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最後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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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義渠君看來,這是一種示好。一個長輩麵相晚輩的示好,一個統帥向部下的示好。

    在感恩這一點上,國人一向有著優秀傳統。一般遇到如此善解人意,主動幫助解決困難的上級、長輩。一般都要痛哭流涕一下,甚至有些人哭出風格,哭出技術含量——伏地嚎啕大哭。仿佛不傷心一下,掉幾滴眼淚不足矣表達那份純真的感激之心。

    至於領了好處之後是橫眉冷對還是笑裏藏刀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當場要把上級領導忽悠得打了擺子,激動之下再給些好處也說不定。

    義渠君大致便抱著這樣的心態,等待雲玥痛哭流涕。以奧斯卡影帝的精湛演技,報答自己解決困難的恩惠。

    雲玥很淡定,抱拳拱手然後深施一禮。禮儀完美得沒有絲毫瑕疵,然後鄭重說出自己的感激之言:“君上美意雲玥心領……”義渠君一聽話頭不對,老貓一般眯縫起來的眼睛立時便瞪大了起來。

    “……些許小事就不勞君上掛懷。”義渠君夢幻般的聽了雲玥的回答。深感,這年月越來越難混。送好處居然也有搶生意的,就在莊襄王派人幫助雲玥解決實際問題之時。鹹陽城裏各路人馬也沒消停,先是華陽太後的代言人昌平君來訪。言之鑿鑿,靠著朱雀大街的一條斜街從此就是雲玥的了。並且大度的表示,跟著太後混好處大大的。

    接受了糖衣炮彈的雲玥還沒笑出聲兒,宮裏又來了一位內侍。告訴雲玥,另外那半條街也姓了雲。贈送者:公子政。

    義渠君現在才來,已然是來得太晚。就下本程度而言。也遠不及宮裏那幾位。還鹹陽城外的莊子,老子現在鹹陽城裏有整條街。對於義渠君的吝嗇程度,雲玥的內心給予了充分鄙視。

    老頭無奈,而且傷心的走了。現在他才知道,論手腕以及大方。他已經遠遠落後於贏家的幾位後世子孫。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一直以來,荊二都對雲家有別樣的感情。當然他不會相信雲玥忽悠趙姬的那些屁話,宮廷生活對他來說是個全新的挑戰。那些對著自己麵露諂媚微笑的家夥,似乎帶著一層麵具。荊二親眼見到幾個家夥轉過身,笑容便被拋到九霄雲外。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僵屍般的麵孔。對待下人那叫一個疾言厲色,龐大牛家的大黃都沒有這麽橫。

    這座宮廷人人似乎都帶著麵具,每張人臉後麵都有一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小小年紀的荊二有些害怕,因為自己的內侍幫著自己嚐試了一口糕點之後,便大口吐血而死。那血是黑色的。一塊塊的黑色血塊在地上觸目驚心。

    莊襄王怒了,居然有人毒害帝國繼承人。後宮之中頓時血海滔天,人頭成串兒的往下砍。一顆顆掛在宮牆上,看著驚悚無比。

    荊二喜歡雲家,那裏人也很多卻很和氣。雲家老奶奶貌似凶惡,但隻會打不聽話的孫女們。對於家裏下人,說話都是和和氣氣的。從來沒有聽說過誰要毒死自己,就連那個最為討厭的鄭彬都沒有這樣的想法。鄰居見麵都笑著說話。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真誠兩個字,不像在宮裏人人都有一張假臉。

    “娘親,雲侯要出去打仗了麽?聽說匈奴人很厲害。雲侯能夠打得過他們麽?”宮牆上,冬日裏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荊二斜昂著頭,看向身旁的趙姬。宮裏唯一能夠給荊二溫暖的便是這個便宜娘親了,母愛從來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愛。

    “會的!雲侯一定會打贏的,除了你父王咱們母子依靠的人不多。雲侯算得上一個,這次咱們幫了他。希望結個善緣吧!”趙姬看著雲家的方向。作為後宮之人。沒有旨意她是不能出宮的,今天是雲玥出征的日子。她和嬴政。隻能在宮牆上向外眺望。

    荊二小臉漲紅,不知道是凍得還是望見整肅軍陣的激動。到底是男孩子。見到那些穿著鐵甲的軍士,體內雄性荷爾蒙與腎上腺素瘋狂飆漲。

    小手緊緊握住腰中儀劍,眼睛裏射出熱切的目光。毫不懷疑,此刻的荊二很想成為軍陣中的一員。很可惜,莊襄王是不會允許帝國未來的繼承人身陷險地。甚至連雲玥出征,都不允許荊二前去觀看。或許這種壓製導致一種渴望,對戰陣殺戮的渴望。十幾年後,就是這位曾經的小毛賊變身千古一帝。縱橫六國殺伐果決將中國曆史推向大一統!

