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所托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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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蕭擇心中還有諸多不忍,正是這些不忍,令他既無法阻止皇後的行動也無力阻止悲劇的發生,他心中最遺憾的事,正是他的兄弟因他而死。

    “母後撫養太子多年,難道就沒有一絲母子之情?”

    太子……

    皇後的身影輕輕一晃,向後跌坐在榻上,十指輕輕顫抖,幾乎不敢看兒子的目光。

    她呀,她也是女人,也是母親,這幾年如何能不夢起那個初時被送來時拉著乳母衣角、怯怯望著她的小男孩。

    到底也是母子一場。

    可是她不能,不能軟下心腸,因為她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她必須奪得這天下最至高無上的權力。

    這皇宮這麽恢弘宏偉,大到她無法走遍每一處,它又是這麽窄**仄,小到無處可去。她在每一個寂寞的夜裏輾轉反側,隻有權力的鋒芒才能替她修剪去命運帶給她的痛苦,才能彌補她幾十年來的缺憾。

    “太子隻是一顆棋子!”她突然提高嗓門,用這種方式驅趕內心的不安:“他隻是庶子!連民間公侯之家都是嫡長承襲父輩爵位,怎麽到了皇家就這麽困難?!你是本宮的嫡子啊你明不明白,太子死了,皇位唾手可得,你一定要坐上去,隻有你才配坐在皇帝的寶座上!而本宮就是這片山河唯一的太後!”

    到最後一句時她幾乎歇斯底裏,壓抑的孤獨和痛苦被通過這種方式釋放,可縱然她是這樣固執,有人卻永遠淩駕在她之上。

    “朕還沒死你就想著當太後了?”一個冷冽的聲音突然傳來。皇後身子猛然僵硬,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通體傳遍。

    她僵硬地偏過頭去,看到那個她所憎恨的男人不知幾時出現在了門口。

    她憎恨他、厭惡他,可是又無法控製地害怕他。

    皇帝背著手微微偏著臉,涼薄透骨的眼神從眼角滲入後殿的每一個角落。皇後貼身的女官慌忙跪下請安,蕭擇也害怕得要命,可是他驚呆了的母親更需要他。他立即上前扯了一下皇後的廣袖,輕聲提醒她該有的禮數。

    皇後本來隻需要虛跪一下,但因為突然受到驚嚇,整個人近乎無力地靠著兒子滑在了地上。

    皇帝慢慢踱著步走到他們麵前,抬一抬手令其他人出去,等到屋內隻剩下一家三口時,他抬頭走到上首坐下:“朕不來,還不知道一向端莊的皇後也會發這麽大的脾氣。老四做錯了什麽,惹你這樣不痛快?”

    “皇上不是在問政嗎,怎麽這個時候來了。”皇後已經緩過神。

    皇帝瞥了蕭擇一眼,蕭擇恐懼地低下頭,皇帝忽然覺得未來新帝還是該有些血性的好。他凝視著屋子一角,一邊玩著手裏的扳指一邊想著什麽,從他的臉上很難分辨他此刻的心情。

    皇後開始後悔方才太過失態,她應該永遠小心謹慎的,即使是在自己宮裏,這也是皇帝的疆土和天下。半晌她聽見皇帝開口:“朕在前頭見過張治,突然想見見你。”

    張治,正是應皇後要求下陸惟推薦的人。

    “是嗎?”皇後問:“皇上這麽急著過來,是張大人和皇上說了什麽?”

    “你很想知道?”

    皇後啞然:“臣妾不該過問國政。”

    皇帝卻道:“是國事,也是我們夫妻之間的家事。”

    “臣妾不明白。”

    “你十六歲嫁到王府,一晃眼和朕夫妻三十五載,孝順太後、教導世子,從來你將這些都是做得很好的。”

    “皇上怎麽突然說這些?”

    “朕也是突然想起來的,在王府的時候你幾度失子,那時候朕忙著前朝的事對你少一些關注,你可曾怨恨過朕?”

    這不是他的個性,皇帝突然而然的懷舊非常反常,皇後壓住內心的不安淡淡答:“夫為妻綱,臣妾不會;況且孩兒夭折乃是天意,與人無尤。”

    “不過咱們總算有了老四。”

    皇後心中一軟:“是,皇兒是個好孩子。”

    “皇後,你當真沒有怨恨過朕?”

    “皇上怎麽這麽問?”

    “因為你一貫表現得太好了,嫡子接連夭折,側妃們卻誕下男孩兒,你從來沒有在朕麵前埋怨,還對太子視如己出。人無完人,是人都有貪嗔癡,一個人若沒有陰暗麵,不得不讓人懷疑在看不見的地方他是如何惡毒泄憤。這樣一想,是不是怎麽看都怪滲人的?”

    “皇上懷疑臣妾的品德?”

    皇帝眯眯眼:“朕從來沒有懷疑過你,正因為如此,朕才將太子交給你扶養。可是這些年……皇後,太子出事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替他全力以赴向朕求情?”

    “太子失德,臣妾無言求告。”

    “是嗎?可是以朕得到的消息來看,似乎並不是這樣。”

    皇後確認了自己心中的不安,皇帝生氣了,隻是她一時不能判斷他不快的緣由。太子死去多時,現在要為他翻案?

    蕭擇也看出了皇帝的用意,他今天來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他想替自己母親辯解一句,皇帝犀利盯向他的眼神阻止了他。

    皇後問:“是什麽人向皇上進了臣妾的讒言嗎?”

    “你自己覺得呢?”

    “臣妾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皇後應付朕真是信手拈來。你這麽多年裝得勤慎恭肅,朕真是疏忽了。”

    是張治說了什麽嗎?不,張治是她的人,不會給她捅婁子。那是怎麽回事?

    皇帝倏然收緊目光,神色嚴厲聲音沉重:“張治說你和陸惟命令他,無論如何都要聯合朝中大臣聯名上書dan he睿親王;他還說,你和陸惟一黨,前朝後宮沆瀣一氣,一心想著要老四登基;還說嫡子正統乃是順應天命,庶子名不正言不順,繼位乃是有損皇綱。”

    陸惟的確是皇後的人,但張治,他是睿親王府的人。

    “皇上……”皇後明白了所托非人。

    “不要說他汙蔑於你!”皇帝深蹙雙眉,聲色俱厲:“朕親眼看到了你給陸惟的密信,要他推舉一人繼承他於你的作用,信用的是內宮造紙,筆跡也是出自你手。若非如此,朕真是想不到一向順從莊重的皇後,原來一直在暗中覬覦朕、算計朕!”

    “皇上!臣妾……”

    “你自己看!”

    皇帝將信甩到她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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