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泡沫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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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四十分,六層甲板室內籃球館。兩場球賽結束,到了半程,肖揚摘下手臂上的隊長袖標,在球館中跳著高揚起手,把徽標拋入觀眾席中。
“紅隊隊長肖揚比賽結束,藍隊隊長周子軻比賽結束,”場內廣播這樣宣布,“讓我們掌聲感謝兩位的出場,下麵有請——”
肖揚站在場中,仰頭對四方觀眾揮手道別,又是連拋飛吻,又是眨眼放電,表達他對歌迷們的愛意。觀眾們也對他依依不舍,齊聲哭叫著,別走別走,再打一場。肖揚頭發汗濕了,垂在眼前,肖揚伸手在胸口比劃出一個心形形狀,作為對歌迷熱情的回饋。相比之下,站在賽場另一端的周子軻就顯得沉默得多,有人給他遞毛巾,他在一片呼聲中喝礦泉水,把袖標摘下來,丟給正在一邊努力熱身準備上場的陶銳。
“我、我會加油的,三哥!”陶銳雙手接過那塊袖標,受寵若驚般對周子軻說。
“我的媽,這群粉絲再叫,房頂快掀飛了。”電視台的直播團隊在一旁講。
球賽結束,工作還在繼續。一家電視台的攝製組跟在肖揚後麵,就這麽拍攝他的背影,一路出了球館。
鏡頭裏的肖揚看上去與舞台上一樣耀眼。他有雙漂亮的桃花眼,一頭標誌性的金色短發。哪怕再累,出汗出得虛脫,肖揚麵對鏡頭也一樣是滿麵春風。他是隨地隨地都能提起鬥誌的,就沒有什麽能幹擾他的最佳狀態。
他們到了攝製組事先安排好的一家咖啡館。肖揚在羅馬傘下找了個陰影位置坐下,他點了杯咖啡,看旁人遞過來的行程表。采訪時間隻有半個小時。半小時後,肖揚要去頂層甲板準備晚餐後開場的亞星娛樂郵輪慈善拍賣活動。
周子軻姍姍來遲,攝製組專人在肖揚身邊拉開一把椅子,殷勤問:“子軻,要不要喝點什麽?”
肖揚轉頭看了在旁邊坐下的周子軻,忍俊不禁。
采訪的提綱肖揚球賽前就看過了,有什麽問題他心中有數。采訪人先從眼下這次亞星娛,身邊有朋友為了抽一張你們亞星娛樂的音樂節門票,買了一百多張《hunger(饑餓)》,肖揚一聽就笑。采訪人又翻出一則不久前的社會新聞給肖揚和周子軻看。這新聞說,就在本月月初,亞星娛樂海島音樂節報名截止之前,有人網購了總計四千張《hunger》,還在網上展示了專輯照片,照片裏,電商網站光送貨上門就用去了好幾輛車,陣仗堪比搬家公司。有網友計算,四千張 kaiser 春專,花銷至少五十餘萬。
“希望這位朋友抽到門票了。”肖揚誠懇送上了遲來的祝福。
“子軻呢,子軻怎麽看這則新聞?”采訪人難得抓住一次直麵周子軻本人的機會,雖然早就聽說 kaiser 群訪周子軻向來是不發言的那個,她也不願放棄。
周子軻抬起眼,直接看采訪者身後的導演組。
肖揚還沒說話,導演組先把采訪人攔回去了。
溫心坐在糖果店角落的卡座裏,把身後的簾子小心翼翼拉上。
“湯貞老師,我們可以吃啦!”
湯貞坐在她對麵,哭笑不得看溫心點的這一桌子花花綠綠的點心。
溫心興致勃勃,分著刀叉:“湯貞老師,你好久好久沒吃過點心了,我每樣都點了一個,你看你想吃哪種口味。”她把勺子塞進湯貞手裏,期待地望著湯貞。
十幾分鍾後,溫心揉著肚子,苦惱道:“你就吃這麽一點點,點了這麽多,結果都被我吃了。”
湯貞看溫心狼吞虎咽,好像隻是這樣看著他也很高興了。溫心在畫著肖揚小太陽笑臉的 kaiser 主題甜點上叉起一塊草莓,拿給湯貞。
湯貞搖頭。
溫心喜歡吃草莓蛋糕。她說:“這個醃漬草莓很好吃的,你嚐嚐嘛湯貞老師!”
