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杏和以往一樣早早地起床，到操場上鍛煉了半個小時，然後去吃飯。今天晚上林杏要值夜班，下午可以休息。到了醫院急診科，林杏換上白大褂，今天輪到林杏講論文了。三江醫院急診科有一個規矩，每天早上都要有一個研究生或者是低年級住院醫講一篇外文文獻。林杏的英文不是很好，所以她一般選擇日文文獻來講。這讓莫思凡很感興趣，她不知道林杏從小從日本長大，但是她能感覺到，林杏的日語比自己好很多。講完論文之後是早交班，查房，這些繁瑣而又有序的步驟，醫生們每天都要進行。

    查房之後，莫思凡找到林杏。“今天晚上有時間嗎？你剛剛正式入職，我得請你能吃個飯，你不會拒絕吧。”

    “莫醫生，我今晚夜班，要不然就改天吧。”

    “那明天怎麽樣？”

    “不好意思莫醫生，明天不正好是周五嗎，我明天要去省城，後天才會回來，真不巧。”

    “沒關係，那就再找時間。”林杏並沒有注意到，莫思凡說這句話時那一絲冷笑。

    林杏很討厭莫思凡，因為莫思凡搶救病人的時候，總是先想到自己，從來不考慮病人。不好治的病人，她從來不收，能用高價回扣高的抗生素，就絕不用低價回扣低的。急診往往是灰色收入最少的科室，莫思凡卻能賺得盆滿缽滿。

    下午，林杏去了棋社，她很喜歡下圍棋，在圍棋圈中有很多好友，她的棋藝不高，但是棋品很好，所以大家很喜歡和她交朋友。其實，林杏不是棋藝不高，而是每次都手下留情，她覺得圍棋是修身養性的東西，不是爭勝的工具。

    這天，林杏心情很好，和左衛匆匆吃了晚飯之後，就趕回去交班。十一點多，林杏剛剛想睡覺的時候，來了一位患者，三十歲左右，是外來務工人員，自己走著來的，精神很好，細問之下才知道，是和丈夫吵架之後喝了農藥，來醫院洗胃，丈夫還在生她的氣，所以沒跟來。

    “你喝的什麽農藥？”

    “百草枯啊”林杏聽到了她最不想聽到的名字：百草枯。百草枯沒有解藥，中毒之後死亡率極高，而且直到死亡，人的意識都是清楚的。毒藥會一步步的蠶食人的身體，所有的痛苦，患者都會切實的感受到。

    “你喝了多少？”林杏基本上緊皺著眉頭。

    “也就半瓶，不是說農藥沒沒毒嗎，我老公還沒被我嚇到呢。”

    她老公沒被嚇到，林杏卻被嚇到了，這個人基本上是必死無疑了。林杏趕緊給她洗胃，各種手段都用上，徒勞地卻拯救患者的生命。林杏沒有跟患者細說百草枯的危害，因為她不知道怎麽跟這個患者說，她有丈夫，有三歲的孩子，她真的不知道怎麽跟這位患者說這個殘酷的事實，直到患者家屬過來，過來鬧。

    “不就喝點農藥嗎？開點頭孢就好了，幹嘛做這麽多檢查，醫院騙錢啊！”患者丈夫的喊叫聲引來了很多被吵醒的患者家屬。

    “百草枯會要人命的！這是你老婆，你不關心嗎？”林杏也火了，這位患者家屬的無知已經超出了林杏的認知範圍。

    “我老婆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瞎說什麽？無良醫生給我滾！”

    “我不想跟你辯論什麽，百草枯國家早就禁售了，就因為它的毒性，不信你可以去查，現在我要去救你老婆了，不想和你糾纏。”

    那位患者家屬可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呆在那裏，失去了主意。林杏進入搶救室，看到患者的情況還好，她決定跟患者仔細地交代病情。

    “百草枯是國家早就禁售的農藥，因為它有極強的毒性，喝十五毫升百草枯，救活的機率就很小很小了，希望你能有心理準備，我們醫生會盡全力救治你。”

    那位患者一聽這些話，嘩地一下哭了出來，林杏一直在安慰這名患者，但是患者的情緒也不見好轉，完全可以理解，本來一個嚇人的行為，卻要讓自己白白送掉性命，真的是太不值了。早上六點多，患者丈夫帶著孩子過了看患者，三個人都哭了，孩子還很懵懂，但是她知道發生的事情很嚴重，而且不可挽回。林杏又聽到，孩子向爸爸要米酒喝。“爸爸，我又熱又渴，給我喝點米酒行嗎？”那個父親竟然答應了！林杏趕忙去阻止。“你怎麽能給這麽小的孩子喝酒呢？”那位父親卻不以為然地說道，“米酒是大米做的，怎麽可能是酒呢？”林杏知道，她可能真的救不了這家人了。救不了妻子的性命，救不了丈夫的無知，救不了孩子的未來。學醫能救人，卻救不了心。要知道，有一次左衛僅僅吃了一碗米酒丸子，就被交警查出酒駕，扣了十二分，都不能開車了。

    林杏心情很不好。正好趕上曹修來上班，林杏跟曹修說了百草枯患者的事情，曹修若有所思。卻又搖搖頭。“好好安撫患者吧，讓她生命最後的時光裏盡量少點痛苦。”林杏點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事實有時候就是這麽殘酷，死神雖然終究會帶走所有人，但是有時它的手段過於殘忍，殘忍的讓人不寒而栗。

    早交班之後，林杏被何蕭均找去問了情況，何蕭均還是很關心這個女徒弟的。“做醫生的，是忌諱太在意生死的，你要更加關注患者的內心。”林杏聽到這句話，若有所悟，和何蕭均簡單的聊了兩句，就下班去了。

    林杏出了醫院門，又看見了左衛，今天他穿的一身運動裝，還是倚在車上，看著經濟學的書籍。林杏偷偷地繞到車後麵，狠狠地揪了左衛的頭發，左衛不回頭也知道是林杏幹的，兩個人鬧了起來，今天兩個人是有正事要幹的，左衛的父母從日本回國辦事，左衛和林杏要去迎接。林杏回宿舍換了一套很正式的衣服，雖然剛剛下了夜班很累，但也不得不跟著左衛去省城。林杏十分困倦，在車上睡著了，口水流的到處都是，左衛看見了之後越來越覺得林杏可愛了。經過三個小時的車程，左衛和林杏到了省城機場，在機場，兩人還不忘打打鬧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