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沅笑著點點頭，目光落在她臉上，輕聲問了句“這兩天沒休息好？”

    木熹微眼周，泛著淡淡烏青。

    從歐陽敏學出事到現在，她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最開始著急憂慮，睡不著。終於孩子回來了，她晚上不用守夜照看，回去後，仍然睡不著。

    敏學很乖，救回來看見她，沒什麽厭惡情緒。

    可，和厭惡相比，孩子表現出的冷淡，卻讓她更為難受。

    褚玉良和葛汀蘭，褚向東這一對父母，都是第一次出現在敏學麵前，可無論是威嚴的褚玉良，還是親和的葛汀蘭，他都很輕易地接受了，看見人會笑，乖乖地喊爺爺、奶奶，讓兩位遠道而來的長輩極為疼愛，恨不得住在醫院。和他們相比，褚向東這個出現不久的爸爸，已然替代了歐陽昱，成了孩子最信賴的人。

    這幾天從早到晚，褚向東都在醫院，白天忙裏忙外，晚上陪床照顧。

    對上她，永遠都是一句“你身體不好，多顧著點自己就行了。”

    與此同時，敏學仍然喚她“微微阿姨。”

    褚玉良和葛汀蘭也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見此狀況，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很快就知道她和褚向東感情生疏了，也知道了，這五年來，基本上是歐陽昱一手帶大了歐陽敏學。葛汀蘭再對上她，不若一開始那般親熱和氣，有點似乎不曉得如何待她的尷尬，客氣裏有幾分無奈。

    可她到底是褚向東的親媽，調整了情緒後，便旁敲側擊地試探，言語裏，表露出希望兩人能結婚，一起照顧敏學，培養感情的同時，給孩子一個圓滿的家。

    這想法，攪得木熹微糾結了好幾天，夜不能寐。

    這會兒瞧見江沅帶著兩個孩子過來，目光便下意識地落到了江明月身上。

    天氣晴朗，風輕雲淡，小丫頭梳著高高的馬尾，印花白t配牛仔褲，腳上一雙潮牌帆布鞋，身量比同齡女孩兒略高一些，對上她目光，便揚起粉雕玉琢一張臉，脆生生地喊“姐姐好。”

    饒是一貫冷淡如木熹微，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眸，也忍不住勾了一下唇，笑道“明月真乖。”

    “木姐姐。”

    等她說完話，阮成君也喚了聲。

    十多歲的少年，白襯衫、黑長褲，挺拔清雋，眉目如畫，跟著姐妹倆走來的時候，存在感其實並不強，可當他一開口，木熹微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便忍不住發出喟歎，他實在不像一個十來歲的小男生，沉靜內秀的氣質，讓人在眼前一亮的同時，不由地去想象，等他成年，該是何等的風華絕代。

    並非第一次見了，可每一次見，她都生出無限感慨。

    這兩個孩子，被江沅照顧的太好了。

    木熹微推開病房門，四個人便先後進去，病床上，歐陽敏學倦倦地躺著，正和褚向東說話，抬眸看見江沅，便笑著叫了一聲“江沅姐姐。”

    褚向東在邊上笑，“該改口了。”

    “江沅阿姨。”

    歐陽敏學從善如流，改口道。

    江沅不在意這些，笑了笑，卻發現小孩子的臉色有一瞬間的糾結，再看向阮成君和江明月，很遲疑地喊道“成君叔叔，明月阿姨？”

    阮成君+江明月“……”

    “哈哈哈。”

    小丫頭一瞬間笑起來，仰臉朝江沅道“姐姐，他叫我阿姨耶。”

    江沅揉了把她的頭發，也笑起來，“嗯，你輩分大。”

    到底是小孩子，占到這種便宜便開心得不得了，自覺自己是個小大人了，江明月瞅見江沅把水果放在桌邊，便站在病床邊，一本正經地說“敏學乖，等會兒做手術，要勇敢，知道不？”

    “哈哈，這孩子，鬼精靈。”