溫心說,她感覺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麽和湯貞老師坐在一起,一起吃點心了。
“還是想吃湯貞老師你做的點心,”溫心說,她靠在湯貞身邊,“有一年我放假回家,路上要坐六個小時的火車,你做了一些餅幹給我吃,你還記得嗎。我回家以後我媽媽還說,湯貞這樣的大明星還會烤餅幹給你吃啊?”
湯貞笑著皺眉,說,不記得了。
溫心抓著湯貞的手,說:“我記得啊!後來我媽逢人就說,說湯貞烤的餅幹還不錯哦,她吃過!”
湯貞看溫心自己傻笑起來。湯貞說:“多久沒放過假了,溫心。”
溫心一愣。
“我不知道,”溫心想了想,“過年的時候?”
她想起來,那幾個月湯貞老師身體狀況正差,她和祁祿日日夜夜守著他,壓根就沒回家過年。
“不想家嗎。”湯貞說,好像隻是隨口一問。
“你從小背井離鄉,帶著弟弟妹妹,可以說生活很艱苦了,”采訪人說,“在這種情況下,又是怎麽堅持夢想,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呢。”
肖揚想了想,說:“也沒什麽特別艱苦的。”
“最早的時候我和幾個同學組了支樂隊,在酒吧打工,客人點歌我們唱歌,那時候我還沒到公司來。”肖揚說。
“那時候在酒吧都唱什麽歌?“
“流行歌曲嘛,最紅的那些,閉著眼也要會唱的,”肖揚說,“一些當時的大明星,像我們公司的前輩,湯貞老師他們,當時 mattias 的所有歌我們都要會唱的。《如夢》《洛神》《夜航船》《同步衛星》,還有些快歌,《天方大赦》《兩小有猜》……”
“揚揚還都記得很清楚啊!”
“那是記得很清楚,”肖揚笑道,看了身邊的周子軻,“當時 mattias 發新單曲、新專輯,對我們來說絕絕對對就是最重要的事情。當天發了專輯我們幾個樂隊的同學就要去買,在音像店排隊,等買到手天都黑了。大家一起找個地方吃飯,一塊熬夜練歌,對著cd扒譜,歌詞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背過。第二天到酒吧上了台一看,我們是全城裏第一個能唱新歌的樂團。”
采訪人也像是被肖揚的熱情感染了,笑道:“那時候暢想過自己也出道,做歌手,發專輯嗎?”
“當然想過啊,”肖揚毫不掩飾地說,“上學的時候經常想啊,如果我們自己有一天也發專輯,會有多少歌迷來買,會比酒吧的聽眾還多嗎。”
他邊說,邊捏著自己下巴:“幾十萬?幾百萬?有沒有可能超過曲少川,超過湯貞?再順便拿點什麽大獎,去美國最頂級的酒吧演出,拿最貴的演出工資,那時候我們樂隊幾個人經常練累了躺在地板上做白日夢。”
采訪人笑道:“這是學生時代的夢想。”
肖揚說:“那個時候按照現在的說法,叫……華語流行音樂的……”
“最後的黃金時代。”采訪人說。
“對。”肖揚說。
溫心從隊伍裏跑出來,手裏舉著兩個棉花糖。湯貞就坐在不遠處,溫心湊到跟前,興高采烈塞給湯貞一支:“湯貞老師,你看,這裏居然還有這個糖模!”
