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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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長公主,這個傳聞中頗得帝王喜愛的公主。於三年前王皇後被廢的前夕自請帶發修行。
如今住在京中北郊的太紫觀中,三年來從未見過外人也從不涉足塵世。
今日,卻籠了麵紗悄摸的往走進晉陽王府。
她一進府就甚為熟撚直進了晉陽王的書房,親自取了麵紗。
隻見她長發如瀑,用一枚芙蓉玉簪綰了小髻,額間一點朱紅,一雙眼像是看盡人間苦樂,自有悲天憫人之態。
她站在塵世中,卻像是早已超脫人間。
“長公主。”晉陽王欠身行禮。
“晉陽王。”長公主隻是蜻蜓點水般點了點頭。
“我信中所說…”
“王爺信中所說的事我略知一二,我今日來不過是想勸一勸王爺,既然惠貴妃要養這宋默這孩子,王爺還是趁早放手,不要漟這趟混水。”
“什麽意思?”
“王爺是一個外姓王,能做的就是保衛國家。宮中的內鬥皇室子女王爺都不該沾染,畢竟皇室子女的犧牲都是我們自己的夙命與選擇。”
“宋默不過是一個孩子。”
“可是這個孩子說不定會要了王爺的命。”
“實不相瞞,三年前我出宮修道就是為了避禍,我母後究竟為何而死是誰逼死,我胞弟一家如何滅門我都知曉,隻是我能做的隻是保全自己。”
“若不是念王爺少年英雄,如今朝廷除了王爺再無將領之材,今日我連這一遭都不會走。”
“我勸王爺不要因為孩子可憐可愛而丟了自己的性命,這是不值得也不應該的。花朝節過後就是惠貴妃生日,屆時王爺出席宮中宴飲不妨攜了宋默同去,我會助王爺一把將宋默獻給惠貴妃,還望王爺順水推舟,借機消除了與惠貴妃的隔閡。”
“長公主,我李晉乾認識你們兄妹二人已經十載,卻是方才知曉公主是這樣的為人。”
長公主不以為然,玉手纖纖握著茶盞緩言說道:“若是為人處事皆是表裏如一,那在這世間還有什麽趣味可言?”
“可是,宋默終究是你皇兄在世上的唯一血脈,她要是落了惠貴妃之手,便是沒活路了。”
“晉陽王,就連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哪裏管的了她,今日我話盡於此,還往王爺思量清楚。”說完,長公主自戴了麵紗,將已涼的黑茶飲盡,飄搖而去。
晉陽王坐在書房內,手中的茶水冰涼,心亦如此水,寒而徹骨。
世上的人逢高踩低,趨利避害,他向來知曉,隻是他也堅信骨肉情親,終歸會在深淵之境拉上一把。
誰知道誰知道,竟是如此!
晉陽王整個人如臨冰窖中,那紅牆宮闈再怎麽金碧輝煌,他都絕不能讓宋默回去了。
“姑姑!”晉陽王本想宋默許久沒有見過親人,特讓陳叔去告訴宋默長公主來的消息,望她小人兒高興一場。
宋默亦是得了消息慌忙就往書房這邊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尚未進門,就是親熱的喚道。
“爹爹。”宋默走進了書房,隻見了晉陽王,目光在房內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長公主,搖著小身子走到晉陽王身邊,拉著他的衣袖抬起頭看著他問道:“爹爹,姑姑呢?”
孩童目光中的期許焦急像是寒刀霜劍刺的晉陽王心裏痛不堪言,他伸手將宋默攬在懷裏,眼裏已經含了淚。
到底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爹爹?”宋默半晌沒有聽到晉陽王的回答,很是不解,想要轉頭去看晉陽王的神色,頭卻被晉陽王按住不能偏轉分毫。
晉陽王伸手拭了淚,這是他生平十七年來頭一次哭。
卻不是為了自己。
“丫頭,你姑姑她觀中有事,提前走了。”晉陽王啞著嗓子說道。
“哦。”宋默回,語氣中難掩失落。
“但是,丫頭,你姑姑帶了東西給你,你瞧這是什麽?”晉陽王偷摸的從腰間取了玉牌,遞給宋默。
那玉牌通體雪白晶瑩,觸手溫潤,是他十五歲那年拚死收了蠻夷之地,聖上親賜。
他日日將這玉牌帶在身邊,時時提醒自己不可荒廢武藝兵法。
蠻夷戰場上那一戰,若不是他咬著牙拚著最後一股氣,靠著他的□□刺穿敵軍首領噴薄而出的血液略緩片刻,此怕是大周再無晉陽王。
“這是姑姑給宋默的?”
