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軍部剛剛放出來的宣傳片了嗎？不知道裏麵拍的東西是真的還是假的——”

    馬東在這所單位裏已經工作十年了，這麽多年來他一直與員工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但是今天聽到下麵的人談論這件事，立刻忍不住混入談話的圈子中去：“我覺得是假的吧，視頻剛剛開始那個人可是在人類禁區內部，沒有能從那裏活著回來的！”

    員工小李也顧不得什麽上下級的關係，反詰：“我覺得是真的！那樣真實的畫麵應該不會是拍出來的，軍部之後應該會對這個視頻有所解釋，就是不知道裏麵的人是誰……”

    “那裏麵隻能看見背影，我甚至沒有看出來那個人是男是女？”

    “應該不會是女孩子吧……”

    “那怎麽解釋視頻裏麵那個宣誓的女聲和最後那個長發的背影？”

    ……

    類似這樣的討論，在新的一天裏在全星際各處上演，而所有人討論的源頭均來源於自由聯邦軍部官網上放出的一個視頻。

    天色未明，陸鼎淵的家中尚是一片將亮未亮的暗色，陸鼎淵窩在沙發裏，全身心投入有高度現實感的視頻中去。

    樂壇上久負盛名的史詩級交響樂《命運》在他耳邊炸響，沉鬱頓挫的悲傷樂曲一下子激的他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

    “沙……”

    “沙……”

    一雙染血的黑色軍靴行走在蒼莽的大地上，紅色的小土粒在刺耳的轟鳴聲裏上下震顫。

    鏡頭上移，她身上黑色的軍裝已經有很多處的破損，依稀可見部分深可見骨的創傷。

    盡管這樣，她的脊背依然挺得筆直，似乎世上沒有什麽創傷能讓她低頭屈服。她邁出的每一步都堅定無比，生出一種此去不還的悲壯來。

    和陸鼎淵一樣，所有看到這裏的人心中都有同一個疑問：

    發生什麽事了？接下來她會怎樣？

    地上的小土粒震顫的更厲害，山雨欲來風滿樓，暴風雨前恰恰是一片寂靜。

    音樂忽然間變得高亢起來，但是悲鬱的基調未變，更像是高聲歌頌王者的悼歌。

    網名為【安奶奶最棒】的軍事發燒友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因為他看見遠方天地交接之處出現了蟲後那碩大無朋的身軀一角。

    “蟲……蟲後！”他拚勁了全力才讓自己堅信他現在正處於虛擬現實之中。

    緊接著，潮水一般的蟲族自四麵八方湧來，遮天蔽日的恐怖景象讓不少用虛擬現實技術觀看的人精神幾乎崩潰。

    “快跑……快跑啊！”

    聯邦第一軍校的新生各自沉浸在逼真的視頻中，一些人失控大喊。

    音樂越來越高昂急促，隱隱一個懷著對未來的全部期許的清脆女聲回響在所有人耳邊：

    “外婆外婆，我將來要當一個羅哲學家，去世界各地的遺跡考察曆史，穿越那麽遙遠的時間去看看當時鼎盛一時的風土人情！”

    女孩的宣誓猶在耳畔，可她麵對如同世界末日的景象，沒有絲毫的退卻，逆著蟲族湧來的方向衝上去。

    ……

    “不要——”

    絢麗的能量爆炸光團祭奠了一位女軍人逝去的英魂……

    《命運》在節奏的最高點停留數秒，瞬間傾瀉而下，變得緩慢而低沉。

    天邊耀眼的白色光團中出現了若有若無的幻象——

    一個黑發瘦弱少年的背影在重重雨幕中疾速奔跑。

    鬥轉星移，奔跑的少年稍微長大了點，站在旗幟下莊嚴行禮，肩上已經扛起了三顆星的責任。

    隨著少年肩上的責任越來越重，他的背影也愈發成熟堅韌，不過從未變過的是無論他麵對怎樣惡劣狀況都不會停下的前行的腳步。

    他一直在前進，人們看見的隻能是他的背影。

    能量爆炸產生的短暫光芒變得越來越淡，光團裏的幻影隨著光團一同消散在空曠的天地之間，仿佛那個人從未出現在時間的荒野裏。

    短暫的寂靜後，悲鬱的《命運》忽而間一掃而空，充滿生機與希望的生命伴隨著綠苗的破土而出而重現。

    一頭飄逸黑色長發的女人悠閑坐在黑雲與白炎之間，仿佛掌控此方地獄的女神，下麵是蟲族為保全中堅力量而組成的“犧牲球”，蟲後被那棵梧桐枯木釘死在地上，震耳欲聾的哀號聲不絕於耳……

    過了好久，【安奶奶最棒】一把抹掉眼中的熱淚，強行壓下心中的震撼，飛速打開自己常常混跡的軍事論壇，一篇《淺談軍部今早公布的視頻為我們帶來的巨大信息量》

    此貼子一經發出，點擊量立刻飆升，無數人跟帖回複。

    “如果這個視頻中所有的內容都是真的，那麽按照樓主的分析，這個視頻講了一個從小立誌做一個羅哲學家的女人因為某種原因進了軍隊，從人類禁區中死裏逃生並結束了海市的戰爭擊殺當今蟲後的故事？別扯了！怎麽可能？估計又是聯邦的什麽愛國主義宣傳。”

    “樓上錯的離譜，樓主這片帖子細節分析的很到位，搞不好視頻是真的！”

    “要是是真的的話那真的是不得了了，全星際最想嫁女人排行榜又將多出一位！”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一位可敬的軍人！跪求軍部爸爸透露視頻中的人是誰！”

    “軍部爸爸別理樓上，我隻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公民身份序列號！”

    看完視頻的軍校學生擦去眼中流淌的熱淚，熱血上湧的年輕人開始以未來軍人的身份有組織的表達內心的激動。

    “聯邦第一軍校土元素訓練班向視頻中軍人致敬！”

    “讓這群孫子搶了先！聯邦第一軍校體術訓練班向視頻中軍人致敬！”

    “聯邦第二軍校……”

    不到九點，軍部技術部的維護人員已經開始額頭冒汗，再這樣下去軍部的官網就要被爆了！

    “全都給我挺住！誰敢掉鏈子我讓他龜孫子吃不了兜著走！”技術部部長看都不看自己的部員，麵色猙獰的對著眼前的軍用大型光腦雙手飛快的操作！

    陸鼎淵靠躺在沙發上，房間內回響著她清脆如玉缶相擊的聲音：“喂？鼎淵？怎麽不說話？”

    “你給我說說話吧。”陸鼎淵用一隻胳膊蓋住眼睛，語氣低迷而滯澀。

    安然立刻明白了發生了什麽，低笑：“你是不是看見那個宣傳片了？那個太誇張了！我現在不也好好活著麽，別難過了。”

    她的聲音徒然間變得愉悅起來：“噢！對了！我昨天吃了我爺爺最拿手的糖醋裏脊，超級好吃！我都十年沒有回去過了，但是味道還是那個味道……”

    陸鼎淵第一次沒有仔細聽她說話，隻覺得單單是隻聽聲音就是上天對她莫大的恩賜。

    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莫離任平生為什麽那麽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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