湯貞不知道溫心怎麽這麽高興,低頭一看手裏棉花糖上,被糖藝師傅澆出了“湯湯美食廚房開播一周年特製焦糖布丁味”。
“那時候與現在不一樣,”肖揚告訴采訪人,“那會兒大家還習慣買唱片,音像店在大街小巷到處開,每次都要排長隊才能買到喜歡的cd,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像是海報、貼紙。記得當時在我們學校周圍同學鉛筆盒一打開,就都貼著湯貞啊,費夢啊……”肖揚邊說邊笑,他有時候會回頭看看身邊的周子軻,好像這樣就把周子軻帶進采訪的環境裏了,“不像現在,街頭已經看不到音像店了,大家也很少買唱片。”
“但亞星娛樂的實體唱片銷量我們知道的,一直還是很高,業內領先。”采訪人說。
“畢竟有個音得很直接,對鏡頭笑得壞壞的,“歌迷們都中了公司的奸計了。”
采訪人說,那對於《hunger》這張專輯的銷量,你滿意嗎:“達到了你當初,心懷夢想的時候,那個理想銷量了嗎?”
肖揚捏了捏自己耳垂,他想了想。
“以前夢想的數字,說實話,不太可能實現。”肖揚說。
“畢竟時代不同了,”肖揚看了眼前的咖啡杯,又看采訪人,“最早加入我們公司,亞星娛樂的時候,我是想要和一些……當時很厲害的人物,一些傳說級別的人物,站到同一個平台上的。看我有沒有可能接近傳說的高度,甚至和他本人一較高下。”
肖揚說到了一些原定采訪裏沒有的內容,采訪人眼睛一眨不眨,連一邊始終沉默的周子軻都抬起頭來。就聽肖揚說:“但那個舊的時代,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我來晚了,沒有趕上。”
“揚揚之前在其他采訪中提到過,你是看了湯貞的作品,才想要加入亞星娛。
肖揚毫不猶豫:“沒錯。”
話題又自然而然轉到了湯貞與肖揚的關係上。
“湯貞老師是包括我自己在內,亞星娛樂所有新一輩藝人的領路人。”
肖揚對著鏡頭,認真道:“在他出現之前,沒有人想到過一個偶像藝人可以做這麽多工作,可以達到那麽高的成就。唱歌、寫歌、演戲、做主持人……登上戲院、劇場,開專欄,做電影節評委,去學校開講座……”肖揚掰手指頭在鏡頭前挨個數著,“他做了很多以前的偶像沒做過的工作,他把這些路走出來了,他證明一個偶像藝人,隻要有實力,有天分,夠努力,就不會比那些科班出身的專業歌手或演員,差多少。那等到後來的我們再去做的時候,等我們再接觸到一些很高級別、高規格的東西的時候,沒有人會因為你是一個偶像就歧視你,不會因為你不是專業歌手專業演員,就故意設置一些門檻來阻攔你。大家一同競爭,平起平坐,靠自己的實力說話。”
采訪人問:“比起做先行者,你更願意做後來人?”
肖揚說:“比起一個人在前頭磕得頭破血流,我更願意走在前人,譬如說湯貞老師他走過的路上,我覺得很輕鬆,這沒什麽不好。”
“你也覺得自己在走湯貞的老路?”采訪人突然問。
肖揚一聽,歪了頭,看周子軻:“是不是都這麽說?”
周子軻原本難得認真聽肖揚說了一大段話,他剛才那表情還若有所思的。聽到這,他眉頭一皺。
肖揚沒忍住哈哈大笑。
話題又轉回原本給肖揚看過的那份提綱上。
采訪人談起 kaiser 最近幾項剛剛對外公布的新工作,其一是最近紅出國門的係列木偶動畫片《小兔安迪》,除了肖揚在新一季動畫裏依舊擔任主人公安迪的配音之外,kaiser 另兩位成員羅丞、陶銳也分別為劇中新角色獻聲。
采訪人說:“子軻將來有沒有可能參與?”
周子軻沒反應,肖揚難以置信道:“他?你讓他配音?”