“這是長公主給你的,你可要收好了。”晉陽王勉強笑著將那玉牌掛在了宋默的脖上。
“那爹爹可有代宋默謝過姑姑?”
“那是自然。”晉陽王說著將宋默抱起,領了她出去。
正如長公主所說,花朝節剛過便是惠貴妃的生辰,聖上特地的備了家宴宴請皇族血脈。
彼時,晉陽王以宋默的寒疾剛愈並不適宜參加宮中宴飲為由報請聖上,卻被與聖上同坐龍椅之上的惠貴妃便笑著婉轉指明宋默非來不可。
大抵是宴無好宴。
家宴的當日清辰,宮中便派了華蓋車馬,宮女閹人,從宮中側門緩緩而出,延綿數十裏,架勢比公主離宮嫁娶還要熱鬧許多。
晉陽自己著了一身墨色彈煙紋的衣衫,頭發盡數紮起露出寬闊的額頭,腰間左右兩邊各懸有紅色流蘇的白玉佩。
宋默也已經被媽媽們打扮好,紅色的蜻蜓花樣的緙絲衣裙,脖子上套著一枚黃澄澄的金鎖,衣裙樣式大坊寓意皆為上品。
“爹爹!”宋默一看到晉陽王走進一言閣,遂甜甜的喚了一聲。
“丫頭,來,讓爹看看。”晉陽王屈身蹲下看著宋默,卻搖了搖頭,哄著宋默說道:“丫頭,咱們換了吧。”
“嗯,都聽爹爹的。”宋默卻是半點怒氣也沒有,說讓換就換。
晉陽王看著宋默被趙媽媽抱去了閣內換衣服,坐在堂前的燈掛椅上靜靜思索。
宋默又換了一身衣衫出來,晉陽王的眼底的神色已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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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的掃了一眼趙媽媽,不言語,直接從地上將宋默抱起。
“爹爹?”宋默有些不解。
“王爺,郡主的披風。”趙媽媽像是突然醒了神,從衣櫃裏忙拿了宋默大紅色的披風遞給晉陽王。
晉陽王心底冷笑,麵上依舊不露半點聲色,他看著媽媽將宋默的披風係好,抱著宋默走出門去。
父女二人在前,一眾仆從在後。
“爹爹。”宋默抬起小小的下巴看著晉陽王的臉問道:“我穿的這一身衣裳是不是不妥?”
晉陽王聽了點了點頭,說道:“確實不妥,你還在熱孝,卻穿了紅衣,到了宮中他們就說你不孝。”
“可是爹爹,我若是不穿紅衣,穿的太過素淨,他們又會說我不尊重惠貴妃,在她生辰還穿的跟發喪似的。”
“所以,宮裏頭的人都在等著看咱們父女兩個的笑話。”
“爹爹一定有法子讓他們沒有機會看咱們的笑話對不對?”
晉陽王氣定神閑的微微一笑說道:“那是當然。丫頭,跟著你爹,隻有你欺負別人的份,沒有別人欺負你的份。”
“我可不喜歡欺負人。”宋默波浪鼓似的搖了搖頭。
“爹跟你說,不可以無故欺負別人,但是李訓言可以欺負,那孩子欺負起來最是好玩,等我們從宮中回來了,爹告訴你怎麽欺負他。”
“爹爹壞。”
“你爹爹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
父女兩一麵說一麵出府,看著這樣華貴的馬車,宋默突然揪了揪晉陽王的領口。
“怎麽了?”晉陽王問。
“爹爹,宋默在想,若是爹爹沒有養宋默,就會安寧很多。”
“丫頭,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你還記得那日花朝節咱們上街玩時你跟爹爹說過什麽嗎?”
“我跟爹爹說,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對,爹爹跟丫頭早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有什麽事咱們一起麵對。”
“那麽現在爹爹問丫頭,去宮中見惠貴妃,丫頭怕嗎?”
宋默聽了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有爹爹在宋默不怕。”
“這才是爹爹的好閨女,縱使她惠貴妃再怎麽權勢濤天,隻要是我晉陽王想護住的人,我都不會讓她如願”晉陽王說完將宋默遞給陳叔,獨自上馬。
他坐在馬上,眉宇軒昂,不管是多麽艱難的處境,他依舊朗朗而笑。
他對著宋默伸出手,豪闊的說道: “丫頭,來跟著爹爹,看看這九重宮闕,誰有本事能攔住我們父女二人。”
宋默看著晉陽王,看著他目中的笑意和篤定讓他整個人像是長空之鷹,翱翔九天之上,擊碎萬裏層雲。
多年之後,長大的宋默一直想,是不是正是因為兒時記憶裏這句話,讓晉陽王在她心中成了這世上最可靠的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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