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非正魔之限,亦非固道之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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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軋軋...”
曲徑蜿蜒的山路上堆滿了沙石,生命頑強的雜草遍地生長,兩條車轍馬跡飽受風雨的侵蝕,被沙石所掩蓋。
可以看出,這條山路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沒有過客,風吹雨打打磨掉了曾經的痕跡。
山路兩旁,懸崖峭壁,雄起險幽,壁立千仞,連綿起伏,怪石嶙峋。
時而,陡峭崖邊的碎石被風卷起,滾滾而下,落在山路兩旁,礫石堆積。
從高空望去,更是震撼難言。
兩邊的懸崖山脈仿佛在遙遠的歲月之前是一座整體,被人用巨斧劈成兩半,沿途裂開,這才化成被兩邊懸崖擁簇的曲折山路。
山路的東方,迎著揭開序幕的陽光,駿馬的長嘶聲起伏,暢快淋漓的歡笑聲漸漸明朗。
車軋壓迫沙石的聲音傳來,一行馬車車隊在這數年沒有人經過的山路上徑直行駛,留下一道嶄新的車轍痕跡。
這行車隊裝載著厚重的包裹,精致華麗的商品仿佛是雜物一般堆積在馬車中,隨意的被幕布蓋住,可以看出這是一行商隊。
商行車隊的前後方皆被通體棕色的高大駿馬拉著,唯有中間的馬車是被渾身雪白、俊美神武的健碩駿馬拉動。
四蹄翻騰,長鬃飛揚,壯美的姿勢宛如是馬群中的王者。
雪白駿馬身後的馬車也是擁有著流暢華麗、精雕細琢的車身,仿佛是件美麗的藝術品。
商行車隊的素衣車夫每每目光無意間落在這輛馬車上時,目光中都會透出虔誠的崇拜和恭敬。
由此可見,馬車主人的地位在這隊商行車隊裏多麽重要。
車隊最前方由兩輛馬車並列而行,兩個穿著粗布的馬夫在炎熱的目光下坦露著壯碩的胸膛,後腦依靠在車架上,輕鬆愜意的趕路。
左邊馬車的車夫是一個短發被頭套緊箍起來的中年男子,粗布破衫,在左臉上還有一道血肉翻滾、猙獰恐怖的刀疤,平添上幾分戾色。
“駕。”
刀疤臉看著眼前蔓延曲折的山路,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眯,旋即抖了抖韁繩,側頭看向右側馬車上懶惰的同伴,說道:“酒鬼,前麵是刀鋒峽穀了,小心點。”
右側馬車上橫著同樣粗布藍衫的長發男人,身材消瘦,微閉著眼睛,手中捏著一個簡樸的酒壺,臉上也帶著酒色紅暈,不虛為刀疤臉稱之為酒鬼。
“嗯?這麽快到刀鋒峽穀了,嗝~”
酒鬼睜開充滿酒意的眼睛,刺目的陽光讓他眼睛微眯,旋即不滿的抬起手臂擋住陽光,打了個酒氣熏熏的酒嗝。
“沒事,有哪個不開眼的敢打商隊的主意。”
抬頭看了一眼兩邊逐漸高聳的俊峰懸崖,酒鬼打開酒壺仰頭痛飲。
“咕嚕。”
喉結聳動一瞬,酒鬼扣上酒壺,翻身躺下,一條腿高高抬起放在車架上,身形放蕩不羈,渾然沒有任何規矩。
見狀,刀疤臉也是無奈一笑而過,在這隊商行車隊裏,怕是唯有馬車裏的那位能夠製住這個不喜約束的酒鬼吧!
想到馬車裏的那位,刀疤臉的頭不禁轉過,望向身後車隊中間的位置。
“刀疤!”
馬車上橫躺著,雙目緊閉的酒鬼突然出聲,淡漠的說道:“不想死,你就回過頭來。”
酒鬼聲音中的醉意驟然消失,充滿了淡漠和冰冷,仿佛從來沒有喝醉過一般。
刀疤臉渾不在意,充滿老繭的手掌壓了壓,說道:“我是在看三...那位撿回來的那個昏迷的年輕人,都已經過了半個月了,他怎麽還沒醒,不會是死了吧。”
“那位不會救一個必死之人。”
酒鬼再度醉眼朦朧的說道,渾身酒氣彌漫,之前的冰冷淡漠的話仿佛隻是曇花一現一般。
將酒壺再度打開,酒鬼舔了舔嘴唇,說道:“況且,一個境界似乎是先天的強者哪裏是那麽容易死...,咦,他醒了。”
酒鬼動作一頓,將酒壺掛在腰間,和刀疤臉一齊轉頭看向白馬馬車後麵一輛棕色駿馬的車廂,目露精光。
“我去看看。”
刀疤臉翻身跳下馬車,正在行駛中的馬車絲毫沒有讓落地的刀疤臉身形有一瞬間的搖晃,仿若地底紮根一般。
“真是莽夫。”
酒鬼何嚐不知刀疤臉心中所想,搖頭一笑,續之前還沒完成的動作,再度喝下一口烈酒,然後醉醺醺的閉上眼睛。
......