新工作之二,日本之行。
采訪人拿出一本雜誌,這是上月在日本剛剛發行的一本女性周刊。鏡頭拍攝到雜誌封麵,是 kaiser 全隊的一張合影。
“聽說肖揚在日本人氣很高。”采訪人說。
肖揚看了周子軻,對鏡頭說:“他們喜歡按時工作的人。”
“日本觀眾對你燦爛的笑容印象很深。”采訪人說。
肖揚對鏡頭笑了一下,露出八顆牙齒。
“他們叫你‘鑽石男孩’。”雜誌攤開,是一張肖揚單人大幅照片。
肖揚一聽,接話道:“對,還有那什麽——”
采訪人翻開下一頁,接著便是周子軻的單幅照片。旁邊小標題,采訪人念道:“叛逆的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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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周子軻也不吭聲。肖揚大笑。
采訪人說:“日本媒體以前有個說法很有名。”
“kaiser 初次進軍日本市場的時候,有日本媒體稱:‘如果說駱天天繼承了湯貞的美麗、敏感與憂鬱,那麽這支新組合的主唱肖揚則繼承了湯貞所有的純真、快樂與光明。’”采訪人問肖揚,“這段話流傳甚廣,當時是真有媒體這麽說嗎?”
看肖揚的表情就知道,這句話他已經在各種場合,聽各種人,提起過無數次了。這會兒麵對鏡頭,肖揚說:“我要為天天哥說一句話,他挺快樂的,真的。”
采訪結束後,就有工作人員來接肖揚去頂樓準備接下來的亞星慈善拍賣了。肖揚停在周子軻身邊,問他:“你接下來去幹什麽。”
按照日程安排,周子軻接下來就沒什麽別的工作要做了。
周子軻摘了麥。
肖揚總覺得周子軻今天不大對勁。
“說實話我沒想到你今天會來工作啊,”肖揚壓低了聲音,“也沒有什麽前輩來監督你啊?”
周子軻打算走了。
肖揚說:“郭姐可給我和老羅打電話了。她反正把某位老師的事都托給你了。”
周子軻回過頭。
肖揚四下裏瞧了瞧,他跟到周子軻身邊:“郭姐都這麽說了,你也不去湯貞老師那看看?”
“郭小莉又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周子軻不客氣道。
他仿佛在說,他不吃這一套。
肖揚小聲問:“你剛剛是不是在心裏罵人了。”
周子軻不看他。
肖揚,“一會兒沒事,你就去湯貞老師那看看啊,湯貞老師又不會把你怎麽著。”又補充道,“郭姐叫你去,你不去,她回頭還得削你。”
湯貞問溫心:“你說在哪裏可以看電影的。”
溫心扶著他,感覺在船上玩了這一下午,走走停停,還要躲避人流,湯貞老師是有點累了。到這會兒,甲板上風也開始變大,似乎是變天的先兆。溫心四處看看,望頭上的太陽,說:“要不然我們去室內電影院吧,湯貞老師,別去看露天電影了。”
湯貞攥著欄杆,搖頭。
溫心皺眉道:“露天電影在再上麵的甲板層,開始還早呢……”她問,“湯貞老師,你能行嗎?”
湯貞點頭:“上去看看吧。”
天色像要變了。
萬邦影業大總管傅春生先生望著窗外,忙裏偷閑,看了會兒雲彩。
萬邦娛樂集團董事長陳樂山的秘書鍾堅從後麵走過來,道:“傅先生,陳總請你進去。”
傅春生當即緊張了骨頭,理理衣服上的紐扣,跟在鍾堅身後。
董事長辦公室除了陳樂山,還有另個人坐在裏麵喝茶看報。報紙遮去他大半張臉,隻在頂上露出一個發亮的禿頭來。他一看見傅春生進去,挑眉打招呼:“老傅,謝大姐怎麽樣了?”
這是萬邦娛樂集團的二把手,副總經理林大。
傅春生這趟過來,主要也是說這個情況。集團主管藝人經濟部門的謝□□謝董事,前些日子突發心髒病,緊急住院了。傅春生今天剛代表董事會往醫院去了一趟:“謝大姐說,多謝各位同僚的關懷,休養幾天就回來工作。”
“□□這個身體素質不行啊。”陳,邊小聲對秘書鍾堅吩咐著其他事情。
林大說:“方遒這一撈上來,謝大姐是嚇著嘍。”
傅春生略一猶豫,說:“陳總,還有另一件事……”
“呂天正今天下午托人運來一頭老虎,說是送給您的,”傅春生說,“現在還在公司底下放著呢。一個大活物,沒人敢動,不知道他是……”
陳樂山正用鍾堅拿給他的一塊柔布,擦拭桌上女兒陳小嫻的幾張照片。聽到這,他抬起頭,問:“什麽東西?”
