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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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2章

    沈瑜心中想得是一回事,可那些話並不適合宣之於口, 便轉而提了宋予璿的親事。

    雖說宋予奪與宋予璿是親兄妹, 可真要去攤開聊什麽親事也難免會尷尬, 有沈瑜在中間遞話之後,反倒是輕鬆不少。畢竟她早就知道了寧謹之事,宋予璿向她提及之時,也不必吞吞吐吐難為情。

    宋予奪並沒料到沈瑜會突然提及此事, 更沒料到自家妹子居然對寧謹有意, 以至於聽完之後愣了半晌,方才後知後覺地說了句:“我竟一直沒能看出來。”

    早前寧謹是在津西院借住的,他偶爾會帶宋予璿過去看孩子們,也是見過寧謹的, 可也不過就那麽幾麵罷了,怎麽都沒料想到竟會有這樣的事。

    “姑娘家的心事自然瞞得嚴實, ”沈瑜同為女子, 自是更為了解些, “若不是到了該擇婿的時候,隻怕她還是不肯提的。”

    見宋予奪仍舊沒緩過來,沈瑜又等了會兒,方才問道:“你覺著寧謹如何?”

    宋予奪沉吟道:“他才學相貌皆好,雖出身貧寒,但能到今日, 更足見其本事。”

    與旁的世家子弟不同, 宋予奪並不怎麽在意旁人的出身。一來他常年沙場征戰, 更能體諒旁人疾苦,二來,與雲氏的出身也多少有些關係。他少時也曾因雲氏出身低微遭非議,如今自然不會再去隨意看低旁人。

    “你這麽說,便是應允的意思了?”沈瑜道。

    宋予奪搖了搖頭:“我隻說他還算過得去,並非是要立即就答應這門親事。”

    他要將自己的親妹妹嫁出去,自然得慎之又慎。就算寧謹再怎麽好,在他看來,也是配不上自家妹子的。

    大抵天下兄長都是這個模樣。

    沈瑜了然:“的確不能這麽草率。”

    話雖這麽說,可如今他這態度,隻要宋予璿執意如此,他怕是也會就這麽答應下來。沈瑜並沒多話,左右她已經把宋予璿的意思傳了過來,剩下的事情就另說。

    宋予奪卻又問道:“你早前應當也是見過寧謹的,依你看來,他這個人如何?”

    先前寧謹曾央她出手幫忙,向慎王求了情,將耿軻從京兆府中撈了出來,這事宋予奪也是知道的。

    經他這麽一提,沈瑜才忽而想起來,因著那事,寧謹可還欠著她個人情。

    “他這個人,的確是有真材實料,”沈瑜斟酌著措辭,到底還是說了句,“隻是……心機深沉了些。”

    這話她並沒在宋予璿麵前提,怕她未必聽得進去,可卻又不能一點不提,所以隻能放到了宋予奪這裏。

    平心而論,說寧謹心機深沉,半點都沒冤枉了他去,沒說他性情涼薄,已經是好的了。

    可出乎意料,宋予奪並沒什麽意外的神情,微微頷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

    沈瑜先是一愣,而後意識到自己將宋予奪想得太過簡單了。

    據宋予璿先前所說,當年寧謹的父親為了救宋予奪而死,所以宋予奪始終覺著虧欠了寧謹,當年聽聞他因病誤了考期之後,便邀他來將軍府住下備考。可寧謹並沒來,而是在津西院借住了兩三年。

    那時的寧謹不過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以宋予奪的眼力,又怎麽會什麽都看不出來?

    “他想出人頭地,也沒什麽錯,沒拉扯旁人就成。”宋予奪道,“不過在親事上,我會再三思慮的。”

    兩人這麽聊了一番後,宋予奪身上的那股壓迫感逐漸淡去,轉而又問沈瑜:“你這是剛從茶樓回來?”

    “是啊,”沈瑜露出些笑意來,“那邊已經盡數收拾妥當,連匾額都已經製好,我過去驗收,順道看看還有什麽需要添補的。若無意外,下月初三就正式開張了。”

    她這些日...子時常會到茶樓去,宋予奪雖沒時時關注,可卻也大致知道那邊的進程。

    “你手中的銀錢可還夠?”宋予奪道,“茶樓剛開這大半個月,隻怕你還要貼些銀錢進去的。”

    這的確也是沈瑜的計劃,她不能大張旗鼓地去辦什麽開張儀式引人注意,就隻能靠著旁的方法。

    茶樓與綢緞莊不同,想要立時收回成本是件難事,得徐徐圖之才好。

    所以在剛開張的這段時間,她的確難免是要倒貼錢進去的。

    “夠的,我早就預留了銀子出來。”沈瑜想起早前跟點青的玩笑話,感慨了句,“不過這麽一來,我就真是把身家都壓在了這茶樓上了,若真是出個什麽差錯,我可就要賠得血本無歸了。”

    沈瑜一旦同誰熟悉了,說話時也就會輕鬆隨意許多,尤其是在談及自己這籌備已久的生意之時,仿佛眼睛都在發光似的。

    與她平素裏那副端莊的模樣不同,顯得很是生動。

    宋予奪素來愛看她這個模樣,抬眼笑道:“便是真賠了也無妨,將軍府還有這麽多銀錢,你盡管拿去用。”

    沈瑜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又替宋予奪添了茶水,開玩笑道:“那你就不怕我把府中的銀錢都給敗光了嗎?”

