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踏青軼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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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儀老上仙第一輪成功的展示了大才,便施施然退到一邊尋人鬥酒去了。
緊隨其後,魚貫而出的是四、五個體態婀娜、端莊大方的小仙婢,同樣的穿著裝扮,手中同樣捧著蓋了蓋頭的紅木托盤。小仙婢們站定後便呈一字型排開,麵上不露聲色,很是神秘的樣子。
因看不見托盤裏的物事,惹得眾仙品著酒菜議論紛紛。
雲曉竹俏臉得意地向旁邊的紅衣少女遞了一個眼色,後埋在她耳邊低語道:“為了這第……第一個節目,我……我可是費了好大的折……折騰,甚至還煩……煩勞了白澤仙官。”
聞言,單靈夕點頭正色道:“在下敬你,先幹為敬!”隨後,從雲曉竹桌上提了酒樽,為自己的酒杯滿上一盞,急急灌了一口,然後便打了個很大的——水“嗝”。
雲曉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誠懇抱歉道:“來……來時師尊便交……交待了,若讓你喝了酒,宴……宴會便提前結束,眾……眾人皆罰。”
單靈夕愕然:“遠來是客,不至於罷!”
一旁耳尖的遊初寒上仙接口道:“師尊金口一開,誰人敢違?姑娘便認命罷!”
單靈夕狠狠戳了戳麵前白花花的一團肉,學著凡間戲子的腔調起口清唱一句:“奴便遇了那前世的冤孽……孽,今……生不得開顏!”
遊初寒愣了半晌,然後豎著大拇哥讚道:“姑娘大才,絕了!”
當康豬哭喪著一張臉,再次哼哼道:“你唱便唱,戳本豬的肚子做什麽?”
紅衣少女立即收了口,改戳為拍,不迭安慰它道:“抱歉,手賤,手賤!”
這邊插科打諢不提。那邊,場上的第一個仙婢已揭開了自己托盤上的蓋頭,隻見盤裏赫然端放著一顆雞子大小的夜明珠,珠身圓潤而光彩灼灼,引得眾人連連嗟歎。
單靈夕用飽含深意的眼神瞄了身邊的曉竹姑娘一眼,讚歎道:“卜算子上神高徒挺有家底的嘛!果然是不愁嫁啊……”
雲曉竹慌忙捂了她的嘴,貼在她耳邊叮囑道:“這……這夜明珠是我從師……師父米罐子裏翻出來的,我……我琢磨著辦個宴不易,總要些拿……拿得出手的彩頭,你說是……是與不是?”
單靈夕驚道:“你……你竟把上神壓箱底的東西偷出來了,真是豁得出去,膽子夠肥啊!”
雲曉竹苦著俏臉,人一急,話也不結巴了:“我可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和初寒師兄身上了,你們可別叫我失望啊!”
單靈夕錯愕:“你這樣盲目樂觀,人家壓力好大!”
雲曉竹撓撓頭,傻嗬嗬一笑。
單靈夕假意咳嗽一聲,狡黠道:“你叫他一聲好老公,我便助你!”
遊初寒心花怒放,再次豎了大拇哥:“夠義氣!”
雲曉竹啞然。
……
這邊廂,小仙婢展示了寶貝,用清脆悅耳的嗓音道:“今日諸上仙以文會友,這顆夜明珠便是宴上的第一份彩頭。請諸位聽題了——”
眾仙擱了酒、停了菜,側耳傾聽。
仙婢微笑著,緩緩念道:“青龍掛壁,身披萬點金星。猜一物……”
第一題即出,場下眾仙皆是拚了老命的想捧了頭彩,有抓耳撓腮的,有低頭沉思的,各色表情豐富無比。過得片刻,便有猜刀劍的、酒盞的……仙婢皆笑著搖頭。
雲曉竹見身邊的二位大神笑而不語,一時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她瞧著單靈夕,紅衣少女也對她意味深長的笑著。
為著不被卜算子活剮,曉竹妹子終於憋了一口氣,對著身邊的心上人臉紅耳赤的貓叫了一聲:“好老公!”
