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海匆匆告別餘秀梅，走到前院，王二狗已經在門外鳴笛催促了。張存順見他們三個還在院裏喋喋不休，走上前分開，硬將秦如海拉走了。　第一次出遠門，秦如海又剛和幹爹幹媽認親混熟，一時難解難分。　車子開動，李二根和餘秀梅跟在車後麵，走走停停，一直送到了打穀場邊，也很舍不得這個剛認下的幹兒子。　等張雅欣在周芳的攙扶下，一瘸一拐送他們離開的時候，不遠處草垛後麵其實還潛藏這一個人。　李曉麗現在有些記恨秦如海了，總感覺他背叛了她們家，但又忍不住偷偷趕來送行，心裏鬱悶壓抑。　他們要去的地方叫龍窩村，雖然都歸常平市管轄，但畢竟隔著幾個縣，加之交通不便，信息閉塞，感覺一切都是陌生和未知的狀態，有些彷徨和茫然。　在他們三個人當中，有點見識和頭腦的就是張存順了。做過二十多年的村主任，比普通村民聽到和看到的要多一些，之前就聽說慶隆縣是全武南市主要的蔬菜供應基地之一，其中的雙屏鎮龍窩村搞大棚蔬菜種植時間最長規模最大，在全縣獨領風騷，其他各村隻是效仿和借勢，規模和效益要遜色得多，幾乎主導著全市蔬菜的供應和價格走向。鑒於此，省市政府和各級農業部門把龍窩村作為蔬菜種植特色村寨來扶持培育和推介宣傳，各種參觀和考察活動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而這些還是三年前的情況，現在具體怎麽樣，張存順心裏沒底，縣裏鎮裏也沒再提過，所以一時難以掌握和了解。　“叔，這裏離龍窩村還有多遠？”　秦如海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沒聽過這個村，對那裏的情況一無所知。　王二狗之前去過幾次慶隆縣城，但也是中途經過，現在基本和秦如海是一樣的情況。　“還遠著哩！天黑之前趕到慶隆縣城已經是最快速度了，一周時間，來回路上花掉兩天，其實隻有不足五天的參觀時間啊！”　“慶隆縣不也是常平市的嗎？距離咱們縣到底有多遠呢？”　“就是太偏僻，一千公裏不到，但中間隔了三座山兩條溝，所以上上下下拐來拐去，其中有五百多公裏的山路，大多還是盤旋曲折的山地公路，路況不好，車子很難走得快，天黑之前趕到縣城還是非常勉強的。”　“那龍窩村離慶隆縣城有多遠？”　“可能不遠，我沒去過，也不知道咋說，到縣城住一晚，之後再問問當地人吧！”　秦如海見他也沒去過，心裏有些莫名的焦慮和惆悵，沒有再問，時而看看外麵，時而低頭打盹。　下午一點多，他們在雙環縣城用過午飯，又開始趕路了。　而村裏已經炸開了鍋。三五成群的村民圍在巷道口、曬穀場、十字路、岔路口，隻要是有些空餘寬敞的地方，幾乎都有嘻嘻哈哈的談笑聲。　大家都在熱議大棚種菜的事情。　“大棚還能種菜？這大棚到底是個啥東西？”　“這個俺也不清楚，估計就是覆膜吧！”　“種玉米種土豆才用覆膜，我聽人說過，大棚就是溫室，一年四季都可以種菜，反季節蔬菜都是這樣弄出來的！”　“溫室？這要用好多錢吧？”　“建溫室用不了幾個錢，關鍵是市場不穩定，俺聽人說慶隆那邊好多人都轉去做別的，很多溫室都成了擺設，把好端端的地都給糟蹋浪費了。”　“這又是為啥呢？”　“幾家種菜還有收益，但要是全村人都學樣子，數量一多，價格就跌落下來，很多人為了搶生意，不惜在菜裏注水，農藥殘留問題也很嚴重，一兩人知道的是商機，大家都知道就成了災難，造成惡性競爭已經怨聲載道叫苦連天了。”　“你聽誰說的？這消息可靠嗎？”　“我有個遠方親戚在慶隆那邊，自家也搞過大棚種菜，起初兩年賺了不少，但現在已經撂荒，轉而收購販賣別人家的菜了。”　“那政府也不管管嗎？咋能半途而廢呢？”　“他們都為了搞政績出成績，這個村剛剪完彩，那個村又辦展銷，領導們弄完西家走東家，一時間鬧得風風火火，連續搞了兩年多，有些領導獲得升遷，而新來的一天一個思路，今天要搞合作種植，明天要公司化運作，變來變去，...把村裏人折騰得夠嗆，隨之出現了很多問題，市場供過於求，大批蔬菜爛在地裏根本賣不出去，來年價格飛漲，而多半菜農已經撂荒，所以有些狠心村民為了增加分量和成色，不惜在菜裏注水，到最後農藥超標注水嚴重，隻要一提到慶隆產的大棚蔬菜，城裏人就會聯想到注水、農藥超標等等問題，市場丟了，村民隻好拆掉大棚，該種莊稼，但由於農藥殘留嚴重，種什麽都不行，後來大家集體撂荒四處上訪喊冤，而當時的領導沒剩幾個，推來推去就到了現在無人問津談菜色變的地步。”　“這麽說，存順他還不知道這種情況？”　“這個不好說，按理說他該聽說過這些，畢竟人家是村幹部，知道的總比我們多一些，或許這次出去還有別的打算吧？反正大棚種菜已經沒什麽奔頭了，不管他們帶回來什麽消息，我是不願意跟他們瞎折騰的！”　“我猜他不知道這些，不然怎麽會走得這樣匆忙呢？唉，很明顯這是白跑一趟啊！”　“不說這些了，免得被人聽到傳到他耳朵裏去，我們就當看戲吧！”　“說的是啊，他張存順有的是錢，還有鎮上領導出麵撐腰，這次學習也不用花自己一分錢，完全可以當做一次自助旅遊了。”　“海娃這臭小子不知被那陣風吹壞了腦子，好好的羊不放，非要弄什麽大棚種菜，竟然還跟……唉，不說了，越扯越遠了，他們兩個愛搗騰就隨他們，反正我對這個沒什麽興趣。”　“嗬嗬，別說了，被人家聽去，我們可就沒走的路了。”　“是啊，走吧，千萬別碰這些東西。”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