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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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9章

    其實沈瑜自己倒是挺閑的。

    自從宋予璿開竅之後, 她就很少管後宅之事了,至於生意, 她大病之後就甩手交給了各個掌櫃, 至今也不過是偶爾看看賬,並沒認真去管。

    這生意,有的是到年關就沒什麽進益, 但也有的是越到年關賺錢越多。但宋家這幾個鋪子也就是小打小鬧,並沒到要時時盯著的地步, 沈瑜索性就偷了個懶, 先由著他們自己折騰,等過了年再一並來算賬。

    真正忙的是宋予奪。

    他是在傍晚回的侯府,時候不早, 所以直接歇下了。及至第二日, 他便入宮去麵聖了, 又是直至傍晚方歸。

    宋予奪回來時沈瑜見了他一麵,覷著他臉色並不算好, 便沒提。

    宋予奪已經一年未曾回京, 皇上所知道的消息也都是藉由邊關戰報、密告, 這其中之事又繁複得很,如今他好不容易回來, 皇上必定是會好好問上一番的。

    他在宮中留了一日, 想來已是將這一年來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還要小心翼翼地, 以免說錯了什麽話惹得皇上猜忌。

    畢竟他可是在叛軍之中留了半年的人。

    縱然沒見著, 但沈瑜也知道這必定不會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任是誰,將過去吃過的苦盡數拿出來翻曬一遍,隻怕都高興不起來。

    所以沈瑜就知情識趣地沒再去雪上結霜。

    而在接下來的幾日,宋予奪就更沒空了,因為幾乎朝中所有文臣武將,都遞了拜帖來了。

    那些身居高位的、德高望重的不便親自前來,就遣後輩或是管家借著探病的名義來送份禮;而與宋予奪有交情的,則必定是親自上門來探望;至於那些不大熟身份也不夠的,也會意意思思隨大流地送些東西來,算是份心意。

    更有甚者,京中還有不少文人墨客為他題了詩,輾轉送來。

    起初青溪見著個禦史都要大驚小怪,到後來便是聽著了尚書親自前來,也能淡定地向沈瑜轉述了。

    再有就是,皇家貴胄也來了不少。

    宋予奪此次一舉平叛,有大功,等到大軍還朝論功行賞,他必定是頭籌。原本他已是正三品的將軍,此番之後再進一級,朝中武將官職上能越得過他的便屈指可數。

    因此,大皇子與三皇子要親自來探看,那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先前晴雲來時曾提過,說皇上現下更為屬意大皇子,可隻要這立儲詔書一日未下,那三皇子也不會就這麽輕易就退卻。

    畢竟不到最後,誰也沒法斷言鹿死誰手。

    想要鞏固自己的地位,那跟朝臣的關係就必須得打好,縱然拉攏不到,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的。

    慎王與宋予奪有私交,自然也會過來。

    此外,沈瑜還聽青溪轉述,說是寧謹也來過,是陪同翰林院的同僚一道來的,並沒留太久。

    青溪說這話之時,可巧宋予璿也在。沈瑜下意識地就抬眼去看她的反應,然而宋予璿並沒什麽異樣,隻是淡淡地應了聲:“按道理,他的確是該來的。”

    要知道寧謹與宋家也算有淵源,並非隻是同朝為官這麽簡單,按理說單獨來拜訪也是情理中,如今他隨著翰林院同僚一道過來,這舉動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沈瑜看著宋予璿這模樣,一時之間竟看不明白她如今對寧謹究竟是怎麽個態度。

    先前侯夫人一直在為宋予璿張羅親事,如今宋予奪一回來,就直接擱置下來了,說是不著急慢慢來。

    這道理也簡單,早前宋予璿是個無父兄的孤女,縱然是有侯府當依仗,但在挑選親事之時多少還是要吃些虧的。可如今既然宋予奪回來了,眼看著還要加官進爵,那宋予璿的身價自然也就水漲船高,慢...慢挑也不急。

    不管怎麽說,宋予璿如今倒是可以喘口氣,不必再像先前那般提心吊膽。

    近些日子前來這修齊居探病的人絡繹不絕,門檻都要被踏破,沈瑜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自己房中靜養,絕對不出門半步。

    相比之下宋予奪就很不幸,在邊關勞心勞力這麽久,好不容易回京來還要不停歇地輪番會客,到最後他實在是煩了,加之該見的人也都見得差不多,索性就托病閉門謝客。

    這麽一來,修齊居霎時變得門可羅雀,沈瑜也能偶爾出門走一走,不必再擔心一出門就撞上什麽前來拜訪的客人。

    一番折騰下來,已是臘月二十三,小年夜。

    按著舊俗,這日是要祭灶官的,丫鬟小廝們早早地就備好了竹篾紮的紙馬,以及草料,再有就是必不可少的糖瓜。

    是說拿這飴糖粘了灶王爺的牙,好讓他“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宋家大廚房那邊是要正兒八經祭灶王爺的,而修齊居這裏的小廚房,也要依樣畫葫蘆,算是求個好兆頭。

    沈瑜裹了厚厚的披風,遠遠地看上一眼,並沒上前去。

    等到祭了灶王爺,收拾妥當了,青溪特意端了一盤糖瓜來給她:“該是吃飯的時候了,您先吃點糖瓜墊墊,我著人去大廚房那裏取飯菜來。”

    沈瑜倒是不餓,隨手接了過來,她向著正房瞥了眼,問道:“將軍可在?”