    葛汀蘭正好從醫生辦公室過來，聞言，笑得眉眼舒展。

    江明月沒見過她，綻開一個害羞的笑，後退兩步，依偎到了阮成君邊上。

    阮成君本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清瘦的身形被她猝不及防的力道撞得微微一晃，抬起手，卻極為穩妥地圈扶住她的肩頭，低聲說了句“小心點。”

    他一雙眸子極黑，睫毛纖長，眼簾微垂時，白玉一般沉靜而淡然的容顏，便多了幾分難以描繪的疏冷氣質，讓同齡甚至更小一些的孩子，下意識保持距離，也就江明月，沒心沒肺，仰著臉，便獻上一個大大的笑容。

    阮成君一勾唇，又在她頭發上輕揉了一把。

    歐陽敏學的手術在下午一點，請了雲京這邊頂尖的教授，不凶險，其實也沒什麽可擔心的，江沅也怕打擾孩子休息，在病房裏待了半個多小時，便預備離開。

    這一次，褚向東將他們三人送下了樓。

    一行人走在醫院林蔭道上，江沅止了步子，笑道“別送了，回去陪敏學吧。”

    褚向東看他一眼，“沒事兒，送你們去停車場。”

    江沅不是八卦的性子，見他短短幾日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沉穩持重，卻也免不了心生感慨，開口又說“孩子已經回來了，以後你多得是時間照顧陪伴，別太自責了。”

    她看的出，壓在褚向東心底的情緒。

    褚向東偏偏頭，舒了一口氣，也不知怎麽地，突然問她“你覺得一個完整的家，對孩子重要嗎？”

    “當然重要了。”

    江沅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

    話落，卻突然意識到他在問什麽，默了一下，又道“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吧。婚姻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需要感情和精力的雙重投入。”

    褚向東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

    “怎麽了？”

    “沒什麽。”

    褚向東一聳肩，沒再多說。

    心裏卻突然有點感傷，還有點感慨，論起來，無論是他還是木熹微，生活的起點都比江沅高出太多，可眼下一晃幾年，江沅活出了挺自我的人生，他們這邊千頭萬緒，理都理不清。

    兩個人沒再多談，幾分鍾後，褚向東送三個人到了停車場。

    江沅開車出了醫院，回到翡翠園時正值飯點，聽了江明月的，三個人連帶龍朔一起出門吃了午飯，又前往舞蹈教室給她報了名，再好像沒做什麽，一天便過去了。

    假期宣告結束，這一晚，兩個孩子早早地回房睡了。

    身體康複，江沅的存稿也不怎麽多了，晚飯後，便一直在房間裏寫小說。

    六點到十點，她心無旁騖地寫了七千多字，保存文檔，登入了九州文學網後台，瀏覽評論。自從她把潘悅那一條評論置頂後，一下子在網站出了名。

    當然，之前她就挺出名的，可這一次懟黑子的做法，仍是讓許多人大開眼界，國慶假期裏，每一天都有讀者在那一條評論下圍觀留言打卡，短短幾天，單是那一條評論下，蓋了上百層樓。

    反倒是一開始留言的正主，再沒出現。

    江沅也懶得去想她究竟是誰，拖動鼠標，繼續看當天的評論——

    【收到了大大的簽名書，感謝筆芯，永遠支持你！】

    作者回“喜歡就好。”

    【明月明月，賢後會出版嗎？】

    作者回“完結後出版，到時候會通知。”

    【“驚現真土豪，膜拜！”】

    這一條評論下，有幾十條點讚，同時還有好幾條樓中樓回複，皆是諸如“牛逼了”、“大佬大佬”、“嘖嘖嘖，真壕”之類的驚歎之語。

    江沅莫名其妙的，看到最後，發現讀者提到一個id名。

    她若有所思，點開了《一品賢後》網頁，想要看一下粉絲榜。

    結果呢，偌大的電腦屏上，滿屏流星刷刷刷地飛了十次，極盡璀璨，每一次都伴隨著一句“一生摯愛小仙女送‘流星雨’給《一品賢後》。”

