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全城舉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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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從孤屋一側走過,來到此行目的地,獄城之前。

    從獄城頂上看有武者穿梭其中,可現在李鴉隻看到被兩側房屋夾在當中的空闊街道。

    此城建築多為冰塊開鑿,伴有少許或木製或石質的房屋。

    以交通而言,無人從中阻撓,要將物資運輸到這裏並不太困難。

    李鴉能看出這座城市曾經繁華過,街道兩側房屋俱是商鋪,商鋪上方牌匾還在,可無一例外敞開大門中,內裏最體麵的狀況是一片狼藉,更多是空無一物以及在極寒中一直鮮豔的血跡。

    “一場暴動?”武極猜測道。

    “差不離,鋪子都被洗劫一空,連個逃離此地的機會都沒有,估摸著是一場突如其來,並且席卷全城的暴動。”李鴉走進離自己最近一個商鋪轉了一圈,出來時手裏提了一截劍尖,摸著下巴琢磨起來。

    “守在上方入口的那人沒一直守在那裏,看樣子是和咱倆湊巧碰到一起,這麽鬆懈,城裏八成已是亂成一片。”

    “房屋空置,人影不見,此地又是冰原中囚犯與其後代最大的聚集地,天災已經不能再災到哪去,隻能是人禍,此地殺伐肯定不小。”武極補充道。

    “嗯,上麵碰著一個人,問了兩句就放下來,還知道咱倆是何許人,下麵又碰到這麽個有趣守衛,問都不問,碰掉他的木欄杆就要動手,更有趣的是,咱倆都進了城了,不應該有人盤問一下嗎?”

    李鴉眯眼望向街道盡頭拐角,兩人在這站了半天,人影都不見一個,這獄城裏總不能亂成連個能站到台麵上的勢力都沒有吧。

    總不能兩人剛一來,就把離開冰獄的希望切斷。

    那堵入雲冰牆靠人力攀爬希望太過渺茫,爬不爬到頂不一定,到了頂能不能下去也不一定,下去了,被不被人接納更不用考慮。

    李鴉有那個膽子和一座巨城為敵,卻沒那膽子跟統治一城的勢力正麵開懟。

    找死不是這麽個找死法。

    “說來說去,先在這城裏走一遭再談其他,武二,你說你提前買的進城資格,是不是就著落在這裏了?”

    一拳當胸砸來,李鴉硬挺著不動生受了這一拳,躲來躲去太沒意思,又忍不住嘴賤的快感。

    “是不是出了囚籠發現自己搞不好被坑了,所以一直不好意思言聲?按咱倆交情,你一直不把你那點計劃說出來,肯定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傻眼了。”

    被李鴉諷了兩句,武極黑起臉,什麽也不解釋,當先向冰下獄城內部走去。

    街道四通八達,走上三兩裏就是一個十字路口,兩人一路向正前方深入,十幾裏地過去,路邊房屋由低到高,腳下冰路由窄到寬,行人卻依舊一個不見。

    人都去哪了?

    李鴉相信自己眼睛,不認為他在這座城市上方冰層中看到的穿行人影是眼花看錯,進入城市邊緣沒人尚可以理解,現在深入十幾裏,依舊沒有行人蹤跡讓他不禁犯了嘀咕。

    這座冰下獄城極大,從上方看到全城卻看不出具體多大,從滑道滑下來視線被房屋遮擋,顯不出多麽雄偉壯麗,但按李鴉的最低估計,這座城市橫縱至少在三百裏,頂五六個紅月城。

    千裏可稱無邊,三百裏方圓的一座地下冰城,被地理位置所限而致世人難知其壯麗,兩人置身其中隻能看到一角,更難在心中勾勒其具體形象,卻怎麽也知道這是一座堪比大盟重城的大城。

    十幾裏長街走過,居然看不到一個人影?

    沿街商鋪空蕩蕩,走過看過,耳中隻有一片寂靜,此城給李鴉的感覺已不僅僅是蕭條破敗,而是無處不在,不想承認都要必須承認的淒涼。

    眼前還留有剛剛離開天涯海時經過的童話般小鎮,還記著小鎮冰牆後那座繁華冰城,冰城外茫茫冰原被接天冰牆橫截兩半的震撼還沒徹底散去,一番跋涉,卻看到這樣一座讓人極其壓抑的冰下之城。

    果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困於小城,知天下武道昌盛,認為必然是一個波瀾壯闊的浩大世界,然而離開紅月城的第一站,李鴉就看到了何為武道昌盛,何又為波瀾壯闊。

    昌盛之下必有淒涼,壯闊之下難離罪惡。

    八十一大盟中的十三個大盟,刨去監禁遣送斬殺等等處置方法,僅僅流放到此的囚犯,就構築了這麽一個畸形之地。

    也做不得什麽評價,畢竟為了一個歌舞升平的繁華大世,莫說是一個極北冰獄,便是十個二十個,跟掌權的武城去講理要被直接碾壓成灰,跟享受了太平的天下人去講理,信不信一人一口唾沫,把你填進唾沫坑裏憋死。

    李鴉沒事愛瞎想,腦子裏轉著各種感慨,腳下就慢了些,被憋著一口氣大步往前走的武極扔了十幾米遠。

    前方街道略斜,武極兩步走過,隻在李鴉眼裏剩下一條腿,身體被街角建築擋住。

    這條腿僵在那不動了。

    李鴉以為武極在等自己,急迫心情早被十幾裏蕭條路磨淨,渾不在意慢慢踱步接近。

    武極還站在那不動,李鴉從他身後走來,轉過街角,剛好邁步到和武極並肩,一人一條腿,兩條腿點在背後街道中一齊僵立。

    前方入眼一切,全被素白包裹。

    冰塊開鑿建築本就呈白色,而現在白色之上再添縞素。

    縞素茫茫裹冰城

    一條條白布從路邊建築上方懸掛而下,一塊塊白布遮於房屋門口,從李鴉和武極眼前百米外,一直延伸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全城舉喪

    大片大片不同於冰雪的白色頓時充斥整個腦海,此情此景,不可謂之不震撼。

    蕭條破敗帶來的淒涼一升再升,哀意莫名從心底升起,哀其淒涼,哀其哀。

    無人搭理李鴉與武極似乎有了解釋。

    全城舉喪,兩個遠道而來的客人不會有人在意,更不會有人接待。

    那這獄城裏,是死了一個什麽人,還是死了一群什麽人?

    要用全城舉喪這種連淒涼都無從言說的方式來哀悼?

    遠遠有低唱聲傳來,老而嘶啞,低而粗礪,直板板的唱腔卻讓人聽出婉轉悲切,淒苦蒼涼。

    “父一個,母一個,父母雙雙入黃泉。”

    “友一個,朋一個,三友五朋互殺身。”

    “親一個,戚一個,人間再無情與仇。”

    “妻一個,子一個,獨留吾身空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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