    戰事緊急,沒有喧天鼓樂沒有慷慨激昂的口號。雲玥隻是說了一聲出發,五千餘名秦軍便走出城門。隊伍沉默得可怕,沒人說話隻有鐵甲互相碰撞發出的“叮當”聲,與整齊的腳步聲。

    拍了拍烏孫季長的肩膀,雲玥翻身上馬隨著人流,消失在清晨的光輝中。

    恒齒感覺自己就要堅持不住了,匈奴人瘋了。甚至就連寒冷的夜晚,也有匈奴軍卒手持火把徹夜奮戰。城外熊熊燃燒的焚屍大火從未熄滅過,同樣城內也開始焚燒陣亡者的屍體。空氣中充斥著焦臭的味道,屍油化作的飛灰在城內外鋪了一層,使得雪地都變得灰蒙蒙一片。

    城外焚燒屍體是為了消除恐懼,城內焚燒屍體隻有一個作用——取暖。

    許多人認為人死了便一無是處,恒齒認為他們應該繼續發光發熱。於是,屍體便成為缺乏燃料的平涼城裏優質劈柴。大滴人油滴進火裏,被橘紅色的火苗一舔,便化作一團炙熱的烈焰。不但發光,而且發熱。

    士卒們一邊焚燒袍澤的屍體,一邊流淚。每個人的臉上都有淚水衝刷出的兩條溝壑,可號角聲響起。每個人都得擦幹眼淚,提起手中兵刃站到自己的戰位上,迎接新一輪的殺戮。或許,下一具被焚燒的屍體便是自己。在平涼,每個人都用屍體去過暖。自然,也有當劈柴的覺悟。

    如果天塌了,誰能用手去堵。托起那團火焰,誰又會去接替那些撐累了的人,而誰又會站起來,去接替那些倒下的人。

    恒齒嘴裏默默吟誦,眼神空洞的望向遠方。期盼那個能夠托起平涼天空的人出現,他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或許明天,或者後天平涼城便會成為一片被焚燒過的白地。自己也將與這座塞外堅城一起,化作灰燼飄散在大漠草原之上。

    淒厲的北風呼嘯在草原之上,勒勒車裏有孩子的哭聲。氈房裏有傷病的呼嚎,這一切都如一柄柄鋒利尖刀無情切割著黑風的心。

    攻城已經一月有餘,傷亡慘重之下居然不能撼動這座平涼城分毫。

    “黑虎!”黑風一聲暴喝,身後轟然站起一名巨漢。這家夥身高足有一丈掛零,身上肌肉虯起一臉的胡子好像鋼針一般紮在臉上。手中拎著一柄碩大的青銅大棒,如此寒冷的天氣裏。居然敞著懷,露出黑黝黝的胸毛讓人懷疑這家夥是否穿了毛衣。

    “大哥!”黑虎站在黑風的身旁,高大的黑風此刻好像一個初中生。

    “秦人沒有弓矢了,衝上去打開缺口。”黑風咬咬牙,毫不猶豫的派出自己最為精銳的軍團。他知道,平涼城再也撐不下去了。就好像一座搖搖欲墜的破草屋,隻要踹開大門便會轟然崩塌。

    “知道了大哥!”黑虎的聲音好像男低音,甕聲甕氣的答應一聲便往平涼城走去。他的身後,跟隨了百餘名身高體壯如狗熊一般的匈奴壯漢。人手皆是一根青銅大棍,每一根怕是都有五六十斤的分量。

    這是整個部族的精華所在,為了攻破平涼城黑風也是拚了。

    黑虎帶著部下大踏步的向前走,一個月前他們是沒有這個勇氣的。可現在,秦人箭矢已然用盡。他們可以放心大膽的接近城牆,而不用怕受到那可怕秦弩的打擊。

    積雪被踩得“嘎支支”直響,一群匈奴壯漢踩踏著同伴的屍體氣勢洶洶的走向殘破的平涼城。連日的攻城,已然讓城牆上到處都是黑色的血跡。那扇城門早已是千瘡百孔,雪地裏不時能夠看見沒來得及清理的殘肢斷臂。

    天上的烏鴉從來沒有停止過盤旋,巨大的禿鷲好像一架架轟炸機。不時從天空中投下巨大的陰影,隻要雙方不再交戰。烏鴉與禿鷲還有地下的老鼠,就會瘋狂撲將上來,進行一場爭分奪秒的快餐。冬日裏食物難找,如果沒有平涼這樣一個巨大的餐桌,真不知道這個冬天要有多少飛禽走獸凍死。

    “啪……!”黑虎一腳踩爆了一隻沒有來得及逃走的老鼠,腥臭的內髒噴濺得到處都是。一雙頗為有力的爪子,還在黑虎氈靴上撓了幾下。

    “娘的,老鼠都這麽肥。”黑虎看了一眼地下的老鼠,吃人肉吃得異常肥碩。兩隻眼睛血紅血紅,好像兩顆紅豆鼓鼓的凸出在臉上。

    正在饕餮大餐的飛禽走獸一哄而散,上天的上天入地的入地。一雙雙血紅的小眼睛在地下瞄著這個大塊頭,隻希望他們趕緊過去。趁著人肉還沒凍硬,多吃一口是一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