“他送您一頭老虎。”傅春生剛複述了一遍,話音未落,那邊看報紙的林大突然發出一陣笑來。
陳總低頭,又擦了擦女兒照片。他哼了一聲,也笑了。
“這個呂天正。”他說。
傅春生一頭霧水。
林大告訴傅春生,前幾日他跟陳總,還有萬邦集團另一位副總,黃健雄,三個人一同去打高爾夫。
黃健雄告訴陳總,小心養虎為患,以後騎虎難下。
“這呂天正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正好聽見陳總跟小黃說的那句,‘虎口拔牙,別有意趣。’”
傅春生聽到這,頓悟了。林大笑道:“這呂天正就問我,說黃副總跟陳總在聊什麽呀。”
“我告訴他,陳總喜歡養老虎,”林大說著,傅春生開始笑了,他兩撇胡子好像魚須一樣帶著水波顫動,林大說,“正考慮養肥了怎麽拔牙呢。”
大主持人呂天正看著外麵轉陰的天色,接了個電話。電話裏傅春生告訴他,那頭老虎陳總收下了:“這幾個月,光雲先生的事就辛苦你老呂不少,等雲先生的事辦妥,陳總少不得要推你一把。接下來就安心忙你的電影吧老呂,資金不用擔心。”
呂天正掛了電話,離開陽台走回身後這間剛剛裝修完成的總經理辦公室。
梁丘雲就坐在這辦公室裏,他翻閱著手裏幾份材料,看姿態,儼然已經是這裏的主人了,隻是身邊沒有幾個秘書陪伴,顯得周遭布置再豪奢,也空落落的。
呂天正想起昨夜裏,他遠房親戚的侄女打過電話來,同他哭訴。電話裏,侄女說,在梁丘雲身邊當了這陣子秘書,她是快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夠了,梁丘雲這個人何其善變,還特別多疑,朝令夕改,讓人揣測不到他在想什麽:“按大伯你說的,他也就是個鄉下窮地方出來的人,怎麽還伴君如伴虎的?”
呂天正在電話裏罵她目光短淺,太嬌氣。侄女撒嬌道:“你要讓我做他女朋友我就幹,做秘書太委屈,我什麽時候伺候過人。”
呂天正這會兒走過去,到梁丘雲身邊,輕聲道:“給你請了幾位秘書,你也不用,這種文件交給他們去整理不就好了,還省得你勞心費力。”
梁丘雲摘下眼鏡,笑道:“多謝呂老師關心。”
“都叫你不要客氣。”呂天正坐到他身邊沙發上,低頭拿過梁丘雲手邊的材料來看,他翻了幾頁:“這就是郭小莉做的企劃案?”
梁丘雲“嗯”了一聲。
“雲老弟打算新公司成立以後,還辦這個周年活動?”呂天正拿過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
梁丘雲挽了袖口,親自給呂天正倒茶,說:“還在考慮。”
呂天正繼續看那疊名叫“mattias 十周年專題活動”的企劃案,隻粗略翻了翻,對於亞星娛樂和郭小莉在紙麵上對梁丘雲作出的讓步之大,略感驚訝。
這個活動與其叫做 mattias 十周年專題活動,不如叫做梁丘雲出道十周年個人紀念專場。
最後一頁還寫著郭小莉的親筆簽字:“因阿貞身體緣故,同意以上安排。”
“拿到新公司來辦,你還打算帶著湯貞?”呂天正問。
梁丘雲把茶壺放下:“還在考慮。”
“別太累了,”呂天正說,“你這以後做了老板,還要事事親力親為,什麽都自己考慮,怎麽顧及婚姻和家庭啊?”
