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命比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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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句話,引來了周遭不少的調笑聲,雖不敢明目張膽,但格外明顯。
猶褚一口老血悶在喉嚨裏,再怎麽說他也是傷員,怎麽還這麽差別待遇啊?
“我,我怎麽嬌氣了!這就是血!”
麋羚繼續忙著接回骨頭,聲音不徐不緩,
“你自己撓破的吧。”
話音落,又是一陣哄笑。
似乎是覺得猶褚老大哥被這樣對待太過委屈,有人看不過去說了一句,
“不是,這就是那個梟號幹的!”
“胡說!我跟他打架我是上風!怎麽可能被他傷了脖子!”
眾人皆知,梟號一類不善打鬥亦不善功法,他要是真敗給梟號了,這事傳出去他還不被嘲笑死?
本來幫著猶褚說話,沒想到人家本人並不領情,
“梟號附了你的身猶褚,你不會忘了吧?”
話落之後,片刻的死寂。
猶褚愕然的看著周遭的事物,越發覺得看什麽什麽都重影,他被附身了,他活著的時候被附身了。
他的一世英名,全毀了!
那個小娃娃竟敢附他的身!梟號是什麽邪祟物種誰不知道啊!他非得……
怒氣還沒徹底上來,似乎想到了什麽,猶褚的麵色變了變。偷偷觀察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又不動聲色的看了看手。
最終,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然後,向麋羚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傳聞被梟號附身之人,身首分離,七日暴斃。
這個時候,管不了什名聲了,命比天大。
麋羚明了他的意思,走到他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藥石無醫,把該安排的都安排了吧。”
“麋羚,我還不想……”
話未說完,麋羚碧青色的眸子裏倒映出從西南位置主崖洞飄散出的黑色煞炁。
不止是他,在場但凡修為千年,功法深厚的,都能看見那暗沉幽森的炁。
猶褚順著眾人的視線,自然也看見了,麵上的神色沉了沉,沒再說話。
麋羚看了他一眼,眸色晦暗,
“後事什麽的不急著安排了,”頓了頓語氣,他重新看向西南位置的主崖洞,語氣低沉,
“主君在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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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陽光落在林木之間,驅散了久久彌漫著的霧氣,也給沉悶森然的氣氛添了些若有似無的暖意。
被傳喚至主崖洞的修行深厚的妖靈,極大一部分並未被允許進入,但有主君的傳喚,他們又不敢走,隻能老老實實的守在崖洞門口,等著指示。
許是因為外間的光線照不進崖洞的緣故,從外麵向裏邊望,隻覺得此時的主崖洞內幽深沉寂。
所以現在看來,進不去倒不是什麽壞事。
也不知道一前一後進去的猶褚和麋翎怎麽樣了。
他們不知道,此時的猶褚正在下首垂著眸子,冒著虛汗。一張古銅色的麵上帶著與平日裏的神色截然不同的沉寂。
而麋翎的麵色也有著慌亂,兩人全都目不斜視的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抬頭。
崖洞內,充斥著血腥味。
上首的人黑袍褪卻至胸前,露出的肩膀處滿是血跡,半凝了的血色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妖冶顯眼。
將手中白玉瓶子內的粉末狀藥物盡數倒在猙獰的傷口之上,容野臉上的神色並未因痛意而有什麽變化。
但終究是有細密的汗順著他的側臉流至下巴,那張薄唇也因著傷情,變得沒有絲毫的血色。
精雕細琢的五官透著陰沉,容野垂眸看著深至血肉,隱隱露出白骨的傷口,暗沉的眸色端詳得仔細。
現下,是他千年來,第一次感覺到痛楚。也是他第一次看見第一次感知到,自己的血,是殷紅的是溫熱的。
這對於容野來說,未嚐不新鮮。
而對於下首的猶褚和麋翎來說,卻足夠他們惶然而不知所措。
他們從未見過主君受傷,也從不認為主君有朝一日會受傷,所以此時見了,竟不知道如何反應。
沉穩如麋翎,除了聽從主君吩咐將藥呈上去之外,隻能在走下來之後重新站在猶褚旁邊,垂著頭,不敢出一絲一毫的動靜。
這樣的氣氛,令崖洞內越發顯得詭譎陰森。
他們即使看不見上首的動作,但聞著空氣中的血腥味裏多了藥味,就能猜測主君在自己上藥。
偏偏過了這麽長時間,上首沒有傳來一點動靜,甚至勻稱的呼吸聲都沒有絲毫變化,完全不像是受了如此重傷的人敷藥時的反應。
這樣的沉寂對他們來說,更是一種煎熬。
“主君,這藥您還是塗的仔細些才好。”
終於,麋羚開口說了句話,在看到上首之人敷藥的方式之後。
再怎麽說他也是個醫者,這樣草率的方式在他眼中看來,格外難受。
話落之後,崖洞內並無什麽動靜。
站在麋羚旁邊的猶褚可急壞了,都告訴他了要謹言慎行,這貨非是不聽,這要是撞在主君刀刃上,他還得跟他一起陪葬!
心裏著急,猶褚麵上也在不停的用眼神示意,想讓麋羚趁早閉嘴。
“出去。”
清清冷冷的一句話,令猶褚麵上豐富的神色僵了僵,隨及鬆了一口氣似的。
還好,沒直接判死刑。
鼓起勇氣抬眸看了一眼上首,猶褚強穩下心神。
“是,主君。”
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不管主君和那個白衣道士誰輸誰贏,反正雲姑娘主君並沒能帶回來。
他這邊梟號也跑了,手下也傷了,可以說是竹籃打水。
這種事擱在主君身上,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關口他們倆能活著進來活著出去,就已經謝天謝地燒高香了,這個時候得了準許能走,他再不趕緊麻溜的走那就是見了鬼了。
拽過身邊的麋羚就是一個轉身,猶褚腳步迅速而匆忙。
兩人很快便消失在視線之內,此時坐在上首的人,注意力並未在他們兩人身上。
而他自己身上蝕骨的傷痕,也似乎並未分散他的神思。
容野隻是垂眸看著自己的手。
骨節分明的大掌微微攥起,又緩緩鬆開。
漸漸的,暗沉幽深的眸色染上了迷茫混沌的顏色,緣由,隻因片刻之間鬆手的動作。
對於那時頭腦間的空白與怔神,他越想,便越是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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