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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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彌妖山脈。

    蠻荒大陸的傳說之地,從遙遠未知的歲月流傳而來,歲月悠久,傳說端詳。

    記史以來,在史書的始源,彌妖山脈為始,為萬物妖族的聖地,據無盡的歲月之前,追逐曆史的痕跡可以看見無數於時光之河中屹立不倒的偉岸妖影。

    在曆經無數時代的時光變遷中,刀鋒峽穀在淋浴時間中走過的彌妖山脈之中,不過算是近代時期的曆史遺跡。

    至刀鋒峽穀的來曆,據蠻荒大陸自古鼎立的宗門勢力記載。

    在聚今時代久遠的一個時期。

    蠻荒大陸,南邙州,不起眼的破敗小鎮之中,在滅城之禍期,背靠著濃鬱仿佛吞噬萬物的熊熊大火,一位人族的男孩背抱著一把砍牲畜的大刀平淡無華的走出,自此創立屬於他的一生傳說。

    一刀暢行,恣意瀟灑,莫不可阻,於修行千年之後,更是在生平僅見的大戰中大徹大悟,立地成聖,擊殺敵人之後,他長衫血跡未幹,莫名來到彌妖山脈,蘊涵刀意、聖意、以及他不屈意誌三者結合的一刀從天落下,於彌妖山脈留下一道長長的刀路,曲折通幽,曆經千古。

    一刀斬下之後,他衣衫血跡仍然未幹,飄然離去,低調消失在整片蠻荒大陸的目光中,再不複出,宛如消失了一個人,無聲無息。

    由此,完整的彌妖山脈中多了一條橫穿的直行之路,曆經歲月打磨而不泯滅消融。

    久而久之,山路中有人嚐試通過,並且成功。

    這條山路也隨之名聲肆起,刀聖此戰戰績更是備受刀者的崇拜,名聲遠揚,甚至奉之為那個時代的聖者境界第一刀聖。

    刀鋒峽穀這條山路也成為見證刀聖最強時期的象征,以刀聖之稱命名,刀鋒峽穀。

    而自此消失不見的傳說刀聖稱名為,刀鋒。

    ......

    初熙瀘照窮青白,一品瓊碧棲沾露。

    椿樹搖曳,清風席卷著綠葉顫顫飛起,搭擺枝草,清香四溢。

    遠處古樹繁枝,枝條粗壯,根似固化,薄葉淡金觸目,琳琅滿目。

    高聳仿觸雲端,寬足矣十數人合抱的綠樹之中端,線路輪廓深刻的淡褐色樹枝上,駁雜染著金邊的綠葉掩蓋,一個拿著本薄薄的燙金手劄用心斟讀的書生正微微蜷縮著雙腿,倚靠在綠樹主幹上。

    龐大粗布衣裳遮掩住他的身形,衣擺垂落枝頭,隨風輕曳。

    燙金手劄翻閱至末,緩緩合上。

    “彌妖山脈,刀聖。”

    書生珍重的將手劄放入胸襟,蜷縮起雙腿,目光眺望向樹葉駁雜,樹影重重的遠方高山,迷霧嫋嫋、雲霧繚繞,知其山而不知其形。

    “咳咳......”

    書生白淨的手掌掩住嘴,清秀的臉龐上又是褪散下血色,蒼白暗淡,連眸中的神采也似乎增添幾分混濁,仿若一個久病未醫的老人。

    前方,樹葉珊落,枝頭輕顫,一綹青絲穿過斑斕綠葉似乘著輕風來臨。

    綠葉微垂,仿若襯托著一縷青衫,翠瓊踏著綠枝,履麵一朵蓮花青漣不染,香遠益清。

    “書生,傷勢怎麽樣了。”

    藍鈺絲綢打落一片青葉,綠衫少女一躍落在古道子身前,雙臂環著膝蓋蹲坐下來,杏目中袒露著真誠的擔憂。

    “還好。”

    古道子不沾血絲的手掌落於衫角,道:“再有十數日時間,即可完全恢複。”

    “墨主管現在傷勢如何?”

