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靈山奪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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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之下,有奇石狀似靈芝,寒涼如玉,光華熠熠,曰“明鏡台”。台前,年輕的尊者身著樸素布衣,閉目結跏安坐,麵容柔和安寧……
從世間至惡之地入大光明聖境的狐妖沐浴著靈山的純潔霧靄,每停留一刻,如刀斧剔骨、利刃削肉般的疼痛便加重一分。不過一炷香光景,靈山淨化妖邪的伽藍仙障已讓她渾身冷汗涔涔,顫抖不已。偏偏,待她如提線木偶般的男人卻滿麵霜寒,無情至極。
下一刻,虛弱的美嬌娘癱軟在地,蜷縮的身體呈現出婀娜之態。隻是,任有絕世容顏也換不來那人一絲憐憫。
年輕的尊者終於緩緩睜開雙目,輕道一聲“罪過”。他抬頭麵露不解地看著幾步之遙形容消瘦卻氣勢逼人的白衣書生,歎一句:“施主身負上古至寶,本可直達靈山巔峰,卻因何在此逗留,累她受萬般痛楚……需知,上天有好生之德!”
書生不答,隻冷眼看著地上汗涔涔的女人,極普通的麵目卻透著詭異陰氣。
“況且,施主修此身形實屬不易,如今黑暗煞氣尚未消除,伽藍仙障於您同樣不啻加身酷刑。”飲光問道:“既是損人不利己,又何故為之?”
聞言,書生握拳的手緩緩攤開,已是掌心微潤。他沉聲一笑,幻出原來模樣。仙霧嫋繞的雲海碧波為景,冰涼張揚的蚩尤麵具下一雙寂靜戾眼如海深邃,燦然華發迎風翻飛:“本王不過是想印證一下,以前的身體與現在這具用七千萬年的時光才修得的軀幹,孰優孰劣?”
“——廣聖王!”見此變數,原本癱軟在一旁的赫連流湘猛然睜大雙眼,發出一聲驚呼。她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身形偉岸、全身煞氣的男人,本以為是大羅天主製造了欲海這一場血腥屠戮,卻不料從頭到尾挑起事端的竟是十八地宮的主宰——廣聖王時定塵,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飲光意外地看著眼前黑衣華發,陌生卻又覺十分熟悉的來訪者。那人,明明站在幾步之遙,卻偏偏似一道深入迷霧重重的縹緲詭影,如夢如幻,亦正亦邪。而詭影身後、婆娑虛幻中隱約藏了一張模模糊糊的男人臉孔。殘弱微光中,大羅天主俊逸不凡的麵容又與之一點點交融在一起,輪廓優美的臉頰重重疊疊,直至最終合二為一,讓人漸漸分不清孰真孰假、誰黑誰白!
“帝……尊?”如此詭異的一幕令向來沉穩的尊者須臾驚出一身冷汗,背部頃刻間繃緊如一根弦。但好在千萬年的苦修仍讓他能立即壓下心中層層疑雲,持正端坐如常:“不知紫塬宮廣聖真君入我非想處天,可有要緊事?”
黑衣華發的十八地宮之主沉聲問道:“善逝現下何處?”
如此淡薄語氣聽得飲光眉頭輕蹙:“我佛正於靈山正法殿內講大涅槃經,文殊、普賢菩薩與眾弟子隨奉在側!法會恐一時片刻無法結束,請聖王暫於此處稍作休息!”
“哦?”聞言,男人眸光微閃,涼薄嘴角忽而揚起一抹笑意:“人都齊了,如此甚好!”寥寥數語,暗藏玄機。
飲光不明所以:“聖王所言何意?”
年輕尊者話音未落,時定塵懷中河圖洛書已微光乍閃。隻見他袍袖一拂,出手如電,轉瞬間已控住狐妖左腕命脈,兩人的身影雙雙消失於伽藍仙障中,隻餘猛烈罡風擾亂心塵。
“糟了!”年輕尊者眼見他瞬間消失,心中警鈴大作,飛速起身,捏“疾”字訣,直往靈山之巔追去。
……
此刻,靈山之巔、菩提樹下,容貌清麗、姿容絕世的青年枕臂仰躺在那片繁花綠海處,身下華貴的玄色大氅恣意延展,閃耀著翠色與紫銅色交相輝映的絢麗光彩,一如開屏雀羽,斑斕多姿,遠勝三千優曇。
梵音滅時,鴉雀驚飛。
原本悠哉沐浴著聖光的眾生靈忽而遁走,蛇蟲鼠蟻倉惶潛入洞穴深處,再不露麵。不過片刻光景,靈山之巔已如死水沉寂。
嗅到神魔妖混雜氣息的大孔雀明王瞬間轉醒。他半眯著眸子,用眼角餘光打量著十步開外突然現身的一男一女,而後淡定從容地伸了個懶腰,用暗啞嗓音不疾不徐道:“這飲光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有貴客登門竟不知通報一聲?”
一語畢,隻見那氣場強大的男人緩緩鬆開手中纖細的腕,淩厲雙眼極目睃巡一回,待鎖定禪定池內已然綻放的雙色奇花,神情中憑添了勢在必得的果決。
“赫連流湘!”黑衣華發的地宮之主幽幽道:“雙色曼珠沙華其性極陰,非女子不可觸碰。此花嬌貴,六界九州僅此一株,本王便將它托付你手。若有閃失,唯你是問!”