在昏迷中,仿佛流逝了數百年的歲月。
古代客棧,青衣小廝成就魔尊的一生經曆仍然曆曆在目。
山門雪夜下,尚在裹褒中的嬰兒被天符宗宗主抱起的一生仿佛又是溫習了一遍。
古道子的眸子顫顫睜開,縷縷黑芒如夜空中的繁星般璀璨奪目,蕩著邪惡、詭異的氣息。
剛剛醒來的霎那,古道子臉色驟然蒼白的握住胸口,尖銳的指甲狠狠地揪在心髒的位置,身形痛苦的蜷縮在一起,脖間暴起猙獰的青筋。
極致仿佛讓人窒息的痛苦在短暫的瞬間之後,仿佛是鏡花水月的幻覺一般消散而空。
“咳咳!”
古道子手撐著車廂坐起,捂著心髒的位置,嘴角升起一絲苦澀。
經過十五天昏迷的時間變遷,古道子已經將魔尊的記憶完全融合,魔尊彌留之際所做的事情自然為古道子所知。
魔心,一顆屬於魔的心,是魔魔性和力量的根源,內含著邪惡、殺戮、暴虐、殘忍等負麵的魔性。
魔尊在臨死之前將自己殘餘的力量全部奉獻,為古道子打造了一顆魔心。
魔心對魔而言是補藥,但對正道修士而言,則是毀滅道基的毒藥。
古道子是正道人士,魔尊為他打造魔心的目地不言而喻。
“正道魔心,哈哈......”
古道子手掌按在心口的位置,感受著從心髒中傳遞而出的蓬勃力量,緩緩握緊。
正道魔心。
這種事情即使在天符宗的古籍中,古道子也不曾看到過。
古道子也不知道自己今後會因此變成什麽樣子。
是正道天符宗的宗主,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
魔尊的記憶中也沒有“正道魔心”的先例。
魔心的創作,隻是魔尊在彌留之際癲狂的產物,魔尊深知魔心中匯聚著他所有的魔性,足矣影響古道子的道心,說不定會因此毀滅古道子修行的道基,也或許能造出又一個魔尊。
“正道。”
古道子眼中湧動著黑芒,猙獰的魔性和淡定平和的光芒交纏在一起,沙啞平靜的說道:“真的還是正道麽?”
古道子對正道產生了質疑。
在魔尊經曆了千年歲月的記憶中,他接觸過的正道人士數不勝數,其中道貌岸然、雞鳴狗盜、苟且偷生、跪地求饒之輩比現如今地球的修行界強者加起來都多。
其中不乏佛道聖地和道家聖地的長老級人物,甚至一些名字在後世之中耳熟能詳,被視作修行界的楷模。
古道子的眼中黑芒逐漸濃重,浮現一絲血色,仿若滴血。
所行所悟的正道宗意仿若紮根一般於腦海中備受滔天魔性風吹雨打,仿若隨時即可顛覆。
“正道悲鳴,魔道猖獗,真乃大世不幸。”
古道子的血目猙獰,遽然流下晶瑩如琥珀的淚滴,仿佛迷失在魔尊遺留下來的不滅魔性中。
驟然間,古道子身形一震。
“徒兒,你要記住,道,非是正道。”
“我天符宗雖被天下道統被視做天下正統,正道勢力。”
“但,勿忘,我們作為修士,千萬不能自居名門正統,天下正道。”
“道,其實不分正邪,隻要是你心中的道,那便是道。”
百年前,古道子的師尊,上一任天符宗宗主曾講道時對古道子說過的話在此刻重新響起。
古道子目中理智浮現,逐漸明亮,追逐本心,反省己身,體悟道意。
血色如幻,漆黑璀璨,靜似深海。
腦海中,正與邪的交織安靜下來。
古道子明悟,緩緩垂目,苦笑說道:“原來,這根本不是我的道。道,非是天道正邪,而是吾輩修士求己問道的修行。”
修道百年,如今才得知自己心中的道,亦不晚兮。
說著,古道子放棄了掙紮,氣息收斂起來,仿佛聽天由命一般,任由魔性的爆發,侵蝕。
在古道子放下抵抗的霎那,魔心中湧出的魔性微微一頓,隨之消散一空,眸中濃厚到仿佛滲出血色的黑芒仿佛被淨化一般消融,恢複了常色。
“果然!”
