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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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 幾名男子從後門偷偷摸摸溜進了高門大院中。

    後花園裏,一個豐腴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你們帶了什麽過來?”

    為首的男子一揮手,後麵的人便呈上來三個盒子。男子道:“這是閬州的商人為夫人準備的禮物。夫人要看看麽?”

    女子懶洋洋道:“打開看看吧。”

    男子便先打開了第一個盒子, 裏麵裝的赫然是一對碧綠油亮的翡翠耳環。

    當綠光從盒子裏冒出來的時候, 原本坐姿慵懶的女子眼睛一亮,身上不由自主向前傾了傾,眼睛盯在那對成色極好的翡翠耳環上挪不開。

    男子問道:“夫人喜歡麽?”

    女子強行收回自己的視線, 道:“你們還帶了什麽?”

    男子便打開第二個首飾盒。盒子冒出來的依然是綠光,一隻渾體通透、靈氣逼人的翡翠鐲子靜靜躺在盒子裏, 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著渾厚的光芒。

    女子情不自禁地將手搭上胸口,感覺自己呼吸有點發緊。

    男子又取來第三個首飾盒, 這盒子比前兩個更大不少。他剛要打開, 忽聽女子道:“且慢,拿來我自己看。”

    男子忙將盒子送過去, 自己退到一邊。

    女子將大盒子放在膝上, 先將盒子打開一道縫。第三道綠光從盒中冒出,她頓時眼冒精光,將盒蓋全部掀開。首飾盒裏躺著的, 赫然是一整套翡翠頭麵。頭麵翠綠欲滴, 靈氣逼人。

    她的表情已經難以控製,椅子上的屁股挪來挪去, 迫不及待想進屋去試戴了。

    男子觀察她的神色, 詢問道:“夫人可還喜歡?”

    女子兩眼發綠:“好, 好得很。”

    男子道:“那拜托夫人的事……”

    女子連連擺手:“不就是找那小賤人的麻煩嗎?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

    傍晚,王州牧的家仆正在院子裏掃地,忽聽房裏似乎傳來爭吵聲。他連忙豎起耳朵,緩緩向房間靠近。

    房裏,女子的語氣時而潑辣時而撒嬌。

    “你能答應那個狐媚,憑什麽不能答應我?你說,你心裏是不是沒有我了?你當時娶我的時候,明明說我是你最喜歡的!”

    “什麽?她那是親弟弟?我的表弟比她親弟弟還親!”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放你出我這扇門了。”

    “嚶嚶嚶嚶……”

    ……

    翌日,朱瑙正坐在院子裏翻賬本,李鄉滿臉喜氣地走進來:“朱州牧,我們拿到州府的批文了!!!”

    朱瑙放下賬本:“哦?”

    李鄉忙把剛拿到的批文遞給他看,喜滋滋道:“那位夫人酷愛翡翠,朱州牧的翡翠送過去,可把她高興壞了。聽說她纏了王州牧一整夜,今天上午王州牧連州府都沒去,下午批文就出來了!”

    這件事的順利程度遠遠超過李鄉的想象。以前李鄉也曾想過染指糧草這塊的生意,畢竟這行有賺頭。但他請了很多客,托了很多關係,都沒能派上用場。結果朱瑙一來,輕輕鬆鬆就解決了!不得不說,還是朱瑙眼光毒辣。人家靠的是夫人的關係,他就也從夫人身上下手,還真比其他男人的關係都好使。

    朱瑙笑了笑,起身道:“走吧,我們看看店鋪去。”

    ……

    李鄉在渝州本就有幾間商鋪,是他以前生意最好的時候盤下來的。然而這兩年生意不景氣了,有些鋪子他已經空出來了,準備轉手盤出去,正好朱瑙來了,他的鋪子倒也可以騰出來給朱瑙用。

    他帶著朱瑙在城裏逛了一圈,把他手裏的幾家店鋪都參觀了一遍,道:“朱...兄要是不滿意,我還認識幾位朋友,手裏也有鋪子可以騰出來。我再帶你去看看。”

    朱瑙道:“不用了,就城南的那家吧,我覺得挺好的。”

    李鄉一愣:“啊?那家?可是那家鋪麵很小,位置也不太好,這要怎麽做生意?”