那美豔狐妖站定身子,茫茫然應了一聲。
被徹底忽視的孔雀明王心情極複雜地看一眼麵前身形挺拔、華發飛揚的男人,終究忍不住吐槽一句:“帝座看上的東西,遣人支會一聲便了,何須親自走這一遭,倒是折煞吾等!”他施施然起身,向來人恭敬一揖:“我佛曾言及:今日大羅天主法駕蒞臨非想處天,所需之物自然雙手奉上。若有怠慢之處,請帝座莫怪!”
聞言,久居幽冥的地宮主人清淺一笑:“難道不是佛祖心疼池中之物,故意避而不見?”
大孔雀明王為他絕佳的洞察力尷尬地咳嗽一聲:“帝座說笑!”
赫連流湘得了男人眼神示意,懷揣著萬般疑問,惴惴不安地移步禪定池,纖纖素手小心翼翼折下池中大悲水哺育的絕世奇花,腦海中卻浮現出《萬物古籍》所載之言——雙色並蒂曼珠沙華乃曠世奇珍,取自極寒之地數千米深海沉淵,非百萬年光陰嗬護不可得,能活死人肉白骨,蓄衍生息、助育胎體。若女子服之,可保容貌長青,永世明豔!
此花,真正稀罕……
她這一番感歎未歇,忽然臉色突變。隻因手中前一刻還嬌豔欲滴的花兒,離水後竟瞬間枯萎如頹廢紙片。那莖葉上的脈絡在養分源頭斷絕後,已清晰可見,勃勃生氣陡然盡失。
“不必驚慌!”大孔雀明王眼見美人倉惶失措的模樣溫柔一笑,細心安撫道:“你隻需將它貼身放著,用體溫滋養,三日之內煎水給單姑娘服下,可保藥效不失!”
狐女一雙丹鳳媚眼半驚半懼向著地宮之主拋去,櫻唇微啟,幾番欲言又止,倒失去了往日潑辣。
“照他說的做!”黑衣華發的男人雙目清冽,惜字如金。
赫連流湘仔細將花的枯骨收入錦帕,正欲貼胸置放,卻被耳畔一聲嗬斥生生打斷:“孽畜,還我至寶!”
疾馳而來的年輕尊者現身禪定池前,已是滿麵怒容,雙目圓睜。隻見他素色長袍呼呼作響,右拳緊握,竟呈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飲光?”這突生變故令向來優雅端方的大孔雀明王眉頭一皺,麵上表情微變。
“明王,他並非陸壓帝座,你莫被他虛幻法相所騙!”年輕尊者成功堵住狐妖去路,手中幻出法寶封妖貼,顫聲道:“他是十八地宮之主——廣聖真君時定塵!”
大孔雀明王眸色轉暗,絕豔麵容上浮出一絲慍色……和驚疑。眼前的人雖與大羅天喜宴之上所見的創世之神裝扮並無相同之處,且半張臉孔掩在蚩尤麵具下,然其周身氣度和隱約輪廓竟與陸壓一般無二。最教人驚懼的是那藏於內而滲於外的鼎盛靈修,普天之下恐再找不到人能出其右……
“恕在下眼拙,竟不識幽冥之主!”明王頎長身形微晃,須臾前移數步。隻見他那原本覆身的玄色大氅已盡數展開,呈蝶翅之姿,遮蔽了普照非想處天的太半日光,將靈山之巔整座赤金色的寶殿統統護佑在翠色羽翼之下。
眼見一場惡戰避無可避,黑衣華發的男人昂首立於風暴中心,仍舊一派閑適安然:“億年前誓與天比肩,狂傲吞佛的大孔雀明王菩薩如今竟為佛所馴服。善逝之能,當真不可小覷!”話畢,他視線一轉,深邃雙瞳投向禪定池旁的劍拔弩張:“本王今日親上靈山,一為求取並蒂雙蓮,二為送帖……人既然來了,斷無空手而回之理!”
明王沉聲道:“不知廣聖王欲送我佛何帖?”
聞言,地宮之主唇角微揚,寬厚右掌已幻出一冊赤金請柬,柬首頁纂刻方正“囍”字,竟是出手闊綽的婚宴之帖:“本王的帖送予六界九州第一人,不知明王能否代勞?”
俊美青年斂下渾身戾氣,從容不迫地接下訪客遞上的柬。興之所至埋首細觀,一雙新人的名端端正正刻於柬書正麵,仿佛帶了滾燙溫度立時灼傷了他的手——時定塵、單靈夕?
大孔雀明王不禁愕然。靈山雖久離紅塵是非,然十八地宮的喜帖已盡數散於六界九州,五日後正是大婆邏紫塬宮與北洲癸族聯姻的大好日子,新娘卻於此時無端易主……而大羅天上那位,竟舍得將影木族的妖靈姑娘拱手讓人,真正稀罕!
“至於那花……”地宮之主想是喜事將近心情愉悅,語氣難得的溫和:“權當本王收的賀禮,正好給內子一個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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