古道子平淡的抬起頭,眼中掠過一絲黑色的幽芒,自語說道:“魔尊,你這份禮物還真是一份大禮呢。”
他修道非是正道,亦非是魔道。
遵循本心,隨心而禦。
非正魔之限,亦非固道之形。
說罷,古道子的注意力終於放在了周圍的環境上,眉頭微微一皺。
空間局限的木質車廂,簡單的白色被褥,再加上腳下的顛簸感。
“這是,古代的馬車麽?”
古道子心中帶著疑惑,弓腰想要拉開遮掩住外界的門簾。
“啪...”
馬車的門簾猛然被一隻堆滿厚繭的手掌掀開,一個穿著粗布的刀疤臉中年男人隨之走了進來。
“醒了?”
看著已經起身神色並無大恙的陳慕,刀疤臉笑道。
古道子頓時怔住了。
這裏居然有人。
那這裏是哪,自己又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喂!”
久久不得回應,刀疤臉的臉色拉了下來,神色不悅的說道:“你是個啞巴不成,不會說話麽?還是說,你看不起老子。”
刀疤臉的眼睛一眯,左臉上的刀疤徒然變得猙獰。
古道子緩過神來,忙著躬身做輯,說道:“本,我並無惡意,隻是突然出現在這裏,再見到了閣下,心中不解,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聞言,刀疤臉臉色漸緩,上下掃了古道子兩眼,嘖嘖出聲,說道:“沒想到,大人半路撿來的居然是一個書生,秀裏秀氣,跟個娘們一樣,也不知道有什麽用。”
古道子沒有因刀疤臉語氣中的不敬而有所不滿,反而誠摯的拱手說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通過隻言片語,便猜測到,自己應該是在昏迷中被刀疤臉口中的大人好心的救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但處於在昏迷狀態的古道子無疑是最虛弱的,在荒郊野外,任何一個野獸趁此吃掉他。
“我可不是我家大人。”
刀疤臉擺了擺手,皺眉說道:“書生就是毛病多,交流起來真他娘的不爽。”
古道子神色不變,想要解釋道:“我不是書......”
“行了,別說沒有用的了!”
刀疤臉擺了擺手,不耐的大刀闊斧坐在古道子麵前,抬了抬下巴,大大咧咧的說道:“書生,你叫什麽名字。”
古道子無奈,回道:“我叫古道子。”
“古道子。”
刀疤臉重複一聲,旋即目光瞥視著古道子,皺眉說道:“文嗖嗖的名字,跟道觀裏麵的老道士一樣,像個道號。”
說罷,刀疤臉沒有給古道子說話的機會,說道:“古道子,你不用緊張,我家大人對你沒有惡意。半個月前,我家大人路過夢蜃森林時,發現了重傷昏迷的你,便救了你一命。既然現在你醒了,是去是留都隨你的意思。”
“夢蜃森林。”
古道子心中重複這個名字,將之銘記在自己的心中。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首次出現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聽到的地名。
殊不知,此時失神的古道子在刀疤臉看來就是一個落魄的書生。
刀疤臉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心有不忍的說道:“我看你這個書生挺文弱的,出去估計也就是讓野獸飽餐一頓。這樣吧,我們商隊這次通商的城市是天羅郡主城,路途上也沒有什麽經過的城市,你要是覺得可以的話,我去跟三...大人說說,讓你跟著我們商隊到天羅郡主城。”
刀疤臉看似很難相處,但心地還是頗為熱情的和善良的。
古道子剛剛到達這個新的世界,對這個世界還沒有任何了解,正是需要和人交流來認知這個世界的時候。
所以聞言,古道子並未拒絕,抬手作輯,真誠的感激道:“多謝閣下。”
刀疤臉撇了撇嘴,說道:“現在談謝還早呢,你能不能留下是大人才能決定的事情,我隻是一個護衛。”
“什麽謝不謝的。”
恰在此時,一聲清脆如黃鶯出穀般動聽的聲音從門簾外悄然響起。
隨之,門簾被一隻小巧晶瑩的手掌掀開,一個嬌小可愛的綠衫少女踩著白色的鞋子走了進來。
“綠侍。”
聞言,刀疤臉側頭對走進來的綠衫少女咧嘴一笑,說道:“又見麵了!”
“啊!”
綠衫少女一看刀疤臉,頓時嚇得腳步一僵,苦著小臉說道:“刀疤叔叔,怎麽又是你啊!”
“哈哈....”
刀疤臉哈哈一笑。
“略......”
綠衫少女對刀疤臉做了個鬼臉,旋即看向一旁淡然無聲的古道子,撅了撅小巧粉嫩的嘴唇,宛如一個小大人一般挺著小胸脯,清脆的說道:“我家大人說了,要見你,你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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