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承天教主-10:沙門比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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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以前都是要以生死相見的對手,但現在卻以故人相稱,態度還很客氣,應難似乎將原來的恩怨早已忘懷,對於翁銳他們的到來不驚不喜,坦然輕鬆麵對。
    在翁銳他們回敬過禮之後,應難將這幾個人領進院中,這院中除了兩棵樹別無他物,幹幹淨淨,但這兩棵樹都已經有些年月了,樹幹有一尺多粗,樹冠延伸出去兩丈有餘,就像兩把大傘撐在院子裏,鬱鬱蔥蔥,有它們遮蔽大漠熱毒的陽光,這樹下肯定比坐在窯洞裏麵還要舒服。
    樹下各置一張寬大的石幾,圍繞石幾是數個石凳,翁銳幾人被請到其中的一棵樹下坐下,應難相陪,幾位灰衣少年已經給他們沏好熱茶端了上來。
    “師父,我們幾個就在旁邊候著,有事您叫我們。”一個灰衣少年道。
    “這是你的弟子?”維耶緹娜道。
    “是,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應難將這四人都叫過來,對諸人介紹道,“這是寂緣、寂明、寂性、寂空,我收他們為徒,在我這裏做個小沙彌,你們見過教主和諸位大俠。”
    “教主好,諸位大俠好。”寂緣帶領幾個少年合十躬身致意。
    “寂緣、寂明你們倆留下候著,寂性、寂空你們去做你們的功課。”應難道。
    “是,師父。”幾位少年行禮後退,寂緣、寂明坐在了另一棵樹下,寂性、寂空回到窯洞裏去了。
    “這麽說應衛使已經自立門戶?”維耶緹娜道。
    “門為空門,戶為心戶,哪來的門戶,嗬嗬。”應難輕笑道。
    “那你剛才所說的沙門比丘是什麽意思?沙門難道不是一個門派?”維耶緹娜道。
    “沙門即空門,比丘、比丘尼就是沙門的男信徒和女信徒,”應難道,“他不是一個門派,而是一種智慧,隻要獲得這種智慧,在哪裏你都可以成為佛的信徒。”
    “佛?是你們信的神嗎?就像天姆一樣?”維耶緹娜道。
    “佛不是神,是智慧的指引,是光明,”應難道,“俗世紛雜,人欲物欲充斥其間,煩憂苦難必不可免,空門就是一片淨土,那裏有佛的指引,可以讓世人放下欲望與憂苦,開啟智慧,獲得無量三昧,遠離一切苦,得大解脫。”
    聽到這裏,翁銳的心已經砰然而動,感覺應難的幾句話高深莫測,意趣無窮,不禁感慨道:“人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們分別也沒幾年,但今天聽應難兄之一席話,意境高遠,智慧無邊,堪稱大師矣,佩服!”
    “什麽大師啊,讓翁院主見笑了,”應難道,“你說的那個應難已經隨其名字消失了,我現在皈依沙門,隻有個法號了因,也是存個讓凡世一切因都化化了之之心,圖得個內心清淨。”
    “了因,了因,這個名字太好了,”莫珺喃喃道,“了卻的是因,不再糾結的是果,了了不染,不僅可以解脫自己,還可使世人得大解脫,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通透自在,這一點了因大師之名當之無愧。”
    “這位姑娘出口便是因果,深悟解脫真味,看來與沙門很是有緣啊。”應難道。
    “慚愧,我該介紹一下的,”翁銳趕緊鄭重道,“這是我妻子,她叫莫珺。”
    翁銳這麽說,自然是認為應難知道以前他和朱玉的關係,但這兩人並沒有真正見過麵,也算是提個醒,省得說錯了話引得大家難堪,應難會心一笑,即可明白其中緣由。
    “莫姑娘蘭心蕙質,心地良善,日後必得大福德報,阿彌陀佛。”應道雙手合十道。
    “那我就謝謝了因大師了。”莫珺也學著應難雙手合十道。
    “莫姑娘莫笑,大師之名實不敢當,”應難道,“沙門智慧博大精深,經典浩如煙海,就連我師法矩也隻敢接受大比丘的稱謂,我入沙門不久,能擔當一比丘之稱謂已經是福德了,萬望不敢以大師稱之。”
    “那我等就以了因比丘稱乎你了,當不會有不尊之感吧?”翁銳剛才言說大師那是出於對應難話中意境得尊崇,既然人家覺得不妥,自己也就不再堅持。
    “如此甚好,也算是故人對我現在所選之路的認可,實屬萬幸。”了因道。
    “了因比丘,您的這條路對我們可是個迷啊,能幫我們說說嗎?”孫庸和應難算是有一麵之交,進來後一直聽著,他覺得這話說得越來越有意思了,遂道。
    “既然孫大俠有言,了因豈有不尊之理,”了因道,“這還得從我受傷回到西域說起……”