    王州牧雖然批準了他們經營糧食,但也隻允許他們開一家店,因此店鋪的選址很重要。城南的那間鋪子本來是開當鋪用的,進深隻有兩丈左右。而開糧鋪需要大量囤積貨物,那麽小的一間鋪子,根本囤不了多少貨。

    朱瑙卻道:“這不要緊,我自有辦法。”

    李鄉想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朱兄選哪裏,是因為那裏離正大糧鋪近麽?”正大糧鋪,便是王州牧小舅子開的那間了。

    朱瑙笑了笑:“是啊。離得近了,好把他們的生意搶過來。”

    李鄉舔了舔嘴唇,幹巴巴道:“朱兄,經營上的事情你肯定比我厲害。不過有件事咱們也要先做好準備。我們雖然已經拿到了經營的批文,但是這裏是渝州,渝州人做事跟閬州不太一樣。王州牧的那位小舅子不是什麽善茬,萬一到時候兩方起了衝突……衝突又鬧大了……他到底是親舅子,咱們隻是買通了那位夫人。如果需要靠渝州府來解決,他們未必不會偏幫。”

    這話說得已經比較委婉,說白了,那位小舅子很可能使用不正當的手段來競爭。現在渝州治安這麽亂,會發生什麽事都說不好。

    朱瑙道:“你怕得罪那位小舅子?”

    李鄉不敢言語。

    朱瑙道:“店開到城北,就不得罪他了麽?左右都要得罪,避他做什麽?”

    李鄉一時失語。這倒也是。隻要他們開糧鋪,就一定會跟那位小舅子起衝突。隻不過開得遠一點,也許人家的火氣沒有那麽大。可直接把店開在人家邊上,這挑釁的意味就很明顯了……

    朱瑙安慰道:“渝州府那裏你不用擔心。開店的頭幾天,我會盡量多安排點人手維持秩序。你在渝州人脈廣,各條道上應該都有關係。你發動幾個人,尤其盯著那些流民。萬一有人煽動他們鬧事,你提前打聽到風聲,我們就能提前應對。隻要能撐上十天半個月,後麵的事就不是渝州府說了算了的。”

    李鄉目瞪口呆:“啊?”在渝州,渝州府說了不算,誰說了算?

    然而朱瑙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李鄉也隻能照著他的吩咐,趕緊安排去了。

    =====

    正大糧鋪的窗口,樓儀收了一筆錢,遞出去一包糧食,窗戶外就沒有客人了。

    店裏閑得無聊的夥計晃到窗口來看了一眼,嘟囔道:“感覺自從前兩天那個瘋子鬧過以後,咱們的生意變差了。”

    樓儀瞥了他一眼:“你是新來的吧?”

    夥計忙道:“掌櫃,我剛來一個月。”

    樓儀不以為意地整理著盒子裏的銅錢:“你新來的你不懂。等著瞧吧,過不了兩天,生意還會好起來的。”

    這兩天生意的確不太好。雖然客人還是絡繹不絕的,但平日裏窗外經常要排長隊,這兩天隊伍都不長,隻要店裏的夥計動作利索點隊伍就沒人了。想來應該是跟前兩天的事情有關係的。

    在樓儀看來,前兩天發生的那件事根本就是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這種事情其實每個月都會發生幾次。遠遠有比這回鬧得更大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回的事情傳得還挺厲害的,他昨天晚上回家,連他家裏人都問他糧鋪是不是又因為缺斤少兩的事情跟客人鬧起來了。說是出個門鄰裏街坊都在談論,也不知道誰那麽閑,把一件小事傳得全城都知道了。

    不過就算事情傳開了,樓儀也不在乎。每次糧鋪裏鬧出點事,生意都會清冷幾天。但也頂多就幾天,很快外麵的隊伍會重新排起來,那些客...人也都會再回來的。

    不為別的,就為了城裏的老百姓根本沒得選。全城能夠正經經營糧食的就他們一家,老百姓可以不喝茶,可以不穿鞋,飯卻不能不吃。什麽脾氣,餓一餓就都沒了。

    樓儀正低頭數錢玩兒呢,餘光瞥見麵前又來人了,愛答不理地問道:“要什麽?”