“沒聽清!”紅衣少女掏了掏耳朵,漫不經心道。
雲曉竹蹬著腳,豁出去提高音量:“好老……”
“稱!”紅衣少女見一旁已有得了答案躍躍欲試之人,忙疾吐一字,語短而幹脆。
“公……”雲曉竹沒來得及收尾,一下便成了場上的焦點,她臉臊得通紅,忽而一個急智轉個長音:“整……工整,不錯,不錯!”
單靈夕錯愕地打量著一向老實端正的少女,而後向她也豎了個大拇哥:“機智!”
遊初寒笑著摸出一方羅帕,為身旁的心上人擦拭了額上急出的汗珠,打趣道:“別取笑她了,還不快去領了你的夜明珠!”
果然,第一位仙婢笑盈盈走過來,對紅衣少女福了一福道:“單姑娘猜對了,彩頭歸您?”
單靈夕接了珠子,苦哈哈對著雲曉竹吐槽道:“兜兜轉轉一圈,還是放回卜算子上神的米罐子吧!”立即換得藍衣少女歡天喜地。
因接下來的幾個彩頭是其餘上仙為了宴會大方貢獻的,單靈夕、遊初寒也沒舍得下手奪人所好,便放任其它仙者喜滋滋的領了,也算是應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一番鬥心鬥智後,場上眾仙婢皆下了場,便隻餘下最後一個年歲較小的丫頭,孤零零站在空曠處,倒顯得怪可憐的。
與前幾次相同,那小仙婢緩緩的揭了紅木托盤上的羅帕,顯出隱藏的物事……舉座皆驚!
隻見,托盤上竟放著一個女兒家的鐲子。眾人驚得是:作為宴會的壓軸大戲,那鐲子實是平常,便是放在凡間,怕也不值幾文。
單靈夕悻悻道:“以為壓軸的會是稀罕物,想來是宴會的主辦方黔驢技窮、囊中羞澀了……”忽而又想到什麽,對身邊的藍衣女子陰惻惻笑道:“雲姑娘,這東西不會是你小時候與遊師兄扮家家酒玩兒剩下的吧?”
雲曉竹張大了小嘴巴,欲哭無淚:“我……我還真不知道是誰……誰惡作劇放的!”
遊初寒坐在一旁端著下巴,若有所思。
在眾仙的咬耳扯袖聲中,小婢掃了一眼場子,頗有氣勢道:“這最後一題卻是一副殘聯,誰能回答,彩頭便歸誰。”隨後她停頓了幾秒,賣了個關子,清了清嗓子:“上聯便是——天為棋盤,星為子,何人能下?”
此聯一出,聞道台前瞬間安靜。這聯,好大的氣勢!出聯人,也霸道、狂妄得很呀!
隻是,能以天為盤、星為子,六界之中又有幾人?
聞聯,遊初寒與雲曉竹卻是麵麵相覷。
半月前,無業淵中、碧潭之上,一男一女相對而坐的畫麵立刻躍然眼前。那時,一副星空棋譜便讓天地失色、眾人拜服。而此時,深藏在這聯背後的,是否便是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創世之神?
“陸壓!”紅衣少女嘴角牽起一抹笑,口中緩緩吐出兩個字。
之前,她於棋盤之上輸他兩子,便賠了一生。如今,卻想著要扳回一局,討個不大不小的彩頭。
聞道台前,宴會場上,仍是一片寂靜。這聯,卻是無人能對,也無人敢對!
紅衣少女的手指在條桌上輕輕的敲著,敲得極有節奏,便好似跳動的脈搏充滿生氣和活力。過得片刻,她眉眼一彎,從馬紮上站起,拂了衣袖,施施然邁腳徑直走到場上。然後,從小仙婢盤中拾起鐲子,往右腕處便是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端的氣勢如虹,瀟灑極了!
那仙婢正欲製止。
卻聽紅衣少女輕飄飄吟了十一個字:“地作琵琶,路作弦,哪個敢彈?”