梁丘雲虛心聽著。
“盡管放給手底下的人去做,放心,”呂天正說著,喝了一口梁丘雲給他倒的茶,“像方曦和那樣的,總是少數。”
梁丘雲一雙眼睛鷹隼一樣,向上一挑。
“呂老師說的是,”梁丘雲說,“不過以前人的教訓也要吸取。方曦和老板當年盛極一時,還不是說倒就倒。”
呂天正問:“雲老弟打算在亞星娛樂留下哪些人?”
呂天正說他今天看報紙,報紙上刊登了亞星娛樂那個海島音樂節的藝人合照,照片挺大,娛,摸摸下巴上稀疏的幾根胡子,“我看著很不錯,像個可造之材。”
梁丘雲瞥了一眼呂天正。
“肖揚,”梁丘雲點了點頭,“以後叫他多跟著呂老師學習。”
窗外天色變暗,日頭快要落了。
呂天正還想說些什麽,梁丘雲手機響起的聲音把他的思路打斷。呂天正點頭,意思是叫他接電話,誰知梁丘雲把手機翻過來,轉手扣桌麵上。
一條信息傳送到梁丘雲的手機裏。
新信息來自小田:
[雲哥,快下雨了。]
新信息來自囡囡:
[溫心姐姐,媽媽來看了我的小馬。]
簡單的文字信息下麵,是一張照片。照片裏,一個蘑菇頭小女孩穿著護具、馬靴,帶著頭盔,開開心心騎在小矮馬上。她一手牽著韁繩,一手牽著媽媽。郭小莉在一旁,也看了鏡頭。她笑容燦爛,懷抱著女兒肩膀,眼尾的皺紋一條一條,深深勾勒她的麵容。
湯貞坐在露天影院的等候區裏,低頭看溫心的手機屏幕。他手有些發顫。溫心的手包在他的手背上,握著他,幫他把手機拿穩了。
溫心有點擔心地回頭看了看:“湯貞老師,好像真的要變天了,要下雨了。”
甲板上的風越來越大,吹得傘全收了起來。溫心抬頭,瞧著頭頂上愈加陰沉的雲層,她麵上不露怯色,心裏卻著實開始怕了。
周遭的遊客們也已經三兩成群地離開了。在影院外麵,更多女孩兒爬出了露天泳池,離開攀岩壁,她們穿著比基尼,披著外套,抓著自己的帽子、手包,攜著伴著,一邊朝天上看,一邊匆匆往船艙的方向跑。
湯貞還眼神定定的,瞧手裏郭小莉和女兒囡囡的合影。
溫心說,湯貞老師,你看天,好像要下雨了。
溫心總覺得,湯貞老師就像聽不清楚她說的話了一樣:“我們回去吧,湯貞老師。”
湯貞突然說:“囡囡已經長這麽大了……”
海上的風變大了,裹著溫心和湯貞身上的外套,吹著甲板上印著亞星娛樂標誌的旗幟。那四個字高高橫在天上,在風中闖蕩。
溫心壓抑下內心的緊張,吞了口口水,對湯貞說:“是啊,湯貞老師。”怕湯貞聽不見,她大聲道:“你好久沒見過囡囡了!”
湯貞終於聽見了,他抬起眼來,看了溫心。甲板上此時已是連個人影都沒有了,仿佛瞬息之間,海麵上空就被大雨前的烏雲快速籠罩。
海上天色一向是來得快,變得快。溫心望著頭頂的黑雲,感覺到腳下甲板明顯開始傾斜。海麵上起浪了。溫心拉湯貞的手臂,顫聲道:“湯貞老師,咱們回去吧……”
湯貞坐在原地不動,他瞧著周遭的天,瞧著這遮蔽住天空的濃雲。他好像聽不見溫心的話,也聽不見風中的警告,那預示著危險的聲音。沒過幾分鍾,天地又是勃然變色,一道白色的閃電從雲中劃過,蛛網一般,從天頂密密麻麻劈進海麵,映在湯貞的瞳仁裏。
溫心的尖叫被海上巨大的浪濤聲和雷聲蓋住了。湯貞覺得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落下來,落到他的臉上。
是雨,雨下起來了。湯貞抬起頭,他感受不到怕,隻覺得這雷聲似曾相識。湯貞仰望著天,在雨中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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