    古道子手扶著樹幹,微弓著背緩緩起身,臉上升起一絲血色,卻斂著痛色。

    綠衫少女連忙扶著古道子起身,額前秀發縷絲隨風揚在古道子的臉上,帶著一絲自然的清香。

    “小姐傷勢無礙,隻是消耗太大,如今已經恢複了。”

    綠衫少女眼中露出盈盈的笑意,掩蓋住眼底深處的一抹憂傷的愁色,望向隔鄰的北方,道:“小姐她正帶著酒鬼叔叔和刀疤叔叔探索周圍的環境,避免有妖物驚擾到我們。”

    佩戴著金色麵具的老人已經將墨主管的身份揭露,商隊一行人也便沒有繼續對古道子的隱瞞。

    綠衫少女回身望向古道子,抬手成輯,深深一鞠躬,道:“綠侍感謝書生在危難時刻出手相救。”

    綠衫少女杏目中一絲淚光流淌,險險垂落。

    若不是昨日古道子出手相助,他們一行人怕是埋骨刀鋒峽穀,淪為野獸血食,屍骨無存。

    “這是做什麽,快快請起。”

    古道子麵色驟變,匆匆扶住腰身下落的綠衫少女,卻不想牽扯到了傷勢,忍不住輕咳。

    “滴水之恩,尚且湧泉相報,更何況你們對我是救命之恩。”

    古道子忍著胸腔中湧出的痛楚,躬身作輯。

    見事不可為,綠衫少女微微翹起圓潤的嘴唇,微微一歎,收口不再言感謝之事。

    古道子手按著腹部,衣衫迎風作響,道:“凝氣境的修為可曾鞏固。”

    “沒。”

    綠衫少女搖頭,道:“彌妖山脈裏危機重重,曾埋葬過數名通曉蠻荒的大人物,不得大意行事,現在並非是修行的時機。”

    古道子不敢苟同,道:“毗鄰危機是激發潛力增強實力的機會,每一分實力上的進步就會多出一分保命的把握。”

    “且,你作為隊伍裏麵僅次於墨主管的戰力,你肩上的擔子也很重。”

    古道子溫和一笑,抬手按了按綠衫少女的頭發,被壓塌的頭發遮掩住了她的眼睛,看起來是那般的可愛。

    “要,加油啊!”

    綠衫少女怯怯的埋首看著裙擺下的白蓮青鞋,任由那雙溫暖的手掌按著自己的頭發,道:“可是,我還不懂修行。”

    彌妖山脈危機重重,曾埋骨通曉南邙州的大人物,在這裏的一行一頓都需萬分小心。

    現在墨主管帶著刀疤、酒鬼遊走在危險的邊緣,為隊伍劃分出一條安全的道路,根本無暇幫助初入修行的綠侍進行指導。

    “對了,書生,你是符師為什麽不和我們說啊!”

    綠衫少女蓮步一移,悄然掙開古道子的手掌,可愛的做了個鬼臉,旋即偏著頭,一臉不解。

    古道子笑道:“我有說啊,不過是你們忘記了罷了。”

    古道子一直有說自己在車廂中修行。

    “是麽?”

    綠衫少女眨了眨眼睛,大眼睛打量著古道子上下全身,道:“書生,你們符師都很厲害麽?”

    她掰著手指頭,數道:“凝氣境的可惡家夥被你殺了,凝元境的秦二老被你嚇跑了,符師太厲害了。”

    綠衫少女猛地甩開雙臂,杏目變得亮晶晶的。

    “他們隻是疏忽大意罷了。”

    古道子微微搖頭,暗鴉宮的那名黑發男人對他太過輕視,不曾料想他在那一劍中封有殺招,這才抓住機會擊殺。

    而那名墨主管他們所說的秦二老則是被古道子突然爆發出的靈境符術驚慌了心神,並未勘察到古道子那一刻隻是虛有其表,被擊碎了麵具之後驚慌逃竄。

    兩者一死一逃,都可以稱之為古道子的僥幸。

    “我覺得你很厲害啊!”

    綠衫少女小臉上滿是認真,道:“因為你活著,而他們一個死了,一個跑了。”

    古道子怔然過後輕輕一笑,沒有反駁。

    “書生,你能教我修行麽?”

    綠衫少女坐在樹幹上,枝葉遷顫,飄落在發絲上,於那雙含著期盼之色的杏目劃過。

    古道子笑容微澀,道:“我仍是先天,未破修行。”

    授命之恩,乃赴湯蹈火報答,在所不辭。

    可,古道子的來曆注定是個不能提及將爛死於心的秘密。

    未破修行,則懂修行,未免太過妖孽。

    未曾經曆過,談何懂得二字。

    綠衫少女荷花青袖拂麵,柳腰拜彎,道:“是綠侍冒昧了。”

    古道子虛扶而起,道:“是在下愚昧,不曾跨入修行,未能及綠侍之助,實乃愧疚。”

    綠衫少女噗嗤一笑,旋即衣袖掩嘴,眉梢翹起,杏目微彎,笑意浮上眉頭。

    古道子神色莫名,不懂綠侍所笑何意,低聲請教。

    綠衫少女道:“書生,你一直都這麽說話的麽?”