    “在的,”青溪看過去的眼神都帶了點同情,“他這些日子會了太多客,如今好不容易撈著點空閑,壓根不想出門去……再者,他眼下腿腳也不方便。”

    沈瑜淡淡地“嗯”了聲,想了想,向青溪道:“我去看看,剛好送些糖瓜過去。”

    若隻是想送糖瓜,完全可以遣個小丫鬟去跑腿,她如今這麽說,就是想要去同宋予奪聊聊的意思了。

    青溪自以為領會了沈瑜的意思,連忙點了點頭:“好,您盡管去,不會有人去打擾的。”

    這幾日宋予奪一直在與各種客人打交道,沈瑜又一直在刻意躲避著,所以兩人壓根就沒見過麵。

    這讓青溪覺著焦慮,畢竟分隔這麽久,沈瑜這態度實在是有些冷淡的。

    先前宋予奪不在時倒也沒什麽,可如今他回來了,若一直是這個模樣,隻怕沈瑜的地位會受損。

    青溪在後院呆得時間長,見慣了各種手段,生怕會有那不長眼的會趁機攀附,雖沒說,可卻一直有留意著。

    如今沈瑜竟然要主動過去,這實在是意外之喜。

    沈瑜一見青溪這模樣,就知道她怕是誤會了什麽,但也沒解釋,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說來這還是她初次來正房這邊,掀開厚重的簾子,進了屋,便有暖氣迎麵而來,將她在外麵凍得發冷的軀體包裹起來,一點點暖化。

    沈瑜端著盛著糖瓜的盤子,打量著這屋中的環境。

    並沒什麽多餘的裝飾,一應的家具擺設簡潔大方,又透著古樸之感,一看便知絕非尋常人家能有的物件。

    東側是休息的內室,門半掩著,西側則是個書房。

    沈瑜一眼掃過去,見著兩排香枝木製成的書架,上麵擺著許多書籍,不少看起來都是年歲久遠的善本。書架上空出一格來,安放著青瓷盛著的鬆枝盆景,便再無其他裝飾。

    書房之中擺著一張極大的花梨大理石桌案,其後的牆上,懸著一張琴,一把劍。

    沈瑜正猶豫著該先到何處去,便見著宋予奪拿了本書,從架子後轉了過來。因著腿腳不便的緣故,他是扶著書架行走,步伐不大,他坐定後,方才向著沈瑜問了句:“你怎麽來了?”

    “我……”沈瑜抿了抿唇,還是沒能直接道明來意,隻能走了過去,將手中端著的碟子放到桌案上...,輕聲道,“來給你送些糖瓜。”

    沈瑜的手被凍得發紅,放下碟子後,隨即輕輕地搓了搓,放在唇邊嗬了口熱氣。

    宋予奪皺了皺眉,他這裏並沒有備什麽手爐,隻好倒了杯茶,可這水也已經是溫的了,並沒法用來暖手。

    因著會客都在正廳,這書房中並沒備多餘的椅子,沈瑜掃了眼沒發現旁的坐處,便就那麽站在案旁。

    她目光觸及宋予奪放在桌上的那本書,看名字,應當是本山水遊記。

    沈瑜眉尖微挑,方才過來之時,她大致看了眼書架上擺著的書,絕大多數都是兵書策論,更有甚者還有西域那邊的地形風貌、風土人情,可以看出來宋予奪以往都是看著這些書打發時間的。

    可如今他卻換了本不搭邊的山水遊記……又是為何?

    下意識地,沈瑜便想到,他可是想要解甲歸田?

    宋予奪並沒注意到沈瑜這一瞬間的走神,而是在打量那碟子裏盛的糖瓜。他並不愛吃甜食,可沈瑜專程把這些送過來,他總不能掃了她的臉麵。

    以往侍女未經他允準是不會送吃食過來的,更別說甜食了,若是飯菜中的點心是甜的,他也就放那不動。

    可一想起來沈瑜那凍得發紅的手,他就又覺著這樣不大好。

    糖瓜上還灑了一層芝麻與霜糖,宋予奪盯著這碟子看了會兒,最終還是伸手拿了一塊,放進了嘴裏。

    沈瑜回過神來,先是帶著點歉意笑了聲,而後輕聲開口道:“我這次來,是有些正經事想同你商量的。恕我冒昧……”

    她這話說了一半,先停頓了下,垂眼觀察宋予奪的神情,等待他先給出個回應。

    可偏偏宋予奪什麽都沒說,臉色也是說不出的古怪。

    沈瑜愣住了。

    難道宋予奪猜到了她想說什麽?

    那這個臉色,看起來仿佛是不大高興……是不是應當改日再說。

    她心中正忐忑著,隻見宋予奪神情愈發糾結起來,最後竟從桌上拿了杯子,一股腦地將水灌了下去……

    沈瑜:“……”

    她目光在那碟糖瓜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宋予奪,沒忍住笑了出來。感情這位壓根不是什麽生氣不生氣,是被糖瓜粘了牙,故而沒能說出話來。

    宋予奪喝了一整杯茶,才將粘著牙的糖瓜衝了下去,尤嫌不足,又倒了杯茶水。

    這原本是有些尷尬的情形,可看著沈瑜臉上強忍著的笑意,他卻並沒什麽生氣的意思。

    沈瑜這個人,一向老成持重,喜怒不外露。在僅有的幾次見麵中,宋予奪見著的都是她那客氣疏離的笑意,從沒見過她這般神情模樣。

    起初她笑得眼都眯了起來,唇紅齒白的,盛著盈盈笑意。可隨即意識到不妥後,便立即收斂了笑意,抿著唇繃著臉,可眼中的笑意卻仍舊沒褪去。

    宋予奪抬眼看著沈瑜這模樣,舌尖抵著牙齒,舔了舔殘留的糖瓜——

    的確是很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