉,參湯當茶喝。

    春去秋來,岐國公回過一次京城向他述職,待了一個月就走了。期間南懷珂回去國公府小住了幾天,卻發現陳峰一次也沒有登門。

    要保持恰如其分的距離是對的,但岐國公怎麽說也是他的養父,來探望一次並不過分,所以他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令人疑惑。南懷珂總覺得他知道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可是究竟是與不是卻隻是一種直覺,他不說,她也無法質問。

    這兩年,眼看皇帝的身子一日弱似一日,而兄弟們的爭鬥日趨白熱,從前因為年長而格外引人注目的秦王漸漸有意地淡出權力的漩渦,避免使局麵更加糟糕。

    他很清楚,盡管在皇帝麵前發過毒誓“永不兄弟相殘”,但蕭硯和蕭淩在皇子中越發出類拔萃,而且絲毫沒有互相謙讓的意思,所以爭鬥並不會隨著從前蕭擇和蕭彌的隕落而終結。

    皇帝也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比誰都要焦急。

    秋洪之前並州修理堤壩,蕭淩被派去督工檢查。水利工程保質保量趕在秋汛之前圓滿完成,他做的很好,皇帝異常滿意。唯一不順心的事情是,在大齊耗費銀兩在這項重大工程上的時候,自潘家垮台後蟄伏四年之久的戎狄趁機發難。

    不同於從前聯合潘家的小打小鬧,這一次戎狄是真正揮軍南下。因為過去許多年潘家謊報軍情遺留下的症結,大齊對戎狄的評估多有不足,前線吃力,朝政上下陰雲密布。

    在這檔口蕭淩來不及趕回來,皇帝做出一個讓外界猜測種種的決定,在增派援兵的基礎上再派親王趕赴前線。

    這個人選便是蕭硯。

    “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在南懷珂親手為他披上戎裝之後,蕭硯握住她的手問。

    有別於好幾年前去往綿諸的那一回,這一次是真正的戰爭,根據前線傳回來的軍情,大齊加上戎狄不算受傷殘疾的,戰死沙場的將士已有五萬之多。

    誰也不能保證下一次被命中的不是自己。

    南懷珂也會惆悵,也害怕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但她是蕭硯的妻子,是他堅不可摧的後盾,她更了解他,熟知他內心深處對權力的渴望和自我的證明。所以她微微笑著,用非常堅定的語氣簡潔說:“活著回來。”

    他點了點頭,打開門走出去。

    “爹爹!”

    “爹!”

    蕭嵐和蕭清立刻小碎步撲了上來,一人抱住他一條腿戀戀不舍不肯放開:“爹爹不要走,清兒害怕,清兒不要爹爹去打仗。”

    “爹,我也不要你走。”

    蕭硯抱起蕭清,又按著蕭嵐的腦袋說:“爹不走,敵人就會衝到家門口來,不打仗就不能保護你們和你們的娘親,你們想家裏衝進來外人嗎?”

    “爹爹……”蕭清摟著他的脖子哭唧唧:“清兒隻要爹爹。”

    “爹很快就會回來。”蕭硯拍著她的背安慰。

    月姬眼中也含了淚,然而作為母親她不能露怯,她走上前抱過蕭清勸:“不哭了,你這麽哭,爹在前線就會想你,想你了就會分心,一分心呀就會受傷。乖,千萬別哭了。”

    “我不要爹爹受傷。”蕭清聽了努力憋住眼淚,小嘴一憋一憋,又是傷心又是害怕。

    蕭嵐也不敢哭,回頭撲到南懷珂懷裏低聲啜泣。南懷珂蹲下身擁住她,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在他耳畔說了幾句,他點點頭,抹了一把淚轉身說:“爹,嵐兒會保護好王府、保護好母親,乖乖等你回來。”

    月姬破涕為笑:“這家夥,果然是最聽王妃的話。”

    “好小子。”蕭硯在他臉上捏了一把,又看眾人一眼算做告別。南懷珂送他到門口看他騎上馬背,蕭硯看一眼遠處皇宮的角樓,複又對南懷珂道:“等著我,我會活著回來和你一起到那。”

    她頷首,目送他策馬而去,身後管衝領著一隊騎兵護衛和步兵護衛整齊有序地跟上,揚起的塵土漸漸遮掩住送行人的視線。

    “我等你。”她輕輕喃喃。

    這一去就是很久,南懷珂每日難安等著前方的捷報,知夏也常常坐在廊下長籲短歎,有時候她會抱怨皇帝為什麽把這苦差事交給蕭硯。

    “也不知道西北怎麽樣了,每天死那麽多人,什麽時候才是個頭。”“王爺和管衝可千萬要小心,阿彌陀佛,菩薩菩薩,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他們。”“雍親王那麽愛出風頭,讓他去好了。”有時候她會這麽說。

    南懷珂聽了說:“所以雍親王不是去了並州?皇上不會讓他無事可做。皇上不給,他自己都會找事去做。”

    知夏突然想起什麽,左右瞧瞧,湊到她跟前小聲問:“仗打得好,皇上會立咱們王爺做太子嗎?”

    “不會。”

    “啊?!那有什麽意思。”

    南懷珂沒有回答,笑著坐到廊下陪著她,一邊抱著霜丫頭輕輕揉它的腦袋。

    “xiao jie快說嘛,這話是什麽意思,皇上他……他不看重王爺嗎?”

    “你還不明白?事情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皇上要的已經不是簡簡單單一個太子,他不會再在他活著的時候公開立儲,再立儲,前太子的下場就是新太子的下場。既然是大齊未來的主人,他再不會任其早早成為眾矢之的。”

    “那麽……”

    “他要的是一個真正的儲君,這片國土未來的主人。哥哥已經向他挑明對皇位之事沒有興趣,你看看現在……雍親王去並州主持重大工程,你以為水利之事是小事?並州的事前前後後許多年,是大齊百姓的命脈所在,雍親王這次親自遠赴終於將一切辦妥,朝野上下讚譽有加。再算上這次咱們王爺去西北抗擊戎狄,這是皇上對他們的考驗。

    你聽見這陣子外頭的議論沒有?

    秦王少拋頭露麵了,他很有智慧,選擇保護自己的清白不參與任何齷齪的爭鬥、等待一切塵埃落定的那天再輔佐新的君主。六皇子,他雖然病弱沒有承繼大統的可能,但心一貫是向著皇後和毓親王的。這也難怪,他的無能讓他隻能本能地倚靠嫡出一脈。

    至於其他人,九皇子年幼剛剛開蒙還看不出好賴,皇上的身子越來越弱,未必等得到他嶄露頭角的那天。毓親王、雍親王和咱們王爺,知夏,如果我沒有猜錯,儲君將在他們三個之間產生。”

    這幾年關於儲位,南懷珂和蕭硯幾乎絕口不談,這是她第一次做出這樣明確的判斷。知夏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聽著,抬頭眺望遠處的天空,雲朵像被颶風吹散的絲帶一樣掛在天空。

    將要有更大的風雲變化,她也在心中做出了一個判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