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後的記憶七零八碎，勉強拚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喝酒誤事，誤大事。

    鄺餘年已經不在屋內，杜剪音目不轉睛地盯著銅鏡。衣衫不整，臉麵全無。劉嬤嬤推門而入，身後跟著兩個看上去嬌俏可人的丫鬟，一改往日沉悶的嘴臉。

    “王妃娘娘昨日休息的可好？這兩個丫頭是王爺專門派給您的，負責平日的梳妝打扮。您趕緊收拾收拾，等會兒還得跟老朽去個好地方。”

    “好地方？什麽好地方？”劉嬤嬤壓根沒想理她，左右使喚眼色，杜剪音就被拉起來一頓捯飭。

    釵裙的臉部裝飾分為敷白，抹脂粉、畫黛眉、染額黃、點麵靨、描斜紅，塗唇脂七個步驟。配上一身淡粉色拖地細紗裙，美的讓人挪不開眼睛。果然人靠衣裳馬靠鞍，恍如初嫁，物是人非。

    隨著劉嬤嬤一路走，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的一品紅。一品紅的花期大概能持續半年之久，常綠。最頂層的葉是火紅色，望不到邊際。鄺餘年置身其中，撥弄著她聽不懂的七弦琴。琴聲宛轉悠揚，不絕於耳。

    杜剪音像勾了魂兒，一步步朝他走過去。一曲作罷，才敢開口，“王爺又想到什麽唬人的招數對付我？昨天喝酒頂撞是我不對，我錯了。”

    “今天是你的生辰，本王隻想為你過個生辰而已，你想多了。”

    生辰？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人如此煞費苦心。這個生辰雖不屬於她，心裏卻是百般歡喜。可惜，以後再沒有機會好好享受難得的愜意光景。十日期限到，解藥無處尋。胸口隱隱作痛，仿佛全身的力氣被瞬間抽走。靠著鄺餘年的肩膀，眼眶存淚。

    既是她的生辰，討些賞也不為過。她待佩兒如姐妹，自然希望得到鄺餘年厚待。如果佩兒想離開，不必阻攔。剛入府的家丁無辜，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護他一世周全方安心。她死後，不想埋在地下的屍體受萬千蟲蟻啃噬。找處河流，把骨灰揚了。最後的夙願與他說不得，已經寫於信中交給佩兒。

    這裏的花兒，真漂亮呀！花紅似火，生生不息。杜剪音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桌子上的，是長壽麵？”

    鄺餘年點了點頭，把長壽麵遞給她。杜剪音一口接著一口塞到嘴裏，來不及細細品味，她要留著足夠的時間和他道別。不一會兒，碗裏精光。做了他這麽久的王妃，麵具下的那張臉始終成謎。緩緩地抬起手，想要扯下。思忖良久，還是作罷。留給他心愛的女人，總比毫不相幹的她要名正言順。

    “罷了罷了。你哪日改變主意，殺我滅口怎麽辦？以後，有的是機會看。肩膀上的傷口如何了？”

    “看來，你當真不記得本王了？”鄺餘年的眼睛裏充滿了懷疑和不屑，“本王替你回憶便是。那日你尋死撞上本王的馬，是本王及時拉住了韁繩。你之所以想入藏書閣，是因為你深中十裏含香蠱毒。你離開皇宮之後消失了一天一夜，是襄平王救了你。這些問題困擾本王多日，你該如何解釋？你和襄平王，到底耍什麽花招？”

    原來，他就是馬背上的那個人。那個說話聲音好聽，令她心心念念數日的人。他早就認出了她，甚至知曉她命不久矣的消息。說來諷刺，不在乎的人的性命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餘下的日子，在府上自生自滅吧！今天的生辰，權當本王瘋了。”鄺餘年麵無表情地站了起來，甚至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他或許不知，這是她這輩子，過得最難忘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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