    九州文學網作為國內最大的網文平台，讀者眾多，其中不乏一些土豪大佬。

    先前男頻那邊有一位讀者，在所追文文上架當天大手一揮壕擲五十萬，驚呆了一眾讀者和作者，直到今天，提起土豪粉，那一位仍然傲視九州。

    相比於男頻讀者，女頻讀者一貫低調的多。

    江沅這兩本文，累積了不少粉絲，不過她一貫沒在寫文之餘其他事情上費心，土豪粉並不多，土豪成這樣的，“一生摯愛小仙女”絕對是第一位了。

    讀者們打賞的道具按照購買金額，流星雨是最貴的，一次一萬，附送全網推送。

    “一生摯愛小仙女”這十次流星雨，等於人民幣十萬。

    誰呀，瘋了不成？

    這念頭閃過腦海，江沅便發現，她赫然已經占據了《一品賢後》粉絲榜榜首，因為實在對這人毫無印象，她在評論區找了半天，又搜索了訂閱記錄，發現這人，一章文都沒看。

    頂著一腦門的問號，她麵對著電腦屏幕，發起呆來。

    “嗡嗡嗡——”

    桌上，手機震動聲，嚇了她一跳。

    江沅拿過一看，發現是陸川發了條微信語音“睡了沒？”

    “沒呢。”

    “在幹嘛？”

    “寫小說——”

    話說到這兒，她腦海裏靈光一閃，突然問，“你給我的文打賞了嗎？”

    “什麽文？”

    江沅“……”

    她打心眼裏覺得，陸川注冊賬號給她打賞這事兒有些玄幻，可除了他，她實在想不到誰能為她如此一擲千金了，便又詳細說道“就我一江明月作者號寫的古言，今天有人打賞了十萬塊。”

    “哈~”

    陸川那邊笑了，“這麽壕呀。”

    “……”

    江沅歎了口氣。

    也沒想到，這十萬就是陸川打賞的。

    他在基地訓練，中午休息的時候，突然想到那個叫江沅“仙兒”的男作者了。再想，又記起江沅先前說續寫棄坑文的事情了，一琢磨，便記起她“一江明月”這個馬甲了，很隨意地下載了九州文學網app，點進去找她。誰能想，看見評論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個黑子的評論。

    江沅給置頂了，懟回去的方式還挺犀利，卻讓他忍不住生氣。

    二話沒說，充值打賞。

    他也不怎麽看網文，自然不會管別人都怎麽打賞，反正隊裏有隊員閑來無事看美女直播，提起過，一個道具幾百上千，送禮的時候還會刷屏廣播，排麵兒足足的。

    他就一口氣給江沅打賞了十個流星雨，想讓她高興高興。

    事後再一想，覺得這事情自己得保密，如果讓江沅知道這道具是自己送的，那種喜悅感，可能會大打折扣，因而他不但沒承認，還笑著哄說“有人打賞說明你寫得好。”

    江沅茫然道“她都沒訂閱我的文。”

    陸川“……”

    失策了。

    他默了一下，聽見江沅又說“也不對，我這本文是免費的。”

    免費文，如果是剛入坑的新粉，之前沒看過前麵的，的確不會產生訂閱粉絲值。短短一會兒，她被這個新讀者弄得腦闊疼，煩亂地說了一句“算了不說她了。”

    陸川“……”

    沒再提這個讀者，他轉而說起了其他話題。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有的沒的，發現時間超過了十一點，陸川便主動止了話茬，讓江沅去睡覺。

    她近來比之前悠閑許多，睡眠質量也隨之漸漸變好，作息也正常了起來，兩個人互道晚安後，她又看了眼自己的粉絲榜榜首，無可奈何，關了電腦睡覺。

    一夜無夢，次日醒來，把江明月送到幼兒園，她乘地鐵去公司。

    “等一下等一下！”

    著急忙慌地擠進電梯，她舒了口氣，不經意地一瞥眼，對上了徐淩萱愕然的視線。

    江沅“？”

    －－－－－－題外話－－－－－－

    星期六啦，小可愛們假期愉快，麽麽噠。

    這裏是愛你們的阿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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