    宋予奪未答,飲了口茶,低低地笑了聲。

    他這麽一笑,沈瑜才意識到這話說得有些不妥,輕輕地咬了咬唇。

    這些日子以來,沈瑜同宋予奪提了不少生意上的事情,兩人的關係較之先前好了許多,偶爾也會開兩句玩笑。可到底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此番就是一不小心逾越了,不像是開玩笑,倒像是撒嬌了。

    沈瑜雖有心辯解,可這種事情本就是越描越黑,說不定還會讓情形比現在還要尷尬,隻能低頭垂眼,看著衣衫上的繡紋。

    “等到開張那日,我去給你捧場。”宋予奪見她有些局促,主動開口緩解氣氛。

    沈瑜則趁機起身告辭:“那好。”

    及至出了正房的門,沈瑜抬手揉了揉臉,看了眼天色,回房去了。

    她原是為了褚聖手所提之事去的,可被這麽一攪和後,一時之間竟是給忘了。

    ——————————

    五月初三,倚竹茶樓正式開張。

    沈瑜雖沒去大張旗鼓地搞什麽慶祝開張,但臨出門之時,卻還是給財神爺上了炷香,算是求個好兆頭。

    這些日子來,她要費心思的不單單是茶樓這邊的裝潢,還得為這生意挑個代為管事的掌櫃,再征來做點心的廚師,以及往來侍奉的小廝們。

    忙忙碌碌許久,總算是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

    這茶樓雖是她的,但以她眼下的身份,卻是不便拋頭露麵的,所以早早地過來後,也是在樓上的雅間坐著歇息。

    該安排布置的事情她早就囑咐了紀掌櫃,如今來與不來也沒多大影響,隻不過私心上總想著看看罷了。

    小廝添了滾燙的熱水,便退下了。

    待著時候差不多,沈瑜自己斟了茶,淺色的茶水從青瓷壺中流入竹製的杯中,熱氣蒸騰,帶著淺淡的茶香。

    不過點青的注意力並不在這茶水上,她擺弄著另一隻空著的竹杯,看著其上雕刻的花紋,感慨道:“這杯子可真是精致。”

    “畢竟是花了銀子的。”沈瑜指尖從其上拂過,輕輕一撣,“我還向匠人訂了幾套花鳥紋的竹杯,全套十二隻杯子,等送過來後再讓你看。”

    點青好奇道:“你是怎麽想著用竹杯的?就不怕那些書生不習慣?”

    “這京中的茶樓多了去,想要同他們區別開來,總是要有些特殊的東西才好。”沈瑜托著腮,濃密的眼睫垂下,看著杯中的茶水,“不過就是飲茶罷了,能有什麽不習慣的?將杯子做得精...致些,不怕他們會不滿。”

    “再者……”沈瑜拖長了聲音,撩起眼皮看向她,“用竹杯飲茶,還帶著這翠竹極其淡的清氣,豈不是更文雅些?”

    沈瑜這話說的一本正經,點青信以為真,低頭嗅了嗅這竹杯:“好像是有……”

    她話說了一半,對上沈瑜忍不住帶笑的目光,方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被耍了,哭笑不得:“原來你是誆我的,我竟還信了。”

    “這有沒有清氣,不是我說了算,總是會有人信的,”沈瑜笑得狡黠,“信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你看,方才你不就被我誆得信以為真了嗎?”

    說到底,她還是想要利用客人們的從眾心,以及骨子裏那點在所難免的“附庸風雅”。

    為了吸引客人,沈瑜囑咐了紀掌櫃,在五月將所有茶水點心的價格打個對折。再有就是施行“以詩換茶”,顧名思義,也就是說可以拿自己做的詩來抵茶錢。

    這就是針對讀書人,尤其是附近這國子監的學生了。

    開張首日,來的人寥寥無幾,這也完全在沈瑜的意料之中。

    畢竟那些國子監的學生每日裏做什麽早有定式,未必就知道附近新開了個茶樓,就算是知道,也沒那個閑心專程過來看一看。

    但這並沒什麽可擔心的,隻要有人來,能將這“以詩換茶”的名頭給傳出去,就不愁他們不上門。

    退一步來說,就算運氣不好沒人去提,沈瑜也會安排人去將這消息散出去。

    所以對於初時這情況,沈瑜並沒沮喪。

    她嚐了幾樣大廚做的點心,優哉遊哉地品著茶,漫不經心地向窗外看去,見著那熟悉的身影後,不由得一愣。

    先前宋予奪說,等到茶樓開張那日要過來給她捧場,沈瑜隻當是隨口一提的客套話,卻不料他竟然還真來了。

    而且他竟不是一個人,身邊還跟了兩三好友。

    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樣,宋予奪抬起頭,精準地找到了她,目光悠遠而柔和。

    沈瑜搭在窗欞上的手指微微收緊,片刻後抿唇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