你陸壓有本事,能布得星空棋局,卻不知有沒有本事,調撥那天地之弦?
空氣似瞬間凝固,眾人仍沉浸在兩方對陣叫板的你來我往中,少女已施施然的回了原座,麵上毫無得意之情,竟十分平靜。須臾,場上不知是誰鼓起掌來,引得諸仙群起效仿。
連半醉半醒中的司儀老上仙也止不住在一旁撫須歎道:“這姑娘端得好才情,好風度,好氣魄!”
待單靈夕風風光光的返回,身邊隻顧著吃食的當康豬也抽了一小會兒的時間,對她讚道:“看來是本豬小瞧了你,出了如此大的風頭,你竟沒有得瑟!”
話未說完,隻見一旁裝得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的少女突然淚流滿麵,趴在條桌上便是一陣抽噎。
此變故,卻讓身邊遊、雲二人一時摸不著頭腦。
遊初寒不解的自言自語:“不會是對上了師尊的聯子,喜極而泣吧?”
紅衣少女垂頭嚎了一陣,而後舉起右手追悔莫及,可憐兮兮叫道:“在下終於中了陸壓的毒計,這鐲子竟然……取不下來了!”然後,便是對著鐲子一陣無用的猛咬。
遊、雲二人再次麵麵相覷,愕然道:“果然一切皆逃不過師尊的算計!”
……
終於沒有逃過陸壓帝尊算計的單姑娘,自贏了創世之神惡作劇的彩頭後,便再也沒有初時意氣風發的模樣了,看什麽都懨懨的,吃什麽都不得勁兒,尤其是寡淡的水酒,更是讓她臨風飆淚、對景惆悵了好一陣兒。任憑遊、雲二人如何開解規勸,都沒能挽回單妖靈傷春悲秋的情緒。
直至未時,踏青會原定的諸多競技類節目粉墨登場,小姑娘便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將這些傷春悲秋的情緒迅速傳遞給了旁人,惹得整個聞道台皆是愁雲慘淡的光景。
這邊廂,她剛從兩個須發花白的長者手中得了象棋棋局的彩頭“菩提手串”;那邊廂,便破了三十三個燈謎,讓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拱手送上了祖傳的“白玉觀音”。甚至還厚顏無恥地與垂髫小仙們比賽編蚱蜢、鬥鐵環、扔石子兒,惹得一幫小童因輸掉了糖葫蘆串兒嚎啕大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須彌山的繁星似珍珠般點綴在夜空中。
靜謐中,不知是誰放飛了漫天的孔明火焰,又不知是誰燃亮了大羅天盤山棧道上的各色花燈,五彩鳳凰拖著色彩斑斕的尾羽展翅翱翔九天,在夜空劃出一道道璀璨的痕跡。滿山的鳶尾花、風信子似得了令般,在同一時間競相綻放,惹得千萬宵燭蟲提著小燈籠翩翩飛舞,也帶走了如傘般漫天的蒲公英花絮,閃著瑩瑩的光亮。
須彌山眾仙三三兩兩或趟或坐,聚在篝火周圍,愜意賞景。
雲曉竹靜靜的依偎在心上人的身邊,仰躺在軟綿綿的草地上,望著從未嚐一見的奇觀,不住讚歎:“今夜,真美!”
雪衣青年溫柔的攬了少女的纖肩,悠悠道:“為博紅顏一笑,師尊真是大手筆……”
聞言,少女側頭滿臉驚訝:“你是說,這……這些都是師尊幻化的美景?”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來不問紅塵的創世之神會如此……呃,大費周章!
遊初寒搖頭,平靜道:“不,這些景都不是幻化的……”他輕輕用手撫著心上人殷紅的唇瓣:“應是山上的精靈,今夜奉了師尊的法旨紛紛造景而來!”
少女緋紅了臉,假意四處搜尋紅衣身影,躲避男子灼熱的目光:“不知靈……靈夕姐姐去哪兒了……”
遊初寒緩緩低下頭,印上她的唇,溫柔的深沉一笑:“單姑娘嘛!卻是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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