    應難重傷隨迦南回到西域,直至出了漢境到了伊吾盧他才覺得有點放心,這裏是他承天教聖左使的勢力範圍,差應人還是比較方便,住下來之後,便放出消息遍尋西域異人給他治傷。
    迦南本是西域遵師級的人物,實力修為都十分強悍,並且他和峟宿仙人相處了不少時日,對他的醫術也學得不少,這個時候還需要找人醫治,說明他的傷確實很重,普通民間的醫者根本就看不了。
    四處尋找之下,得一來自焉耆國異人,禿頭長須,身形高大,著灰袍,斜係一方形百納披風,飄然有仙氣,持缽沿途乞食,住山洞、廊下、樹下不拘,口出異言,能知因果來世,高深莫測。
    聞知此人,迦南即派人隆禮相請,盛情以待,但此人隻講大漠以南,雪域之外有天竺國,那裏佛光普照,彩雲紛飛,人人信奉佛祖得大自在,可解人世一切苦等等諸事,但對於武功之學、醫傷之法卻是知之寥寥,還不如迦南自己,讓迦南甚是失望。
    對於這等異人,迦南也不肯得罪,隻是言說自己時日無多,死也要死在他自己建的黑葉堡,不久後便離開伊吾盧去了樓蘭計式水邊黑葉堡,彌虛尊者去給他治傷那是後話。
    應難的傷本就沒有迦南那麽重,再加上迦南的醫術還可以,到了伊吾盧的時候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時候迦南要走,應難便以暫時照料焉耆異人的理由留了下來,其實是他心裏還有不甘,他想離漢朝近一點,他覺得那裏還有許多要他去做的事情。
    留下來的應難有了許多和焉耆異人直接麵對的機會,焉耆異人對他的信仰和學說不斷地講解給應難,應難本來隻是很禮貌的聽聽,時日一多,漸漸感覺在他麵前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位焉耆異人真名無人知曉,他自稱法矩大比丘,通過他的講解,使應難逐漸明白了法矩大比丘的來曆和他所講學說的一個大概輪廓。
    當年漢帝派張騫出使西域,他到了大月氏,不但知道大月氏周邊有大宛、康居、羯賓、大夏、安息等國,往南還有一個很大的地區叫天竺,這天竺分為東南西北四個部分,靠近大月氏的是北天竺。
    數百年前,天竺誕生了一位偉大的釋迦族智者,名叫喬達摩·悉達多,以王子之尊,擁有奢華優越的生活,但他見部落間討伐吞並,國家朝不保夕,普通百姓不光顛沛流離,更免不了生、老、病、死的結局,見種種苦,最終舍棄王位,出家尋求解脫之道。
    喬達摩·悉達多出家後四處尋訪高人請教,學習修行,其中不乏苦行修煉,絕食靜思,曆經數年,都沒有找到解脫之道,最後他在菩提伽耶一棵畢缽羅樹下,經跏趺坐,靜思冥索,終於覺悟成佛,號釋迦牟尼。
    所謂成佛,就是覺悟,釋迦牟尼就是“釋迦家族智者”之意,隨著釋迦牟尼佛在鹿野苑菩提樹下第一次弘法開始,在天竺的很多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跡,信徒越來越多,所講述的道理都成了一個個佛家經典,成了廣大信徒開啟解脫智慧的一把把金鑰匙,到達大自在彼岸的一條條舟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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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孔雀王朝阿育王時代,更是將佛教奉為國教,信徒廣布天竺各地,名僧大德層出不窮,為了擴大勢力,也為了顯示他的恩威,阿育王派遣兩名高僧摩訶勒棄多和末闡提出北天竺傳教布道。
    摩訶勒棄多布道於安息、康居等地,而末闡提則來到了健陀羅和迦濕彌羅等地布教,其影響已經不限於大月氏、羯賓等地,甚至越過高大的雪山,到達大漠的周邊小國於闐、烏孫、焉耆等國,法矩就是他的弟子,以一己之力,在大漠周邊布道數十年,最後在伊吾盧遇到了應難。
    數日相聚聞法,應難身心受到巨大的震撼,回想從爺爺應高,到師父迦南,最後殞命身挫,莫不因為心中的怨恨和欲望,用力越強,反噬則越大,因果循環,不惜不止,自己深陷不能自拔,還要搭上無數無辜的性命。
    法矩大比丘的講法布道,像給應難憤懣壓抑的心裏打開了一道天光,人原來還可以不活在仇恨和欲望中,每個人都可以走出來,可以得解脫,可以得大自在,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精神感受。
    應難喜極而泣,拜倒在法矩大比丘坐下,願皈依佛門,渡己渡人,追求圓滿境界。
    法矩見緣法已至,親為應難摩頂剃度,賜法號了因,並為他一個人講說佛門經典《四十二章經》:“佛言:辭親出家,識心達本,解無為法,名曰沙門。常行二百五十誡,進止清淨,為四真道行成阿羅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