    古道子額首,憶起歲月過往,目露惆悵,又是隱去。

    綠衫少女墊著腳,小巧手掌落在古道子的頭上,道:“你真是一個書呆子,好生無趣。”

    古道子無言,並未在意。

    “書生,你在這裏呆了一天,要不要下去走走。”

    綠衫少女瓊履踩著薄葉,微風驚起葉枝脫離枝頭,輕輕搖曳。

    古道子思緒微靜,道:“好。”

    “走,我帶你下去。”

    綠衫少女烏溜溜的眼睛一轉,小巧的身形遽然飄起,落於古道子身側,踩著一枝樹茬,摻著古道子於枝葉薄稀處一躍而下,身後,枝末碎葉垂落。

    落葉微蕩,人影卻是悄然無蹤。

    ......

    彌妖山脈的一處窪地區域。

    土地顛簸不平,綠草如茵,鱗石伴現。

    在很多年之前,這裏是一片水塘,後因環境、生靈等係列原因,逐年幹枯,被歲月所掩埋,形成一片窪地。

    窪地邊界,生長著寥寥幾根的杉木,頂端高達八丈,樹體粗壯廣茂,低似枯亡,端枝茂延,細葉柳長。

    在窪地東處,杉木根下,嶄新黑色土壤堆積而成的土墳林立,恰為十數。

    十座土墳前,三名傷痕累累被白布包紮滲出血液的粗衣男人跪地而坐,手握著瓷瓶酒壺,目露悲意,血絲彌漫。

    身前是數道濕潤的水漬,離得近了,醇香的酒味彌漫而出。

    手下,是破碎成片的瓷器,與之酒壺的製工一致。

    “李哥,下麵的酒不知道咋樣,小弟給你捎點過去,路上省著點喝。”

    “虎子,老子知道你一幹仗就特麽犯虎,但你特麽一個幹五個也上的那麽虎幹啥啊,老子心疼啊!”

    “老劉,就知道你心眼實在,認一個理就往死裏認,這回下去了,等等兄弟我,咱還有酒沒喝,有架沒打呢。”

    “兄弟,那一刀應該砍在我脖子上的,你傻乎的湊上來幹特麽啥啊,你特麽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夢囈般斷斷續續的聲音回蕩,沙啞麻木的聲音逐漸模糊,不知道在此頌誦了多久。

    空氣中彌漫著悲意,傷痛欲絕的絕望和隱藏其中的癲狂,以及醉臥曾經的追憶。

    不知何時,聲音中逐漸多了哭腔,最後演變成宛如野獸般嚎叫的哭聲,淒厲作響。

    杉木窪地外,古道子腳步遽然穩停,用力拉住騰步如飛般的綠衫少女,臉色蒼白著忍受胸腔中洶湧的血腥,額間浮現點點冷汗。

    “書生,怎麽了?”

    綠衫少女偏過頭,神色微驚,小巧手掌揪著帶有清香的衣袖輕擦著他額間的冷汗,想要為古道子疏去痛楚。

    古道子閉目將湧到口中的血腥咽下,輕舒一口氣,嘴角一絲血液沾落,猶不知覺的望著跪坐在的土墳前的三人,輕聲歎息,道:“不要打擾他們。”

    綠衫少女垂首,活潑可愛的樣子散去,眼中隱現淚珠,旋即一笑斂起,重重一點頭。

    商隊,本有二十人。

    經曆這一伏擊之戰後,折損十人,都是後天境武者。

    登上彌妖山脈之後,更是碰到一個實力不弱於凝元境的二階妖獸白毛熊。

    眾人身負傷勢,自然成潰軍之勢一退再退,死裏逃生,卻又是折損一人。

    中途,又有一人折途而去,留信為兄弟們收屍。

    眾人尋途追時,在千米之外發現一把殘破長刀、一隻斷指、一行血跡、破碎的衣裳,以及刀與獸爪戰鬥過殘留的痕跡。

    經證實,正是那位要回去為兄弟們收屍的車夫所留。

    商隊再損一人,隻留八人。

    幸運的是,巔峰戰力一人未損,折損的十二人全是後天境武者。

    聆聽著耳邊而來悲切到極致的痛哭聲,古道子望著冰冷的土墳,眼前晃過那十個大笑淋漓的身影。

    坐在車塌上提醒他刀疤找他的李大哥。

    偷喝一口小酒就磕巴的小魚。

    扛著百斤鈍刀要找刀疤單挑的虎子。

    幹什麽事都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老劉。

    .......

    現在,都死了。

    屍體還在刀鋒峽穀前殘屍暴曬荒野,死不瞑目。

    土墳裏麵現在埋葬著的不過是他們十個人的遺物。

    古道子對著土墳的方向躬身作輯,長衫撫至身後,三拜俯身,道:“壯士,一路走好。”

    “來生,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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