    那人沒說話。

    樓儀心情正壞著呢,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買不買?不買趕緊滾……”話音剛落,他看清麵前站的人是誰,嚇得猛地從椅子上蹦起來。又因動作太急,腳被椅子腿絆了一下,整個人仰摔下去。

    “砰!”樓儀摔了個四腳朝天。

    店裏的夥計忙跑過來把樓儀扶起來,看見窗外的人,趕緊點頭哈腰地行禮:“東家。”

    樓儀摔得七葷八素,勉強站住了,也趕緊朝那人行禮賠笑:“東家,你怎麽來了?”

    窗外站著的是個又高又胖的男人,一雙倒吊眼蒜頭鼻,麵相十分刻薄。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家糧鋪的東家,也就是王州牧的小舅子吳良。

    吳良板著臉道:“客人呢?外頭為什麽沒客人?”

    樓儀忙道:“剛、剛招待完一批,正巧沒人了。”

    吳良的臉色仍舊十分不好看。

    樓儀忙從邊上的門口出來,趕到吳良麵前:“東家進店坐坐?喝口熱茶?”

    “坐什麽坐,店裏一股子黴味。”吳良滿臉嫌棄,“我正要去看看,是哪個王八蛋敢搶我們的生意!”

    “什、什麽?”樓儀懷疑自己聽錯了,“搶生意?”

    說起這個話題,吳良的臉色便黑得像燒完的柴火一樣,咬牙切齒道:“周夫人那個賤人,不知從哪裏弄出來一個閬州來的表弟,非要鬧著在城裏開糧鋪!州牧被她灌了迷魂湯,居然真的允了!”

    樓儀目瞪口呆:“啊???”

    周夫人和吳夫人向來不對付,早聽說她們兩人爭寵爭得厲害。今年年初的時候周夫人剛給王州牧生了個兒子,最近風頭正盛呢。樓儀以前聽這些八卦,還以為就是女人爭寵的事兒,誰想到居然爭到他的飯碗上來了?!

    他趕緊問道:“他們要在哪裏開店啊?”

    吳良更生氣了:“就在街拐角,聽說以前開當鋪的那家店被他們盤下來了!”

    “啊?”樓儀瞪眼。那不就是邊上拐一條街就到了?!

    吳良今日來這裏,就是為了去看看那家新店。他轉身往當鋪走,樓儀趕緊吩咐夥計看著糧鋪,自己也追了過去。

    新店的位置十分近,到了街口向右拐,再往前走兩步,原先的當鋪就到了。如今當鋪早已關門了,糧鋪還沒開起來。

    吳良走上前去,對著大門狠狠踹了一腳,店鋪的門被踹開,裏麵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他闖進去,想砸點東西出氣,可惜店裏沒什麽東西可供他砸的。

    樓儀也跟進店裏,左右打量一圈,忐忑的心倒是放下不少:“這麽小家店,貨都放不下,這能開什麽糧鋪?”

    他見吳良氣得厲害,趕緊安慰道:“東家莫生氣。周夫人弄出那麽一位表弟來,就是想跟吳夫人爭寵而已。我看他那位表弟根本就不懂得經營,把店開在這種地方,擺明了是想跟咱們打對台。可他也不想想,他憑什麽能跟咱打對台?”

    又道:“渝州經營糧食的一直隻有咱們一家,他們想染指,知道怎麽幹麽?論財力,論人脈,他們哪一點能跟咱們比?我瞧他這破店,幾個月都未必能開起來。就算開起來,用不了幾天我就能把他擠兌關門!”

    這倒不是樓儀說大話,他還真有這信心。由於渝州隻有他們一家經營糧食的,其他的小商小販,連去別州進糧食的能力都沒有。現在有人想跟他們競爭,不還得從尋找貨源、打通商路開始麽?這就有的...他們折騰了。而且正大糧鋪現在是店大欺客,要真有了競爭對手,他們也不是不能好好幹,他還就不信對手比財力能比得過他們。到時候大不了降降價,他都能迅速把對手給打垮。

    吳良聽樓儀這麽說,臉色才終於稍微好看一點。他並不懂經營之道,隻是仗著跟州牧的關係橫行霸道,鋪子裏的事情一向是交給樓儀打理的。他冷冷道:“你看著辦吧,你要是有本事把他們收拾了,也省得我費心思。”若是他“費心思”,那可就不僅僅是生意上的事情了。

    樓儀忙道:“東家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